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呵呵,主公
兩軍會師,自然要殺一匹白馬以盟誓,自然要開辦一場宴會的,卻是也只有這個時候,劉和這三軍之主,好像才算是有了一點作用。
雖是心中郁悶煩躁不已,卻也不得不在面上堆出幾分笑意,對著馬的脖頸處噗呲一刀放血,眼看著這樣的一匹本該于戰(zhàn)場之上建功立業(yè)的良駒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成為今晚主角,卻是實在忍不住悲從中來,居然莫名的有了一些同病相憐的感覺。
待這白馬死后,自有庖人扒其皮取其肉,又在炭火之上烤得熟了分而食之,坐在孤零零的主桌之上,看著眼前這一盤為表尊敬第一個遞上來的頭盤,卻還帶著血絲的馬肉。
再看看宴席之下,一大票或是不認識,或是壓根不熟悉的所謂臣屬正各自交頭接耳,聊天聊得不亦樂乎,尤其是閻柔與麴義,不知道聊到了什么開心的事,雙雙笑得前仰后合。
想說些什么,卻又害怕沒有人聽,讓自己下不來臺,想?yún)⑴c其中,他們坐的離自己又有些距離,他連聽都聽不清楚。
好像,自己只剩下專心吃肉這一件事情可以做了。
想到此處,劉和挺胸抬頭,正而端坐,一身禮儀氣度沒有絲毫毛病的用刀子將肉切開,吃到嘴里,忍者馬肉的粗糙和腥膻使勁使勁的嚼。
不能苦著臉,要笑,要有威儀,我是三軍之主,我是幽州共主,我是大漢宗室,天子密使,我父是大司馬都督青、幽、并、冀、兗、徐六州諸軍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不能給父親丟臉,更不能給大漢丟人!
要微笑,要很有威儀的微笑。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劉和卻是終于逮著一個機會,問道:“鮮于叔父,這一路起兵以來,似乎這幽州頗多游俠受我父遺恩,甘愿自帶馬匹武器錢糧隨軍,驅(qū)為義從,我想將其組織起來引以為親衛(wèi),不知叔父意下如何?”
他心里也是有點數(shù)的,知道麴義和閻柔自己使喚不動,但鮮于輔應該差不多。
而果然,鮮于輔滿面堆笑地道:“主公確實是應該組建一班親衛(wèi)了,不過這義從游俠么……臣有些擔心公孫瓚派了探子混入其中,若做主公親衛(wèi),恐怕終有不妥啊,不如這樣,讓臣的族弟鮮于銀,做個牙門將軍(牙門將軍不是將軍),帶領我家中族兵,保護主公安??珊??”
劉和聞言,卻是微微一愣,笑容不免有些僵硬。
“有……也有道理。”一時卻是不知還能再說什么了。
想了想,許是不甘心就此當個木偶,忍不住又問道“對了,不是說峭王也起兵七千精銳胡騎奉我為主了么?我如果沒記錯的話,他的部落大體應該是分布在代郡一代的塞外吧?按說他應該比你們路程都稍微短一些才對,又俱是精銳騎兵,為何反而比你們更慢一些呢?”劉和強行給自己找存在感的繼續(xù)問道。
聞言,鮮于輔和閻柔兩人都頗有一些尷尬,卻也只好硬著頭皮解釋道:“朝廷……此前欠他們的錢糧一直沒發(fā),以至于峭王的部落頗有些缺錢少糧,所以這一路上他們行軍之外還要籌措糧草,速度上難免要慢一些,我等倒也不妨在此稍后,大概也就是這幾天,應該也就到了?!?p> 劉和聞言,又愣住了。
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其中意思的劉和卻是倒吸一口冷氣,進而繃了一晚上的臉色再也繃不住了,沉著臉問道:“籌……集……糧草?劫掠啊?!?p> 閻柔與鮮于輔對視了一眼,都沒有說話,卻是默認了。
而劉和,卻是只覺得腦瓜子嗡嗡的,猶如大錘對這他的腦袋在狠狠的砸。
“他一個烏恒的首領,劫掠我大漢的子民,卻打著我的旗號么?這就是這位烏恒峭王效忠于我的方式么?這就是……我父的忠臣么?”
眾人聞言,都不說話了,算是默認。
噗通一下,劉和只覺得膝蓋大腿一軟,一晚上的端坐也終于保持不住,一屁股坐在了自的腳踝上,又被涼風一吹,整個人歪歪斜斜的就倒了下去。
“主公!主公您沒事兒吧?!滨r于輔和齊周見狀大驚失色,連忙跑過來攙扶。
而劉和卻是已經(jīng)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了,腦海里,卻是不自覺的一遍又一遍的閃過一些這半年時間以來看到過的書友評論。
這些評論中大部分都是廢話,以及與葉良辰有關的事情,但是偶爾,可能是因為自己曾試圖征辟這個葉良辰的原因,倒是也有一些與他,與父親劉虞甚至是公孫瓚有關的評論。
“劉虞就是個偽君子,主張對胡人綏靖,這種人死了才好?!?p> “公孫瓚打胡人,這才是真英雄?!?p> “劉虞就是個偽君子,平時裝出一副艱苦樸素的模樣,只穿粗布衣服是在作秀裝樣子,公孫瓚抄家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們家侍妾身上穿的全都是綾羅綢緞。”
“希望主角在涼州,能像幽州的公孫瓚一樣,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殺光異族?!?p> …………
說實話,當時看到這些評論的時候劉和也并未如何的生氣,經(jīng)過半年的鉆研,劉和對這些書友,讀者,漸漸的也已經(jīng)有了一些了解。
可以說,這群不知是鬼是神的東西,水平參差不齊的厲害,雖然也有一些真知灼見,但卻只是極少數(shù),大多數(shù)的觀點啊,意見啊,還是錯漏百出的。
尤其是在對待異族方面,絕大多數(shù)人都是王莽之流,給所謂主角的建議基本上都是王莽那套足以把宣皇帝氣得從棺材里爬出來咬人的民族政策的威力加強版。
甚至于不乏有主張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認為應該將所有異族殺光的,這種人腦子里應該是多少有點大病。(王莽的民族政策真的就完全是古早龍傲天小說的模板,將真正的民族問題大師宣帝劉病已的既有國策徹底推翻,結果大家都知道,他死的老慘了。)
所以劉和又怎么可能會跟一群腦子有病的讀者一般見識氣著自己,何況書友中還是有不少明白人的,看了半年書評的劉和自然也已經(jīng)學會了如何對其進行篩選。
然而此時此刻,這些明顯激進,甚至在劉和這個土著看來腦子好像有點毛病的極端言論卻是一遍又一遍的在腦海里反復出現(xiàn)。
“劉虞是個偽君子,公孫瓚是真英雄;劉虞是個偽君子,公孫瓚是真英雄;劉虞是個偽君子,公孫瓚是真英雄……”
“不?。?!”
情不自禁地大吼了一聲,劉和卻是突然覺得眼前一黑,竟致自己短暫的雙眼失明,雙耳失聰。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我父親保境安民,是仁德之人,他只是出錢安撫了烏桓而已,那些錢本來也是該給的,當年烏桓出兵助大漢平定檀石槐鮮卑之亂,甚至還幫忙平定了黃巾之亂,靈皇帝答應給他們餉銀卻沒給,所以才有叛亂的,所以才叛亂的?!?p> 口中大喊著徒勞無功的駁斥,劉和自己卻是不自覺已經(jīng)淚流滿面。
好半天,耳中的嗡嗡鳴叫才漸漸的小了,眼前的視線也漸漸恢復,就看到閻柔和鮮于輔一左一右的攙扶著他口中一直呼喝:“主公,主公,主公你沒事兒吧主公”
劉和突然狀態(tài)有些瘋癲的一把抓住閻柔的手:“閻司馬!閻司馬你是鮮卑、烏桓、雜胡之首,你是最清楚其中內(nèi)情的對不對?你們是因為靈皇帝不發(fā)你們軍餉所以才造反的對不對?我父親給你們發(fā)了錢之后你們就不造反了,就再也沒有劫掠過普通百姓了對不對?我父親保境安民,成功讓幽州免于戰(zhàn)亂不是偽君子對不對?”
這閻柔冷不丁的被劉和這么一抓,屬實是有點懵的,卻是不知自己新認下的這位主公為何腦子里的思路為何會如此不羈,這是都想到哪去了?
只好露出了一個看起來非常溫和的微笑道:“這是自然,事實上當年之所以叛亂,完全是先帝處事不公所引起,老主公仁義為本,又答應補足我們出兵之后的欠款,我等深感老主公仁德,這才歸于麾下,再也沒了造反,劫掠之事了?!?p> 劉和聞言微微松了一口氣。
卻見閻柔話鋒一轉道:“然而,那筆錢糧中的大部分,最終也沒落在我們的手上,而是被公孫瓚那個狗賊給劫了啊,想來,峭王也是因為這個,所以才缺糧,不得已,這才出此下策的吧。”
劉和聞言,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卻是再次火冒三丈,也顧不得什么尊敬不尊敬,風度不風度了,忍不住破口大罵:“但他們劫掠百姓打的是我的名號,我的名號??!他敗壞的是我父親忠厚一生積攢下來,又傳給我的名望啊!我現(xiàn)在一無所有,只有這點名望了??!”
“主公息怒,息怒,切莫氣壞了身子啊?!?p> “是啊主公,您怎么能說是一無所有呢,您這不是還有我們呢么?!?p> “主公,身體要緊,我看您還是回帳內(nèi)歇息歇息吧。”
劉和卻猛地搖了搖頭,用手死死抓住鮮于輔和閻柔的手:“打他,咱們?nèi)ゴ蛩貌缓?,去解救被他蹂躪涂炭的百姓,告訴天下人我與他沒有關系,他不是我的人?。 ?p> 閻柔和鮮于輔聞言對視了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打烏桓峭王?那不是把自己人給逼成敵人了么?
再說你當他那七千精銳是吃素的么?無論是閻柔還是鮮于輔,任何人單獨對上峭王都沒什么絕對的勝算,能勝也是慘勝,到時候殘兵敗將一定會被其他人吞噬。
幽州這片地界上,可不是只有他們這幾個軍閥,除了公孫瓚之外,還有代郡一代的烏恒普富盧,涿北的烏恒難樓、漁陽北部的烏恒烏延、以及塞外烏恒中勢力最大的遼東烏恒首領踏頓、割據(jù)玄菟郡的遼東公孫度,以及塞外的真正大敵東鮮卑首領素利,甚至于本地漢人豪強王松,哪個不是屬狼的呢?逮到機會就會上來狠狠咬你一口。
為了與自己毫無關系的百姓,和烏桓峭王拼家底?瘋了么?圖啥呀!
看來這位主公,和老主公一樣,都是婦人之仁啊。
這下卻是連最最可靠的鮮于輔都對劉和的話語置若罔聞了。
“主公,您身體抱恙,快回帳內(nèi)歇息吧。”
“是啊主公,老主公就您這一根獨苗了,您說您要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我等將來九泉之下,如何面對老主公?”
說著,就要把劉和直接駕走。
“主公主公主公,主公個屁!我算個屁的主公?”說著,劉和卻是一抓麴義的手道:“麴將軍!麴將軍這個事兒你得管啊,他們劫掠的是大漢的百姓,是冀州的百姓??!”
麴義則心想,這烏桓峭王是打著你的旗號在劫掠,又不是打著我的旗號在劫掠,跟我有什么關系?我恁爹?
當即面無表情地道:“中山之地,現(xiàn)已經(jīng)落入公孫瓚之手,烏桓峭王就食于敵,何錯之有?我也以為公子您身體既然抱恙,就還是回帳中歇息吧。”
“你……你……你們……我……”
劉和真的是被氣得都有些迷糊了,卻是突然蒼愣愣拔出寶劍,然后突兀的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既然叫我一聲主公就聽我的號令,不聽,我死給你們看!”
“主公?。 ?p> “主公??!”
鮮于輔和閻柔大驚,尤其是鮮于輔,撲通一聲就給劉和跪下了,眼中滿是驚恐。
然而劉和突覺手上一痛,卻是麴義二話不說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一擰,就讓他吃痛之下扔掉了佩劍,一只大手又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捏,直捏得劉和劇痛不已。
“公子醉了?!?p> “麴義!莫要逼我!!我今日死在你的面前,看你如何去向袁車騎交待!”
麴義卻是面色平靜地道:“全家兩百余口血仇不報了?不報了就去死吧,你要是愿意死在公孫瓚的前面成全你父親的名聲,落個絕后的下場,那我不攔著,任主公罵上一頓也就是了。”
“…………”
一句話,卻是給劉和說得懵住了。
卻是鮮于輔突然跪在地上痛哭失聲道:“主公,臣與你共寫一聯(lián)名信痛斥這烏桓峭王一番,命他速速趕來不得有誤如何?臣求你了,萬萬要保重身體??!”
眼見著劉和天人交戰(zhàn),整個人完全傻掉了一樣,鮮于輔連忙給鮮于銀一個眼神,讓他將劉和架走。
卻是反被劉和甩開:“我自己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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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良辰日記:
豈有此理,簡直是豈有此理,我待這軍曹明明是以禮相待,推心置腹,自問也算是禮賢下士,不領情也就罷了,居然還要派兵來拿我?鼠輩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