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迪半夜驚醒,瑟瑞娜象只小動物蜷縮在她床頭,她輕嘆一聲,與靈蘭不同,瑟瑞娜非常脆弱,沒有安全感。
“媽媽,我夢到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又黑又窄的路,一個人沒有方向的亂跑,讓人害怕極了。”
“媽媽在這里,不用害怕?!卑媳е?,短短卷卷的頭發(fā)挨著她的臉,讓她心里不禁哀嘆。
“媽媽,明天我想出去畫畫,就在離你醫(yī)院不遠的教堂里?!?p> “你能保證一步不離開?一直和瑪雅修女在一起?!?p> “一步不離開!”
繪畫是瑟瑞娜的一切,廢寢忘食,油畫、素描、水彩通通都愛,幾乎是無師自通的天賦。
她坐在教堂的地上畫畫,陽光通過五彩的玻璃灑在她身上,金色的小卷發(fā)象在發(fā)光,修長削瘦的身體那么小小一團,忘我地畫著,教堂沒有人,安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哈,《利比亞女祭司》!是我見過畫最好的了?!鄙鹉缺灰宦曒p呼打斷,她抬頭一看,一個高大男孩提著掃把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的畫。
“你也喜歡畫畫?”
“有一點。”大男孩露齒一笑,象一只犬類小動物,陽光又可愛。
“你很象《Good Will Hunting》的主人翁威爾!”瑟瑞娜皺起鼻子側(cè)頭一笑。
大男孩不置可否的聳聳肩“你呢?是從電影里直接走出來的小精靈?”
“當然,等你一轉(zhuǎn)身,我立刻就扇動翅膀飛起來,你要小心你腰包的金子,我們對亮晶晶的東西最著迷?!鄙鹉葔旱吐曇?,故作神秘的說。
“多謝提醒!”他拍拍腰間,從帶子上抽出一瓶清潔劑慎重地說“我得保護好,這是教皇賜于我寶物,不過我藝高人膽大,身手了得!”說完一個漂亮的凌空翻,可惜他忘了自己剛拖的地,濕漉漉地,咣鐺一聲摔了個大跟頭,又打翻了水桶!霹靂哐啷一頓亂響,真正狼狽不堪!
哈哈哈哈……瑟瑞娜再也忍不住,狂笑起來。
“霍帕!你又干了什么?!”遠遠的一位修女責備的走過來。
“噓!”兩個對視一眼,立馬分頭跑掉!
第二天瑟瑞娜早早去了教堂,教堂有好些人,她拿出三明治坐在臺階上吃,鴿子一群群飛來,她撒開些面包屑,鴿子咕咕咕地圍過來,她樂得呵呵直笑。
“嗨!”大男孩忽然從旁邊的窗戶里跳出來,一頭亂篷篷的頭發(fā),臟兮兮的破洞牛仔褲,臉上一個大大的笑容。
“霍帕!”瑟瑞娜很歡喜,“你這么早?我今天專門來找你?!?p> “哦?”霍帕聽聞很開心,“我以為你是游客,從此再也見不到了?!被襞吝f給瑟瑞娜一只紙袋,里面是她昨天來不及收走的畫。
“嗯……其實我是剛回來不久?!鄙鹉任⑽⒁幌?,遞給他另一半三明治作為感謝。
霍帕爽快地接住三明治咬了一大口,瞇起眼“唔!人間美味!”
“我昨天晚上特意去看了你說的《Good Will Hunting》,別說,還真的挺象的!”
“對,我看到第一眼就覺得你長得很象男主角?!?p> “我是說,我和那個威爾的經(jīng)歷挺象的?!被襞寥魺o其事的說“我也是打了架,但因為只有18歲,所以罰我掃教堂?!?p> “打贏了嗎?”瑟瑞娜一臉關懷讓大男孩爆笑出來“贏了!被打的是校長兒子,所以我得足足做滿30天勞動懲戒?!?p> “哇,可憐的霍帕,那如果打輸了呢?”
“那比懲戒更煩人,他們會嘲笑我一輩子!”
瑟瑞娜吸了一口涼氣,“你們?yōu)槭裁匆蚣???p> 霍帕忽然伸出手,揉一揉瑟瑞娜的卷發(fā),“小孩子問這么多干嘛?”
瑟瑞娜不悅,“你只是看著比我大而已!”
“走,我?guī)闳タ纯幢诋?!”霍帕擠擠眼,“趁現(xiàn)在人多,他們不會發(fā)現(xiàn)我不在!”
瑟瑞娜被這小小的刺激誘惑到了,和他穿過走廊來到后門,大男孩有一個破破的小機車,瑟瑞娜大為開心!
男孩帶著她一路穿行,穿過好幾個街區(qū),景色漸漸不同起來,房子不再光鮮整潔,街道不再繁華時尚,反而有一種頹廢蕭條之美。
機車停在一片廠區(qū)中,他拉著她的手發(fā)現(xiàn)瑟瑞娜手心一片濡濕,“放心,這里雖然是后街區(qū),與你的世界毫不相同,但是這里也有極美的繪畫?!?p> 瑟瑞娜隨著他一拐彎,看到兩棟建筑畫滿了涂鴉,大大小小的繪畫布滿整個建筑,所有的繪畫都是一揮而就,巧妙利用建筑構成和格局,每幅別出心裁,堪稱藝術!完全突破了她的眼界和最初的認識,她震憾地呆在原地,小小心臟全是感動。
“霍帕,這是誰畫的?”
“街區(qū)的人,無所事事被荒廢的人?!被襞梁敛辉诤醯穆柭柤?。
瑟瑞娜逗留很久才離開。
一連幾日,瑟瑞娜都去后街區(qū),走遍那里的大街小巷,在紋身店里坐上半日,看到那些精美的圖案在皮膚上慢慢繡出,空氣中有淡淡的血腥味,有時候一聲輕輕的呻吟加上紋身師低低的安慰,她覺得這是藝術色聲味的極致。
有時候她也會去“姐妹”酒吧呆坐良久,那里的女子也有極可愛的,畫著濃妝,胸脯滿滿,腰肢細細,眼神勾人,不說話就已誘人百倍。
瑟瑞娜經(jīng)常在窗邊素描,她覺得這就是人間煙火,魅力十足。她簡單的勾勒,這些女子就動人無比,滿臉滿眼都是故事。酒吧老板娘把這些畫貼滿一扇窗,引人駐足,店里比以往更熱鬧。
“小精靈懂我們,她那雙大眼睛可以看穿我們的靈魂?!?p> “哈哈,柔絲,我們還有靈魂嗎?上周翠瑞絲藥品過量慘死家中好幾天才被發(fā)現(xiàn),雙眼圓睜,好像不甘心,她的靈魂在哪里?”
“在小精靈的畫里,我們個個有靈魂?!?p> 柔絲上前摸摸瑟瑞娜的卷頭發(fā),“小精靈,你為什么不怕后街區(qū)?像你這樣的女孩,本應該連和我們說話也不敢?!?p> “美麗的女人是老虎,誘人又兇猛,是小偷,會偷心,一輩子都不還!”瑟瑞娜夸張的捂住胸口說“Beauty provoketh thieves sooner than gold.”
眾人大笑,她是一枚小小開心果。
漸漸的,后街區(qū)的建筑上有了很多新涂鴉,都是瑟瑞娜,大眼睛小尖臉,卷卷的金色短發(fā),還有一對精靈的尖耳朵,或譏笑或沉思或迷睡或歡笑……巧妙利用建筑結(jié)構,使肖像與環(huán)境渾然一體。
她成了后街區(qū)的名人。這里的人們都叫她“小精靈”,她明顯不屬于這里,卻好象剛剛好屬于這里。
終于,艾迪找瑟瑞娜談話。
“你已經(jīng)連續(xù)四周沒去朱醫(yī)生那里?!?p> “媽媽,我這不是??!朱醫(yī)生也說過,心理醫(yī)生對雙重人格沒有任何幫助!”
“你和她無話不談,就當去和好朋友聊天也可以呀?!?p> “那是以前,我現(xiàn)在并不想和她聊天,我有自己的朋友?!?p> “那個騎機車的大男孩?”
瑟瑞娜盯著艾迪,尖銳的說“你跟蹤我?!”
“不,我沒有?!卑蠝厝岬恼f“你并沒有掩飾和隱瞞呀,我多次看到他騎車在路口來接你。我等著你什么時候告訴我?!?p> 瑟瑞娜臉色稍霽“他叫霍帕,18歲,畫畫非常好,后街區(qū)的壁畫涂鴉都是他的杰作,你應該去看看,簡直是天才!嗯……他是一個有天賦有趣的人?!?p> “那么,你最近都在后街區(qū)?你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吧?”
“我知道,和我們這里完全不一樣的地方。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媽媽,那里有暴力、色情、毒品……種種骯臟不堪的事,但是那里也有它自己的魅力。”
“哦?說說看,媽媽很少去那里,想了解下自己女兒為什么喜歡那里。”艾迪裝著若無其事的說。
“媽媽,那里人們都真實,愛恨情仇,欲望和需求都很真實。他們連活著都拼盡全力,沒有理由讓人不尊重?!?p> “當然,努力活得更好是每個人的心愿,沒有人愿意生活在爛泥么里。但有些人運氣不好,滑入泥坑就爬不上來了?!?p> “媽媽,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怕我失足滑入泥坑。但是你根本不需要擔心,因為霍帕在我身邊。”
“或許,我可以見見這個霍帕?”艾迪小心翼翼的試探。
“媽媽,我不確定你會喜歡他?!鄙鹉却笱劬Χ⒗文赣H,毫不留情。
艾迪揉揉額頭“瑟瑞娜,你才16歲,我是你的媽媽,不能以身試險,很多事情你還沒有分辨的能力,媽媽只是想陪著你走正確的路?!?p> “媽媽,你這輩子富足無憂,有財富有地位,你是不會明白從泥里爬出來努力生活是什么感覺的?;襞辆褪沁@樣,我仰慕他,崇拜他,我就他我這么一個朋友,希望不要被你毀了?!鄙鹉缺еp臂虎視眈眈。
艾迪知道有些事不能操之過急。
艾迪約了朱醫(yī)生訴苦,“今天你不用手術?大白天喝烈酒?!?p> “今天我輪休,恨不得一醉方休!”艾迪把瑟瑞娜的近況告訴朱醫(yī)生。
“我日日擔心,和德瑞校董商量好,隨時可以接受瑟瑞娜,那里有最好的藝術老師?!?p> “換學校也許是個好辦法,讓她隔離以前的同學,少些是非。但是她最大的問題是孤單,她知道自己的不同,也整日擔心某一天醒來不是自己,是另外一個靈蘭,就好象隨時會死去一樣,醒來又是一世。她沒有安全感,所以她交友慎重,可以說,沒有朋友?!?p> “但是那個后街區(qū)的大男孩,太危險!他在誘惑她走向泥潭!”
“那個男孩有名字,他叫霍帕,你應該說服自己從心里接受他,瑟瑞娜才會對你信任。你對他們了解有多少?”
“……我請了私家偵探,最起碼要保證她的安全。”艾迪舌尖發(fā)苦,請偵探監(jiān)控小女兒,她這個母親有多失敗多辛苦多無奈,她掉下淚來。
“我明白你的苦衷,換做是我,我不會做得比你更好?!敝灬t(yī)生握住艾迪的手,輕聲安慰。
瑟瑞娜和母親談判,這學期已經(jīng)過半,干脆下學期再去。
艾迪知道這是緩兵之計,也不戳穿她,但是條件就是,瑟瑞娜必須接受一個私人安全顧問暗中保護她,每周必須去朱醫(yī)生那里報道。
瑟瑞娜思考良久,確認“暗中”的定義,知道這是母親的底線也只能無奈接受。
瑟瑞娜已經(jīng)和后街區(qū)打成一片,人們看見她騎著小小單車大街小巷穿梭而過,沒有人為難她,也沒有人在意她。這種剛剛好的自由非常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