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見證與回答

　　“噩夢……所以你就是之前提到過的……”

　　卡斯呼吸沉重的問道。

　　“沒錯，噩夢之主的眷族，侍奉爪瑪拉女士的侍女?！?p>　　對方笑著點頭回答道。

　　“所以莉莉安娜的靈魂也是……”

　　“也是我拉扯到噩夢沼澤里的，本來我是打算幫我的契約者一把，結(jié)果他好像并不是很領(lǐng)情啊?！?p>　　“你沒必做這種事情，更沒必要跟他說這些有的沒的……”

　　一旁的西蒙突然開口道，那條虛幻的蛇影在他身后沖著夢魘侍女伸了伸蛇信子。

　　夢魘侍女立馬點了點頭，而大概是因為動作幅度過大，它原本就不穩(wěn)固的頭顱直接從脖子上滾落了下來。

　　“唉，這個擬態(tài)的身體還是被破壞得太嚴(yán)重……”

　　沉默了一會兒以后，掉在地上的腦袋無奈的說道。

　　大概是為了回應(yīng)它的這句話，只聽見一聲什么東西斷裂的聲音響起，整具焦黑的身體飛速化作一陣黑色的霧氣開始消散。

　　一個被籠罩在如夢似幻的薄霧之中，不斷變幻著外形的女性，出現(xiàn)在了那具焦黑身體消散后的位置。

　　回歸自己原本身體的夢魘侍女奇怪的“咦”了一聲，隨即抬頭看向了墓室的穹頂。

　　“跟夜之槐的鏈接斷開了，那個女人掙脫束縛了嗎？”

　　夢魘侍女的完美擬態(tài)，是需要將偽裝對象的本體給禁錮在噩夢沼澤之中，為對方創(chuàng)造一個與現(xiàn)實同步的夢境，這樣才能完美還原擬態(tài)對像的真實反應(yīng)與細(xì)節(jié)，做到無人能看出來的模仿。

　　但既然它沒有主動解除擬態(tài)狀態(tài)卻變回了原型，那只能說明在噩夢沼澤的本體出了什么問題了。

　　西蒙公爵在一旁直接說道:

　　“該開始儀式最后的部分了，你想領(lǐng)取自己的報酬就抓緊?！?p>　　夢魘侍女點了點頭道:“放心，我這邊的準(zhǔn)備工作全部做好了，那個小魔女剛出墓室就被我的手下抓住了?！?p>　　它話還沒說完，一道雷霆便向它襲來。

　　與此同時站在夢魘侍女身邊的西蒙公爵出手了，他身后的巨蛇虛影猛的甩尾，將那道雷霆給偏斜到了另一個方向。

　　啪的一聲轟鳴，那道雷霆轟在了一旁的一座石棺上，不但那具石棺在瞬間被炸得粉碎，還把花崗巖質(zhì)地的地臺被炸出了一個不小的坑洞。

　　即便相隔好幾米的距離，那強(qiáng)大的沖擊波還是將夢魘侍女震得后退了兩三步。

　　穩(wěn)住腳步以后，它看向了雷電來襲的方向。

　　卡斯從那座王座上站了起來，此刻的他手持“審判四”，渾身閃爍著銀色的雷霆，雙眼中閃耀著刺眼的光芒。

　　“你說誰被抓住了？！”

　　卡斯說話的聲音也如先前的西蒙公爵一般，像是九天之上的雷鳴在炸響。

　　在聽到他們對話以后，卡斯握劍瞬間進(jìn)入了戰(zhàn)斗的狀態(tài)。剎那間，他皮膚上的閃電符文亮起，一股暴虐、無匹、澎湃的力量從他的靈魂深處涌現(xiàn)，并在他的引導(dǎo)下纏繞到了手中的劍上。

　　于是他隔空揮出一劍，一道雷霆沿著劍劈了出去。

　　王寇儀式是雙向，既然是他先前“刺死”了神王奧卡，那么他自然便是那股力量的新任主人。

　　當(dāng)然，卡斯本人自己也不清楚這股突然涌現(xiàn)的力量是怎么回事。

　　但既然此刻手中握有了劍，那自己作為一個劍士該做什么已經(jīng)無需多言了。

　　西蒙公爵看著氣勢洶洶站起來卡斯，沒有絲毫的慌亂，甚至還對一旁的夢魘侍女打趣道:

　　“怎么樣？對方現(xiàn)在大概是傳奇巔峰不到神域的層次，你要不要試一試？”

　　而夢魘侍女則是往后倒飛出了十?dāng)?shù)米的距離急急的道:“他現(xiàn)在手里有審判武裝，別讓我跟他硬拼啊。”

　　西蒙隨即把頭轉(zhuǎn)向了一旁的蹣跚魔灰疹，對方也是慌忙地不斷搖頭。

　　大概是因為一切都在計劃之中的緣故，西蒙此刻的心態(tài)非常的輕松。

　　現(xiàn)在的卡斯大概是跟自己先前獲得神王權(quán)柄時候的狀態(tài)差不多，而因為自己在二次儀式中更為還原那個王寇轉(zhuǎn)化的鏡像，所以自己目前的層次要遠(yuǎn)勝于對方。

　　更何況……

　　“我，西蒙·瓦爾德，新生黑水王國的國王、腐月之潮的號令者、同時也是月境三女神忠誠的仆人，在此謙卑的祈求三女神于此見證?！?p>　　見一切就緒，西蒙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緩緩的彎下腰喊道。

　　銘刻在墓室天花板上的復(fù)雜圖案亮了起來，一股深邃的黑暗迅速在其上鋪開。

　　幾秒不到的時間，整個墓室的穹頂便被替換成了一片看不到星光的夜空，一輪明月懸掛在正中間。

　　卡斯手持著電光閃爍的審判四向西蒙沖來，但是在這片夜空下，他還沒能沖出五步遠(yuǎn)便被硬生生的停住了。

　　幾根蛛絲出現(xiàn)在了卡斯的手腳上，他如同一個被牽引住的木偶一般被提到了半空中。

　　“命運的紡織者，變化之女神，碧麗斯！”

　　順著蛛絲抬頭，在那片夜空之上，一個巨大的蜘蛛虛影浮現(xiàn)，祂占據(jù)了夜空大概三分之一的空間。

　　“循環(huán)的守護(hù)者，重生之女神，卡米拉！”

　　一個翅膀殘缺的蝴蝶虛影浮現(xiàn)，在祂身邊有無數(shù)的蠅蟲環(huán)繞，無數(shù)振翅聲匯集成了一曲令人頭皮發(fā)麻的交響樂。那蝴蝶的虛影同樣也占據(jù)了三分之一的夜空。

　　“靈感的饋贈者，藝術(shù)之女神，爪瑪拉！”

　　最后的三分之一夜空被一團(tuán)不斷變化的霧氣所籠罩，在那片迷霧中緩緩睜開了一雙璀璨的眼睛。

　　三道威嚴(yán)的聲音蓋過了一切的雜音回響在在場每個存在的腦海里。

　　+我等在此見證+

　　話音一落，被蛛絲操控的卡斯如木偶一般坐回了王座之上，一團(tuán)迷霧將他籠罩在其中，腐敗的藤蔓破開了地磚延伸到他的全身，將他牢牢地禁錮在了王座上。

　　西蒙直接伏身在地開口道:

　　“請諸位君王見證，這王寇轉(zhuǎn)化的最后階段，見證那神王的重生與死神的沉寂?！?p>　　王寇轉(zhuǎn)化神話的終局，是在諸神的見證之下，原本身為亡者的死神重生為了神王，而原本高居于蒼穹的神王沉寂為了死神。

　　而這卻是以往所有王寇儀式都未曾還原到的境地。

　　但此刻，在三位月境虛無君王的見證下，西蒙公爵，不，新生的黑水之王，要將這個儀式推進(jìn)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墓室的門打開了，一個漂浮的霧魘禁錮著麗茲走向了王座。

　　“卡……卡斯？你……你怎么了，你沒事吧？”

　　麗茲看著此刻正在被禁錮在王座上的那個男人，不由慌亂問道。

　　如果是在平時，卡斯可能還會有心情嘲笑一下對方的脫線，并回一句“你看我這像是沒事嗎”之類的話。

　　但此刻他的心中除了慌亂之外沒有別的其他情緒。

　　他雙手不斷用力打算掙脫束縛，但在那藤蔓的束縛下都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先前躲得老遠(yuǎn)的夢魘侍女此刻走了過來，它從霧魘的手中抓起了麗茲走到了卡斯面前。

　　卡斯看著它過來，心中不由升騰起了一股強(qiáng)烈的不安。

　　他朝著之前偽裝成奈澤瑪爾的夢魘侍女喊道:

　　“你們只需要我來幫你們完成那個什么儀式就好了吧？！我才是那個什么漆黑劍士的后裔，跟她沒有關(guān)系，讓她走吧！”

　　但夢魘侍女卻是只朝他嘲諷的輕笑了一下，那笑容卻是跟之前的奈澤瑪爾有七八分相似。

　　它對她手中麗茲道:

　　“你還記不記得我之前有對你說過，你的生命力已經(jīng)不太夠了，千萬不要在這種地方浪費呀？”

　　麗茲一臉不解的看著眼前的這個不斷變幻著模樣的月境魔物。從她的表情上來看，她大概還在疑惑為什么它會提起之前奈澤瑪爾對她說過的話。

　　但卡斯瞬間明白對方要干什么了。

　　他拼命的掙扎著，雷霆符文再次從他的皮膚上顯現(xiàn)，但包裹在他周圍的霧氣只是稍微一流轉(zhuǎn)，便將那雷霆消弭于無形。

　　“不……不要這么做……求你了，不要這樣做，這一切都跟她無關(guān)……”

　　夢魘侍女微笑著松開了手，麗茲飛快的飛向了卡斯的王座前，但一道透明的屏障擋在了他們之前。

　　“跑啊，快跑啊！”

　　卡斯沖著眼前這個魔女喊道。

　　麗茲沒有做聲，而是急急的敲著那道透明屏障。

　　卡斯張開嘴還沒來得及繼續(xù)說些什么，突然感覺到一股充沛的生命里開始沿著兩人之間無形的鏈接輸入到了自己身體之中。

　　他的心陡然一沉。

　　麗茲停下了自己的動作，她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不斷有金色的鱗粉不受控制的從自己的身體上剝落下來，然后消失在虛空中。

　　“原來如此嗎……”

　　麗茲恍然大悟的看向了屏障一端的卡斯，隨后向他露出微笑。

　　她回頭看向了一旁的夢魘侍女，輕聲道:

　　“如果你是希望我救他的話，其實不用這么麻煩我也會愿意的?！?p>　　她說完再次看向了卡斯，微笑著問道

　　“所以說，之前的回答呢？幫我照顧花園什么的，你究竟有沒有考慮過呢？”

　　卡斯哽咽住了，他看著不斷有金色粉塵從身上剝落，面容逐漸變得蒼老的麗茲，緩緩說道:

　　“那你愿意聽真話嗎？”

　　麗茲瞪大了眼睛。

　　“拜托，我都快死了誒！就算不愿意的話，你就不能用假話騙騙我嗎？”

　　卡斯強(qiáng)迫自己露出了一個微笑道:

　　“真話就是，其實我一直都打算在這一切結(jié)束后，幫你整理花園?！?p>　　“真的嗎？！你說的是真話嗎？！”

　　此刻面容已經(jīng)蒼老像個骷髏的麗茲兩樣放光的喊道，甚至還打算像平時一般飛起慶賀。

　　只可惜此刻她已經(jīng)太過虛弱了，還沒飛起幾秒鐘，便顫顫巍巍的落回了地面。

　　“太可惜了……”

　　麗茲感嘆道，隨即又自嘲的笑著說道:

　　“嘛，其實也沒那么可惜嘛？畢竟本來會是我目睹你白發(fā)蒼蒼的死去，然后為此遺憾一生?，F(xiàn)在反過來了，這在魔女之中，可能是絕無僅有的奇妙體驗哦……咳咳……”

　　在無力的咳嗽了幾聲以后，她笑著看向卡斯，說出了最后一句話:

　　“不過，千萬不要遺憾太久哦，畢竟我們魔女對生死還是很豁達(dá)的……”

　　說完，這個“老魔女”緩緩閉上了眼睛沉沉的睡去了……

　　感受到最后一絲生命力流淌進(jìn)了自己的身體，卡斯看向一旁一臉愉悅表情的夢魘侍女，慢慢問道:

　　“其實，即便麗茲不在這里，你們也能通過我們之間的生命連接，把她的生命力轉(zhuǎn)嫁給我對吧？”

　　他與麗茲之間的生命聯(lián)系是無形的，不會被距離所限制。

　　夢魘侍女猛的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深深的陶醉表情，然后她這才回答道:

　　“是的，其實她在不在這里都無所謂的?！?p>　　“那你為什么要把她帶到這里來？”

　　卡斯平靜的問道。

　　夢魘侍女滿臉愉悅的回答道:“因為這是我一開始就跟公爵談好的報酬，你知道對于噩夢而言，最重要的東西是什么嗎？”

　　卡斯沒有做聲。

　　夢魘侍女回答道:

　　“無力感……一種你什么都無法改變的無力感，而這種強(qiáng)烈的感情，是我們強(qiáng)大的食糧。”

　　片刻的沉默以后，卡斯突然發(fā)出了一聲巨大的怒吼。

　　夢魘侍女就這么看著眼前這個崩潰的男人，看著他的被綁在王座上的右手青筋暴起，徒勞地想要掙脫虛無君王的禁錮。

　　它的臉上掛上了滿足的微笑。

　　這個微笑直到對方把右手整個擰斷時停住了。

　　這人真的瘋了嗎？

　　它想到。

　　隨即，夢魘侍女看到對方把自己已經(jīng)被擰斷的右手伸進(jìn)了自己的口袋，顫顫巍巍的從里面夾出了一個東西。

　　一個閃爍著電光的封魔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