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誰該同情誰
林飛有時候實在想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被困在夢中,好像這個系統(tǒng)對他有些什么特別的指示一樣。
自從獲得這個系統(tǒng)之后,自然而然是多多少少帶來一丁點的如虎添翼的感覺,但是好像給自己造成了傷害,也跟之前不一樣。
以前的自己最起碼在大部分情況下,還是所有的事情跟自己本人有著極大的關聯(lián),現(xiàn)在可并非如此,反而有一種好像什么失去的一種感覺。
事后每一次想起。林飛都覺得卡進那條縫里的是他自己。
馬達還在轉底盤上的小刷子掙扎著跟空氣摩擦,剛劃了我小半圈就開始。一臉驚慌手指著仰面躺在地板上的機器人,側過身緊盯著林飛,說不出話。
林飛不想掩飾越皺越緊的眉頭,自從這個東西到貨就成了他的假想敵,喜歡用擬人化的字眼形容他,說他看著愣頭愣腦,其實愛磨洋工吭哧吭哧忙活半小時,也就是把地板抹得白一道,灰一道。
成飛通常會好心的搭上一句,說掃地的,拖地的,擦窗的,煮飯的這些機器人就算一樣一樣都置辦齊了,你在我們家也一樣重要,簡直是更重要了,要不這些沒人管,打起來可怎么辦?
我可管不了,那人嘟囔了一句,我嘴笨連我兒子都勸不住,成飛,在那人身后認真的表情里,從來看不到一丁點兒開玩笑的跡象。
這回也確實不是開玩笑,曾飛沒戴眼鏡,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福下身幾乎是半蹲玄機,整個人彈了起來。
整個畫面甚至音效與其說成飛是看見聽見的,倒不如說是他感知的腦補的,他只用眼角的余光掃,過一眼就別轉頭去,在此后的回憶中那一團栗紅色茂密的,仿佛挑釁的質地,耐心的一圈一圈糾纏在底盤刷上的形狀,將會越來越清晰,機器人吃不進,吐不出吱吱嘎嘎的摩擦聲,逐漸變成不懷好意的笑。
在成飛被這笑,捏成一團像猴頭口有豬之前,終于找到了機器的開關,然而消音之后的靜默,甚至更尷尬成飛,覺得自己的耳朵真的豎了起來,細細辨別,走過來又折回去的腳步報紙,他甚至能聽出是八開而不是十六開的報紙,裹住發(fā)圈,揉成一團揉成一團的報紙被塞進垃圾桶,垃圾袋扎緊。
馬上成飛在心里測量著從機器人打轉的位置到這里的距離從牙關里蹦出這兩個字,頭發(fā)是配合著某種激烈的情緒被扯散的,還是源于一個極性的被勝利激發(fā)的靈感,隨手留一個拙劣的等待,被發(fā)現(xiàn)的記號,最天然的和最嬌柔的混合體,糟糕的演員,更糟糕的劇本。
對于廖衛(wèi)的肢體語言,程飛已經恍如隔世,他不記得跟自己在一起的時候,他有過如此得意忘形的時刻,他們之間就算有戲也不是這一出。
那么他搓搓手還是下決心追問一句,這也換一套吧,雖然前天剛換過。
李老師,要不您再想想,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對他的稱呼變成了這些,畢竟在這里呆久了也知道這個圈里人人都是老師,所有人都是成功者。
林飛在他的聲音里分辨出小心翼翼的同情,一個準確的試圖化解尷尬的停頓,兩年前也許兩個月前都沒學會,在該閉嘴的時候閉嘴,可是現(xiàn)在他的停頓恰到好處。
林飛等著他念叨這么長這么卷的頭發(fā),不是你的不是我的那會是誰的等著他亢奮的紅的臉孔說我不該多嘴啊,可你不在國內的時候,我聽他說他接的電話都不太對勁,然而他低下頭,嘴角溫順的松弛著,并沒有再開口的意思。
讓她崩潰的正是這份善解人意,如果這房子里還有一個人有善解人意的資格,那怎么也該是他自己的事。
林飛記的下一個動作是結果,他遞來的溫開水一整包餐巾紙,他想說你該忙什么就忙什么去,但喉嚨背一口,譚老老卡住憋回去的眼淚從鼻孔往外涌。
迎春挨著對面沙發(fā)的邊緣坐下來鵬笑,完全沒想到這一刻他所有的無法遏制的窘迫和悲傷都這樣,被一個大大方方的接管著,準確的說,迎春的目光向他手里經常擺弄的平底鍋,寬闊潤滑不沾,透了他的一面再翻過來炸另一面。
要來一碗冰糖嗎?要躺一會兒嗎?你看你不想也有不想的好處,人嘛,晾一下就好,沉浸在他的新角色里,越說越離譜越說越有力氣,據(jù)開始慢慢想起他有他的一些事,出生年份跟自己差不了多少,可他早已習慣在心里把對方看成另一代人,有時候老五年,有時候老十年。
有兩次發(fā)現(xiàn)護手霜少了,他很想找個什么機會告訴這么一小個就要很多錢,可他沒有,他只是多看了一眼,迎春手上出了一個毛孔,然后被自己仍然懷有真摯的同情心,稍稍感動。
這么多年來,雙手以上,他的面目聲音和年齡,從來沒有像此刻那樣清晰甚至尖銳,他不再是一團模糊的形狀,一個與各種建立固定關系的實體,而是一雙早就洞察秋毫的眼睛,一臺靜靜的處理數(shù)據(jù)的機器。
林飛知道迎春知道那團紅頭發(fā)是誰的林飛,發(fā)現(xiàn)自己有一顆幾乎要抓住迎春的手盤,問他林飛努力把這種沖動按下去,卻因此再度憤怒期待幾乎要把鼻孔翻出去,才能呼吸到空氣。
墻上的水粉畫茶幾上的紫砂壺,餐邊櫥以及擱在上面的花瓶,從眼前一一掠過,他們之間似乎建立了某種隱秘的事情與地面的角度維持著危險的平衡,林飛想沒人在家的時候,他們大概會互相使個眼色聊上幾句。
可笑太可笑,林飛翻來覆去就是這句話,于是跟著點頭,夸張的讓兩個人碰出聲音,好笑的真的好笑,有一句說一句,啊就是閑不下來就沒見過,比他更忙的人越忙就是福氣,在他的話里沒有分辨出一丁點嘲諷的意思。
林飛的身體這幾天并不好在心里冷笑,如果生活在外面,他是夠格血這種當眾念出來的那種人想起。這樣的人還是很痛苦很悲涼的,這樣就沒有時間多說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