第三十四章:回憶
在故事的開頭名家在這里還是一個外來戶上禮拜三晚上吃飯的時候,我爸跟我說讓我拿點帶魚;堅果;零食和兩千塊錢去看王叔。
說起王叔,他是廠子初創(chuàng)時的老員工,也是一名經(jīng)驗老道的車工。我還記得小時候每次去廠子玩,王叔都會把我舉得高高的,有時候還給我當馬騎。他已經(jīng)退休在家近一年了,眼看著過年,我爸打算給這些老兄弟們每家送點東西,也算聊表心意。
但這里我要說的不是王叔,是他兒子,我們姑且叫他小王吧。
小王跟我同歲也算是我的發(fā)小,他這人這么多年給我的印象就是過于正經(jīng),一板一眼,做事認真。小學(xué)時候我倆一個班,他是收作業(yè)小組長,我是不交作業(yè)小組長,我倆總有沖突。我當時想的很簡單,咱倆從小就認識,我一次兩次不交你不記名也沒啥關(guān)系,你好我也好,國際上這叫雙贏。他偏不,每次都擺出一張冷臉把我的名字記在本子上。
初中我倆一個學(xué)校但不在一個班。當時他的滑冰技術(shù)在校園里就很有名氣了,負責教滑冰的老師每次冰上課都跟我們提他的名字。傳播最廣的傳聞?wù)f三中的校長都專門來學(xué)校看過他滑冰,還跟校領(lǐng)導(dǎo)專門打聽他的情況。
那段時間和之后的一段時間,每次聚餐王叔兩杯白酒下肚臉一紅立刻就要說小王的滑冰技術(shù)。逢年過節(jié)的聚餐小王還要站起來說幾句吉祥話,再跟大家匯報一下本學(xué)期的學(xué)習(xí)成績,之后收獲的就是贊賞和掌聲。
這直接導(dǎo)致那段時間我很反感小王,連帶把王叔也煩感起來了。尤其是每次回家,我爸都得把我叫過去跟我說,你學(xué)學(xué)人家你王叔家孩子,你看看人家,人這孩子家長帶出去也有面子。每次我都說,爸你不總跟我說,面子就是鞋墊子,做人不能攀比嗎?我爸又說,人家這么優(yōu)秀,你跟人家站一起不感覺自慚形穢啊。我說,不覺得啊,他好他帶著,我不好我?guī)е苷Φ亍?p> 后來我倆上了一個高中。我是走的擇校說白了就是花錢,每年不僅要交正常的各種費用還要交擇校費。他其實成績上那個高中也差幾分,但走的是體育特長生。并且高二的時候就被省里的冰球隊選中,參加訓(xùn)練去了。
那時候都是17 8的學(xué)生,他每個月能賺三千多元錢,那在我們看就是挺NB的人物了。他在省隊那幾年,王叔著實風(fēng)光,誰都說他有個好兒子。逢人他就要說上幾句,用現(xiàn)在的話來說就是要凡爾賽一下。他每次都說,那小子一到月馬上把工資給我了,讓我跟他媽買點好吃好喝,我們哪能要他錢啊,都給他攢著娶媳婦?;蛘哌@么說,那小子我那天看跟一個短道速滑的小丫頭倆人走挺近,背著我他們兩個人周六周天約會,我一問還不樂意呢。
后來,差不多也就是我大學(xué)肄業(yè)去外地那段時間。小王有一天騎自行車回家,一不留神跟一輛小轎車撞了一下,左小腿別在車下面了。車主立刻給拉醫(yī)院去了,好在去的及時,腿算是保住了。
可用王叔的話來說,遇到個不太好的大夫接骨的時候沒接好。導(dǎo)致現(xiàn)在小王走路每次都要右腳著地踩實了,之后左腳再慢慢挪過去。理論上不影響生活,但其實應(yīng)該已經(jīng)算是有些不行了。
那之后的小王離開省隊,輾轉(zhuǎn)找了幾個工作都不太順利,后來還是我爸爸把他招到了廠里。其實本意是想給他找個閑差,思來想去就先讓他負責打更,但工資多給一些,之后找到更好的崗位再讓他頂上。
可那時候又出個事情,那時臨近過年,晚上就有兩個小子翻墻進廠房里放鞭炮。按理說他應(yīng)該從攝像頭就能看到,但他一直到鞭炮聲響起來才聽到。去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那倆人看不好就又跳墻跑了。
這事其實不算大,一來沒丟東西,二來也沒造成任何損失。頂多就是批評兩句,最多罰200塊錢事也就算完了。可小王直接跟我哥說不干了,給廠子里造成這種損失過意不去就不做了。
后來我好久沒有見到小王,王叔嘴里也再不提起了。有時候我問起小王,王叔只是一臉苦笑,連連擺手。
這次去王叔家,小王坐在自己的房間里看書,看一本《繾綣與決絕》。我跟他說,喜歡看推理,沒事你來我家我給你拿兩本。他也沒說話,不知道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聊天的時候小王的母親說,小王那之后又陸續(xù)找了幾個工作,但都不順心,受限于身體情況很多用人單位不愿意用他,上一份工作是給一家連鎖超市當夜班收銀員,可疫情之后老板表示店鋪要出兌,只能把他辭退了,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家有一段時間了。
我記得我把我的小說拿給我女朋友羊羊姐看的時候,羊羊姐問過我一個問題:“為什么你小說中的人物到結(jié)局都沒有解決問題?”我跟她說,因為解決不了。
我在生活中見到的更多的是小王這樣沒有選擇的人,他們或者因為家庭環(huán)境,或者受限于自身能力沒有辦法脫離開現(xiàn)在的困境。困境就像一個巨大的沼澤,他們陷進去,有的試圖掙扎,有的安然聽命,但很少有人能真正從沼澤里爬出來。
我有一篇小說叫《開往白天的夜》,其實書中的故事是有原型的。原型就叫他小李吧。
小李是我們附近農(nóng)村的人,父親去世得早,母親一個人把他拉扯長大,他中專畢業(yè)之后就在各個廠子打短工。當時在我們工廠的時候他就負責把零件用塑封機塑封起來,之后流到下面的紙箱子里,紙箱子滿了他把箱子封上搬到后面的倉庫。每天就坐在凳子上,來一批零件按一下按鈕。
那段時間我倆玩的挺好,總約著一起玩王者榮耀。他當時就喜歡上了一個黑大來實習(xí)的姑娘,兩個人約著看了幾場電影,之后就沒動靜了。這事兒不長時間,小李就告別工廠去送外賣了,離廠前兩天晚上,他請我吃了頓燒烤,跟我說廠子里實在不好賺錢,姑娘對兩個人的未來不太看好就給他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