綏來縣東城堡山坡有求子娘娘小廟，常有婦女燒香拜佛，跪地?fù)v蒜，時(shí)有靈驗(yàn)，一日有農(nóng)婦有孕，奈夫喜男兒，嘗夜半醉酒，指婦道：生女只管溺了去，不耐煩給別家養(yǎng)活。婦懼，聽聞娘娘廟靈驗(yàn)，騎驢至街中買餅買香，上坡供之，時(shí)秋深，落日將近，見廟中娘娘斜影而坐，廟溝閃爍有一人影，看日頭落了，恐有匪奪其驢，欲去，走至坡下，忽聽身后有男子道：大姐止步，可止步也，回身看時(shí)又不見人，慌忙上驢急去，剛走一程，見一男子站于路旁招手，又看土城不遠(yuǎn)，即使搶驢，盡管大叫吆人，堡中士兵也能來救，男子見婦而拜，婦答禮回之，男子道：大姐可是上坡求子去了？婦拉開薄襖撫肚笑道：我有孕八月待產(chǎn)也，只夫喜男不喜女，上坡求娘娘保佑，若是男孩即可，若是女嬰，還是求著換了去，莫白傷了性命。婦又見男子襤褸，從袋中掏餅贈之，男子不食，又立半天，婦要去，男子拉其驢道：大姐莫慌，實(shí)不相瞞，我乃鬼也，與家人逃難，遇匪殺之，被拉至城隍輪牌，其妹嬌弱，領(lǐng)牌即去，恰有綏來老兵在我后，相識幾日，見其妹輪牌，投于你家，老兵與姐夫相識，知其喜男子不喜女子，與我密謀，算得大姐今日求子，夜里逃了出來，寧愿與妹一換，給大姐當(dāng)子，實(shí)不忍小妹受苦。說完即跪倒而泣。婦先聽是鬼，欲牽驢要走，又見其說的真切，身影敦實(shí)，不似害人。見其哭拜，知肚中女嬰，恐生出受氣，忙拉起身來，問其怎個(gè)換法。男子拉其驢道，山后有一荒墳，乃鬼醫(yī)何青山之墓，我與你同去求之，望其開恩，剖其腹于我換之，其醫(yī)術(shù)神鬼，天衣無縫，旁人不知也。女無法，又恐生女遭夫棄身，與男子爬坡過山，走至山溝老路，見一宅院，男子敲門待守，時(shí)有小童開門，男子與其密語，不時(shí)院中有老人拄杖出，望婦在后，讓于院中，婦跪求其法，老人不語，男子又跪求而泣，方將婦讓于屋中，告其道：雖可更換男女，奈女實(shí)其夫之后，而男子則他人精血。婦答無事，只管是男嬰即可，老人頷首而立，命小童拌藥，于婦服下，頓覺昏沉而睡，不知何時(shí)，漸覺刺痛，起身看時(shí)，見其躺于山后，荒草叢生，斜風(fēng)厚云，慌撫其肚，肚中干癟，忙解開腰腹看之，見腹遭切口，草草縫合，血流不止，嬰孩早不見也，忙扶樹而起，走幾步疼痛難忍，見山上有幾女求子，大聲叫之，幾女子聽聞來看，忙拉回城中，婦夫見之，打鼓報(bào)官，官聽其案，忙令兵士搜山，幾月不見人影，年余無果，落得無頭案，婦夫貪酒，又早早醉死，婦見官也無心，又落病根，沒了生計(jì)，乞討街頭，倏忽三年，時(shí)兵亂，與人隨行回蘭州，路哈密時(shí)遇匪攻城，火炮震天，難民躲于古堡，恐遭誤殺，皆縮身趴伏，拂曉時(shí)有幾人擠來，呵斥難民，留有一地，幾人點(diǎn)火做飯，見一老者依靠一處，點(diǎn)煙飲水，有小童伺候在后，又與難民閑聊，婦聽其音，往前湊湊，見是何青山也，只不見拐賣男子，心頭太恨，又不好下手，待午后匪退，幾人鉆出，婦隨之，見其繞村而走，尋小徑趕路，婦抹黑雙臉，遠(yuǎn)遠(yuǎn)跟之，入夜走至一院，見院中有女子來回走動，屋中擺宴，有人喧囂嬉鬧，何青山與小童進(jìn)門，婦爬高坡守之，見屋中不時(shí)有男子出外解手，恰隨身帶有男裝，躲于石后換之，又扎其布遮面，時(shí)有一男子醉酒，踉蹌尿完要回，婦攙扶進(jìn)院，護(hù)院見之，以為隨行，并沒多問，婦隨其進(jìn)屋，躲于屏后，見席中男女多人，暢懷大笑，有女子好飲，拉左右倒酒，鬧之半夜，以為席散，時(shí)好飲女子忽道：大菜還未蒸好，再待半刻?？徒云鹕矶?，又望西廳敬酒，透過看去，見西廳有一木棺，頭朝席而放，女子飲罷，招呼上菜，見后廚喧鬧，有婢女幾人抬菜盒而來，揭盒抬出，乃一嬰也，整只蒸熟，眾人見之喜，女命左右掀起棺蓋，將嬰肉遞入，片刻廚下又送一盒，婢女抬出放于桌上，女子掀開盒蓋，乃一人腿，折斷在盤中，蒸的香氣四溢，眾人拾筷而食，有胡須男道：此乃絕品也，盤中之人乃哈密皮商韓章信小女，長相絕麗，我謀采花盜百金買之，韓家戒備森嚴(yán)，半月方得手，殺護(hù)院四人，好一場斗。言罷招手，眾人紛紛拜謝，又客套一番而食，婦驚，又聽棺中有聲，見一男子出外小解，忙隨著走出，慌亂而逃，至哈密城中，乞討幾日，早餓得面黃肌瘦，想起韓章信，與人打探，走至一戶大院，護(hù)院見來訪者乃一丐婦，并不答理，婦守在門口不走，入夜時(shí)見一馬車?？?，有中年男子下車回院，忙出前跪拜，男子見丐婦攔路，心有憐惜，掏錢送之，婦道：好人救命也，我知韓女下落，望拜見韓老爺才好。男子聽說，忙扶起讓進(jìn)屋中，見其饑餓，囑咐下面，食罷帶入前廳問詢，婦言前日所見，男子下拜，言乃韓章信也，小女乃掌上明珠心頭肉，自丟后魂不守舍，每日出外找人無果。又問婦事，婦言懷中丟女，韓聽之凄然，令左右?guī)ナ嵯?，幾日，又問那日宅院之事，婦皆答之，晚韓章信與護(hù)院十幾人同出，婦帶其走小路進(jìn)山，走至半夜，見山中一院，秘行至前，張箭射殺守衛(wèi)，又見院后有亂屋，圍之，見屋中皆廚子婢女，知是同伙剝?nèi)?，皆殺之，聽得院中人都睡了，翻墻而入，見人即殺，有驚動者呼喊起來，四處火把，韓家護(hù)院殺的急了，有逃竄者，皆攔截殺盡，婦知西廳有怪，攜韓章信進(jìn)屋，欲點(diǎn)火把燒之，忽偏房有女子竄出，揮刀砍殺，韓章信少年跑貨南北，學(xué)過不少腿腳，與之斗了半日，女子不是敵手，退入西廳，韓章信追之，破其刀，砍斷手筋，女子吃痛，臥地不起，婦以為棺中有怪，欲丟火把燒之，女子大叫道：棺中乃真仙也，不可造次！婦驚，韓章信揮火近前，見棺中坐有一孩，年齡三四歲，縮于棺后，望韓章信癡笑，韓章信用刀撥之，小兒并不懼怕，掏一頭擲之，韓章信接頭，見頭顱鳳釵尚在，雖面目被啃食干凈，但鳳釵乃小女佩戴之物，心頭大忿，欲殺之，又不忍下手，幾番糾結(jié)，婦用棍將癡兒拉出，欲掐死棺中，傷女站起撞之，韓章信拔刀殺女，砍破其脖頸血脈，倒地而死，婦解衣繩，繞小兒脖頸，欲將其勒死，只聽身后有男子笑道：此乃你肚中兒也?；仡^看之，果是何青山也。韓章信聽罷，欲將其殺之，忽小兒大笑，咯咯不止，掙脫繩索，跳出棺外，抱何青山啃食，何青山抱其頭，任其吸血吃肉，片刻被咬死，小兒又跳出院門，見人就咬，婦驚，知小兒未死，被養(yǎng)成怪，求韓章信救之，有護(hù)院大膽者，套繩綁之，拖于后院鎖住，懼其利牙，又造牢籠關(guān)于其中。韓章信搜屋，見廚下偏房，堆尸骨無數(shù)，不知被其等亂殺多少，將怪兒拉回城中，不知教化，婦養(yǎng)之幾日，只聞人肉氣，其余皆不食也，恐其餓死，夜盜爛尸喂之，韓章信欲毒死，幾番不忍下手，兵亂收鋪，隨行帶回蘭州，鎖于后院養(yǎng)之，漸漸通人語，又喂飯食，先吃牛肉，后食面食，漸漸斷了人肉，又教以禮節(jié)，幾年婦死，韓章信帶回院外，讓其與村中小子同習(xí)，漸長，戾氣磨消，好學(xué)，嘗讀書不倦，秋闈中試，幾年又至京中，高中在榜，分云南某處知縣，秉公好斷，后又調(diào)回迪化，道臺見其博采，將小女嫁之，又買宅院購地，時(shí)元宵，城中燈會，有商人出資購燈，夜與妻出游，見南方花火會，人間眷侶，時(shí)街頭攤販，有算卦老道，衣衫破舊，坐于一處養(yǎng)神，妻見之憐，舍錢于其，老道睜目，起身問詢，夫婦答禮，又喚仆人買餛飩于其食，老道感恩，欲拉男子看相，也覺有趣，端坐在前，老道洗眼看之，忽驚怪叫，匍匐在地，搖手而拜，只聽嘴中道：真仙也，真仙也！念罷起身，拔腿就跑。夫婦聽言，先是一驚，又覺老道瘋癲，笑罵而回，三月，自明園購地建外院，六月成，帶家女看之，欲留玩一日，見院后有林，桃花未解，插扇游之，走至一處，遇有枯樹，閑坐小憩，見日暮將去，又思杜詩：落日在簾鉤，溪邊春事幽。句，不覺悵然若失，忽見林中走過一小子，與公雞同行，雞似有靈性，跟小子身后，覺有趣，望著跟去，欲尋得農(nóng)家買羊，在此春夜邀酒，囑女帶仆先回，寫貼送之，獨(dú)自鉆入林中，見小子與公雞走入小路，雜草漸深，在后喚之，似無所聞，小子身矮，漸失其蹤，時(shí)天將黑也，呼喚無果，尋舊路回，又不知何處，找小路鞋跡，忽聽林中一處有劈木之聲，想是小子回家，走去見是一墳地，心懼，又見林邊新埋幾墳，沿路招幡未拔，墳邊立有紙人，忽見公雞身影，小心爬去，見小子將棺掘開，拖女尸出，又將尸衣脫去，公雞立于尸頭處，先啄去其眼珠食之，小子掏出小刀，剜胸肉食之，公雞又食其舌，小子尋錘砸破其頭，公雞飛于下飲之，其腦飛濺，小子又掘其心肺，臭氣腐爛，男子驚，知遇怪也，驚恐而去，夜睡時(shí)覺身熱，高燒不退，夢小子食人肉，如食人間美味，又見一女子而來，抱其頭食奶，如小嬰也。抬頭看時(shí)，見是一農(nóng)婦，面目黢黑，昏昏沉沉，妻嚇，請醫(yī)調(diào)理，燒火熬藥，鬧騰一夜，翌日清晨，夢中驚醒，頓覺清爽，只是食欲不振，家人熬粥燉肉，聞之皆覺惡心，妻摟其肩，聞其肉甜美，欲咬之，妻驚，掙脫而去，男子醒，哄了半日，獨(dú)自出門，繞叢林小路，尋得昨日新墳，見墳已回填，滿地亂骨，覺饑餓異常，實(shí)在無法忍耐，尋鐵鍬掘之，挖至棺材，力小無法拖出，用力敲之，打斷棺釘，見棺中躺有一男尸，身體潰爛，眼流于外，聞之如肥美烤鵝，抓而食之，神情大震，飽食一頓，收拾填埋，流連半月，不食餐飯，每日掘尸而吃，將新墳掘盡，公事催促，返回城中，先食生牛肉，對付幾日，覺肚中空空，帶小仆至城外閑游，用刀殺之，食其肉更覺鮮美，將肉埋在樹下，又恐有野狗扒出，撒尿蓋之，回屋謊稱小仆偷錢而逃，又報(bào)官立案，每日忍耐饑餓，晚歸時(shí)挖出食之，對付幾日，又將小婢殺之，如法炮制，妻覺怪也，往年并不見奴私逃，秘跟其后，見其打班后走至一林，掘土挖之，拿人肢食咬，驚恐萬分，又思莊外每日獨(dú)出，恐早晚遭其食，奈父已南回，只秘約貼身家眷，收拾而逃，男子回屋，見其驚覺逃去，也不搭理，幾月，家仆吃盡，身體長出毛發(fā)，臀部冒出一尾，不好出門，推病修養(yǎng)，晚出覓食，見街中流丐，慌稱買飯施舍，拖回家中殺食，流言四起，都說城中有食人怪物，晚多不敢出門，有出殯者下棺，用巨石壓之，幾月，入冬，一夜大雪，西大橋有匪掠城，殺人放火，官兵阻之，見街中有一獸，身如人影，抓死尸跳墻而逃，無影無蹤，一日有俄人病死，抬棺下葬，路遇小子抱雞尾隨，夜尸遭盜，俄人怒，調(diào)火槍隊(duì)尋城，恰遇怪捕獵，圍而射之，怪受傷而逃，俄人追之，見怪跳入荒宅，欲破門殺之，見宅中荒落，有怪坐于枯井，將手中骨肉啃盡丟之，圍而射殺，怪靈敏跳躍，過假山而逃，翌日衙門派兵搜尋，見院中枯骨丟散，屋中破敗，又于井中撈出人尸骨百具，皆舔食干凈，無法辨認(rèn)，一時(shí)震動，翌年春，時(shí)有高官從京調(diào)任，路一大坡，見坡上有廟，家眷拜之，言乃關(guān)帝廟也，荒廢久亦，夜宿于廟中，入夜細(xì)雨，聽有人打門，守衛(wèi)開之，見一小兒抱雞，哆嗦一處，拉入廟中，囑仆燒水做飯，又掏出甜品于其食，小兒食罷睡，眾人也睡，至晨，小兒不見也，以為早醒早去，流浪山野，也不當(dāng)回事，妻女同床，睡于內(nèi)室，至午時(shí)未起，想是勞累，又煮米炒菜，至晚讓婢喚之，敲打半天不開門，知出事也，命守衛(wèi)撞破木門，見妻女睡在一處，赤身裸體，頭被扒開食盡，心肺皆掏去也。官怒，思悍匪所為，急行一日，至哈密回王府，調(diào)兵百人搜山，守衛(wèi)領(lǐng)之，幾日幾夜無果，一日午后見一棄堡前蹲有一怪，面似虎豹，身如人體，望西落發(fā)呆，圍之，張箭射殺，怪驚，急跑回堡中，忽又有小兒出，后跟公雞，細(xì)眼看去，果是那晚小兒也，叫之也不答話，不管死活，一頓亂射，小兒中箭跌倒，怪呼之，聲如霹靂，眾人追趕，拾長木打之，怪撕咬，公雞見小兒死，破其頭食之，守衛(wèi)見之，知其兇也，拔刀殺雞，同死一處，怪見人雞皆亡，忙跳躍而逃，眾人力乏，將小兒抬回，報(bào)于官，官令仵作驗(yàn)尸，小兒腹中皆爛尸骨肉，不解，燒成灰燼，街中有老僧聽聞，拜于府衙，官請于廳中問怪，僧道：此乃昆侖真仙也，名曰：“孤”，食千人得道，可轄地府，眾鬼怕之。說是神仙，實(shí)乃人間禍害也，濫殺無辜，以人肉做食。此子乃教徒所養(yǎng)，幼剖于母胎，用人血養(yǎng)之，食人腦，后食人肉，人所食者皆不食。官痛恨其怪，問殺之。僧道：欲殺“孤”者，可織網(wǎng)挖井，在城外結(jié)市，其聞人香氣而來，令其混入人群，引入陷阱殺之。官命人結(jié)市，又編制大網(wǎng)，幾日燈火，人頭攢動，一日晚，山頭有男子包裹，推車入市，眾人見之，引入內(nèi)街，欲撒網(wǎng)捕之，怪驚，忽撲人撕咬，眾人皆逃，怪趁亂要走，忽大風(fēng)起，兵士欲撒網(wǎng)，不見人影，見東口有大車而來，遍地飛沙，隨行金甲武士，將怪抓起，拉至城下，有儈子手持巨刀斬殺。車中坐有女子幾人，宣讀一陣，伴大風(fēng)而去，倏忽無影。似夢中情景，兵士圍來，見一男子跪于樓下，頭被斬去，哈密守備見之，言死者乃劉道臺之婿，官驚，至迪化，說于眾人，眾人言劉道臺早已南回，其女與人私逃，婿辭官托病不出，久不見也，派人去老宅探望，官隨之，見宅院尚新，有老仆打掃，問其主，言大病初愈后，混沌初開，去水磨溝大寺剃發(fā)出家，法號：延止，只冬日回家小住。又拜于大寺，召見延止，寺中言乃于小室參透，半月不出也，方丈令小僧去喚，久不見出，小僧回，官隨小僧又去，木門緊閉，又喚幾聲無果，令左右砸開，見屋中獨(dú)坐一人，昏暗無光，近前看之，見其虎頭人身，實(shí)乃怪也。又探鼻息，早無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