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陣“呼呼呼呼”的動靜從他的頭頂上傳了下來,聽起來像是布匹被狂風吹動的聲音。
他急忙抬頭看去,只見一道黑影從上方的黑暗處瞬間俯沖下來,徑直沖向了列隊的兵士,速度之快申世坤連轉頭都跟不上。
霎時這個東西帶起的氣流也緊隨而后沖擊在了他的臉上,而在申世坤還沒有看清楚是什么東西的時候,它瞬間又沖回回了上空的黑暗之中。
隨著這個東西的離開,一陣陣的尖叫也傳入了月臺上眾人的耳中。
他們驚慌的向上看去,上空的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清,只能聽到傳來的一陣陣尖叫。
“老巴兒。。?!币粋€兵士向著上空大喊了一聲。
“咋嘍?”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一直注意著前方的巡檢還沒有反應過來,聽到士兵的叫喊他立即詢問。
“老巴兒被抓上去嘍。。?!?p> 這個兵士就站在老巴兒的身邊,事情發(fā)生之時他就聽到耳邊刮過一陣風聲,轉頭就看到了老巴的雙腳快速升了上去,接著便傳來的他的尖叫。
所有兵士立即將手中的武器對準空中,巡檢此時也睜大雙眼不可思議的看著上方。
老巴兒在上空的尖叫沒有持續(xù)多久,聲音就快速的向著下方的人襲進而來。
“砰”,一陣沉重的悶響,老巴兒被從上空直接丟了下來,身體砸在了牌樓旁邊的地上,口鼻冒血,臉上失去了生機。
眾人隨著聲音看向了躺在地上的老巴兒,可就在他們的注意力剛剛轉向老巴兒的時候,又一陣氣流的沖擊從前方的大殿上襲了過來。
反應過來時,又一名兵士被抓上了天空,接著眾兵士就聽到了他接連不斷從上空傳來的叫聲,使人頭皮一陣發(fā)麻。
“上頭有東西!放槍!”
雖然巡檢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也沒有看清楚是什么東西在攻擊他們,但要擺脫這種被動,唯有立即還擊。
所有火槍兵士對著上空開始放槍,上空被黑暗籠罩著,他們不知道上邊有著什么,他們也不知道要打什么,只是瞄準了被抓上去兵士叫喊的方向扣動了扳機。
槍聲陸續(xù)的響起,開完一槍的兵士立即開始更換彈藥,想要馬上著手第二次的擊發(fā)。
可是如之前一樣,上方的兵士被突然扔了下來,落在了他們離不遠處的一個空地上,不省人事。
巡檢看了一眼咬緊牙關對著其他人喊道:
“注意看到上頭,放槍不能停?!?p> 換完彈藥的兵士立即舉槍上對著上方再次扣動了扳機,此時瞄準已經(jīng)不是太重要了,因為眼前看到的只有一片漆黑,響起的槍聲或許就是為了給自己壯起膽量和聲勢。
申世坤則不斷的轉頭變換視角注視著上方,兩次襲擊因為注意力沒有在上邊,所以他都沒有看清到底是什么東西將兵士給抓了上去。
是什么動物么?鷹隼?不會吧?能把人給抓上天那得是多大的鷹隼?
而且他在第一次隱約看到的那個黑影好像并沒有多大,只是速度非常的快,如果是有翅膀的話,那也應該能聽到翅膀聲音才對。
難道這上空的東西沒有翅膀么?不是鷹隼?想到這里申世坤快速拿來一個火把,高高的舉過頭頂想照亮上空看看到底是什么東西。
但是這洞頂似乎很高,而他又站的很低,所以還是看不大清楚到底有著什么,他努力的瞇著眼睛想要看的更清楚一點,但還是只能看到灰蒙蒙的一片。
于是他放下火把借著大殿頂上火焰的光亮,瞇著眼向上看去,隱約之間似乎看到了上空有著什么東西在飄動著。
就在他努力確認的時候,又有兩道黑影從左右兩邊,快速的俯地懸空沖向了月臺上的兵士們。
“唰唰”兩聲,又有兩人被抓入了上空的黑暗之中,正在注意著頭頂?shù)谋總兡睦锓磻倪^來這個東西又從兩邊襲來。
聽著那兩個兵士傳來的叫喊,看到從上空落下的鐵槍,所有人都開始亂了起來,他們慌亂的四處張望著,火槍兵士現(xiàn)在也不知道該向著哪邊開槍。
“快,圍成一圈?!?p> 巡檢聽著上空傳來的叫喊,兩鬢青筋暴起,他知道這兩個人接下來會等來怎樣的下場,但是他無能為力,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保住其他人的性命。
而高舉著火把的申世坤,則雙目睜大,一臉震驚的向著上空看去。
剛剛的兩次攻擊,有著先后的時間差,這使得申世坤有了反應的時間看到了飛來黑影的真面目。
“人?我方才看到的是人?”申世坤不可思議的在心中詢問著自己,可是雙眼所見的景象,此刻還歷歷在目,沒有消散。
剛剛一道攻擊過后申世坤就看向了隊伍的中間,雙眼目力透過眾位兵士的頭頂就看到他面向的前方,徑直飛來一個人,身體和地面平行著,快速的掠到了一個兵士的上方,以他看不清的速度雙手抓住一個人的肩膀,帶著那個人極速地飛了上去。
此時,月臺上的槍聲停了下來,所有人都圍成了一圈,緊張的看著上方和周圍,生怕下一個被抓上天的就是自己,火槍兵們也在裝好彈藥后保留好槍中的子彈,預備著用手中的火槍救自己一命。
一種不好的預感在申世坤的心中不斷的升騰起來,他將手中的火把使勁的用胳膊掄了一圈,嘶吼一聲,向上拋扔了出去。
火把旋轉著飛向洞頂,在升最高空的時候火焰再次充分燃燒起來,放出的光亮使得下方的申世坤看清了上空的景象。
為何要說是景象呢?因為他所見的這一幕使在他這個瞬間產(chǎn)生了一種錯覺。
他看到了上空中一個又一個的人在飛來飛去,準確的說不像是在飛,而像是在“游”,像魚一樣在上空游動著。
申世坤下水見過水中的河魚,它們在游動的時候會擺動自己的尾巴,加速的時候會快速左右搖擺的自己的身體以帶動尾巴向前沖去,轉彎的時候會從頭開始逐次扭轉自己的身體和尾巴。
而他現(xiàn)在所見的飄在空中的這些人,他們像魚一樣的在游動,像魚一樣的加速,像魚一樣的轉彎,像魚一樣的并攏著自己的雙手雙腳,扭轉著自己的身體,有的快,有的慢,不受重力的約束在他們頭頂上“游來游去”。
而下方的申世坤抬頭看著上方,感覺自己像是置身河底,看著河中的魚群在不斷地搖頭擺尾,浮游穿梭。
其他兵士在聽到申世坤的一聲大吼以后,也隨著他的視線向上看去,同樣借著上空的火光看到了這驚駭?shù)囊荒弧?p> 此時的兵士們幾乎全部暫停了思考,隨著火把的落下,被抓上去的兩人也被無情的丟了下來,不管他們發(fā)出怎樣的哀嚎,都隨著兩聲沉重的悶響歸于了平靜。
“咣當”火星四濺,火把落到了月臺上,上空再次恢復了之前的黑暗。
一個兵士驚叫一聲,將火槍對準上方扣動了手中的扳機,隨即他的槍口嘣出了一聲槍響。
這一聲槍響宛如導火索一般,引動了其他的兵士不斷的對準上方扣動手中的扳機,打完一槍后,他立即開始裝填彈藥,但是顫抖的雙手令他不斷的出現(xiàn)失誤,灑落火藥,掉落彈丸。
而拿著鐵槍的兵士則緊握著手中的鐵槍,只能將之高高的對準上方,可槍頭卻隨著手臂不住地抖動著。
“都么慌!不能亂?!笨吹奖總兌奸_始慌亂了起來巡檢對著他們大喊了一聲。
“外邊一圈看住邊上,來了就馬上蹲下?!?p> 他在看到上空的那一幕時,心中也是充滿了各種的情緒,恐懼,驚訝,懷疑,緊張不斷地在他的心中堆積。
但是身為巡檢司的頭兒,他還不至于像那些兵士一樣被嚇的手足無措。
他看向了申世坤,發(fā)現(xiàn)他也是滿臉不可思議的盯著上方,無奈輕喝一聲,轉過頭來對著兵士們說道:
“莫要怕!都給我看仔細嘍,現(xiàn)在聽我口令,向前走。”
正值危急關頭,巡檢知道此時隊伍絕對不能亂,如果對方會飛,那么就不能站在空地上,并且手上沒有有效的攻擊手段,所以現(xiàn)在只得暫避鋒芒。
他打算讓兵士們先進入前方的大殿躲藏起來,免得在這空曠之處淪為對方的魚肉。
隨即便一聲令下,所有人立即圍成一圈,一邊警惕著周圍和頭頂,一邊緩慢的向著大殿的方向行進而去。
兵士們神情驚恐,眼球因過分緊張而不住的四處轉動著,外圈的兵士身體不由自主的向著內(nèi)圈推擠,渴望將自己的身體隱蔽在隊列的內(nèi)圈。
整個隊伍向著大殿慢慢挪動著,可就在所有人專注的看著周圍的黑暗處時,一個身處外圈的鐵槍兵士突然大叫了起來,他驚恐的看著大殿的屋頂,用手中的鐵槍指了過去。
其他人被他嚇了一跳,順著他的視線向著大殿的頂上看去。
只見屋頂?shù)幕鹧嬷g有一個東西在飄來飄去,似乎是個活物,身體在前進的時候左右扭轉,搖頭擺尾,就像是水中的金魚一般,慢慢的順著屋檐向下飄來。
它離近以后眾人看清楚了,那是一個人,而且雙眼已被挖空,用眼眶中的兩個血洞盯著眾人,從空中悠悠轉轉的“游”了下來。
瞬間,所有火槍兵士的火槍齊刷刷的對準了這個在空中向著他們飄來的“東西”。
申世坤看到這個“人”沒有家丁的打扮,推斷他可能是被帶到這里的教徒。
他記得巧妹兒跟他說過,大殿中的教徒全都被挖去了雙眼,那么這個在空中飄著的人,還有上空的那些人應該都是那些教徒了。
他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很有可能就是受到了那個教主的影響,這種影響也許和那些家丁一樣,但不知道砸他的頭能不能將之制服。
看著這個教徒申世坤此刻還在憂心著,自己會不會在他們中見到熟悉的人,到那時他又能不能下得去手呢?
隊伍中的巡檢在看到這個慢慢從大殿上方飄來的教徒時,立即做出了手勢讓整個隊伍都停下了,警惕地盯著他,舉起手讓兵士們做好準備。
目前為止,這個從黑暗的上空飄來的“東西”沒有展現(xiàn)出什么攻擊性,只是像魚一樣緩緩的在空中扭轉盤旋著,仿佛在向著下方的兵士們展示他的身姿。
而此時巡檢不知道應不應該下令開槍,他擔心萬一激怒了這個怪物,引得洞頂上所有的怪物一齊攻下來,那么這里的整個隊伍就有可能全部被滅。
在見識過他們的攻擊手段和速度后,巡檢心里基本已經(jīng)有了數(shù),他們不是對手!絕不是!今天能活著出去的都算命硬了。
雖然失去了幾個兄弟,但現(xiàn)在還有一百多個兄弟在這個月臺上站著,他不想再繼續(xù)犯險,得想辦法撤了。
不過這個“撤”字,能好寫但是不好做,這人能跟鳥一樣在天上飛,而且比天上的鳥更靈活,更奇怪,這些他從來就沒有見過或者聽過,要說想也只能是在鬼神怪志中才能尋到了,根本無從參考。
故而在極短時間內(nèi)經(jīng)過了冷靜的判斷后,他決定暫時先看看這些會飛的怪物到底想干什么,盡量的要收集些有用的信息,如果可以找到方法避免他們的攻擊那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下方的兵士們睜大雙眼,神情驚恐的抬頭看著這個剛剛一瞬間奪去他們幾個兄弟性命的教徒,心口通通直跳雙腿瑟瑟發(fā)抖。
雖說之前見到的那些家丁們都是駭人的怪物,但是這些怪物經(jīng)由他們的手也給殺去了不少,故心中驚顫的成分也被吹去了很多。
但是現(xiàn)在眼前看到的這個“東西”,對他們來說無異于親眼見到了活鬼,若不是巡檢在這恐怕早就拔腿跑了。
人最害怕的就是未知和不能掌控的事物。
他們緊握著手中的武器,不知不覺已經(jīng)咬住了牙關,一邊緊張地看著這個教徒在空中扭轉“游動”,一邊豎起耳朵等待著巡檢的指令。
就在那個教徒即將要飄到眾人的頭頂時,所有抬著頭的面容,在沒有突發(fā)任何異動的情況下,一個接著一個的逐漸都流露出了失血的慘白之色。
他們漸漸看到自己的前方,后方,左右周圍,還有頭頂深處的黑暗在不斷的攪動著,這些攪動在慢慢的向著他們靠近,緩緩的露出了身體,露出了頭顱,露出了兩個掛著兩個血洞的面龐。
剛剛借助申世坤扔上天的火把所看見的,那些在洞頂上浮空飛舞的“人”,此時正在緩慢的從周圍向著他們靠近著。
火槍兵士們瞬間失去了他們的目標,紛紛將自己的槍口調(diào)轉方向,其他兵士也不得不調(diào)轉了武器,慌亂地向著周圍張望著,雖然他們不知道手中的鐵槍短刀能不能將他們給砍下來,但現(xiàn)在唯一能給自己增加些許安全感的就是這些武器了。
巡檢看到這一幕心中同樣驚駭不已,舉在空中的手遲遲沒有落下,口中的指令也在思緒中變換了幾輪,是靜觀其變?還是果斷出手?他深知無論走哪條路都是兵行險著,稍有不慎就會葬送很多兄弟的性命。
集中火力突進大殿?萬一門打不開,或者內(nèi)有埋伏該怎么辦?向其他地方突圍?可是周圍再無其他有效遮蔽,強行退回甬道,恐怕路上就被抓上去了。
所有人手拉手?不行,這些東西力量很大,不一定拉得住,反而失了自保的手段,到底應該怎么做?
在這些空中的教徒們不斷圍過來的時候,巡檢在極短時間內(nèi)決定還是先向著大殿突圍,如果可以進去的話自然是好,不能進入的話就再向后一個大殿突圍,總之不能被圍在這,雖然他們現(xiàn)在沒有動手,但肯定也不會有什么好事。
想到這里巡檢示意所有人慢慢向著大殿靠近,只要他們暫時沒有別的動作,就先保持這樣不要動。
可就在眾人重新開始向著大殿緩緩靠近時,隊伍邊緣的申世坤突然大喊了一聲:
“蹲哈!”
大部分人聽到這一聲以后,條件反射般立即向下蹲去,身體剛剛沉下,一道勁風就從頭上掠過。
原來申世坤一直在注意著周圍的遠處,然后就發(fā)現(xiàn)了有一個教徒,遠遠的向著這邊快速沖來,他就立即大叫了一聲。
在兵士們剛剛回過神來時的時候,周圍這些在空中懸浮的教徒們突然全部加快了“游動”的速度,就像是水中的魚群突然被擾動了起來。
伴隨著教徒們在空中快速的穿梭,布料被空氣煽動的聲響也接連不斷的在周圍響起,中間的人感覺就像是被推入了一個風口,陣陣風動不斷侵襲入耳。
“進!”巡檢快速揮手下達指令。
兵士們一齊向著大殿的方向奔去,隊伍剛跑出幾步,空中就飛來幾個教徒。
有的兵士躲了過去,有的兵士被抓走升空,尖叫不斷。
申世坤見兵士們危難,立即將手中鏈錘在空中揮動起來,試圖以此來驅趕周圍不斷亂飛的教徒,但是他手中鎖鏈長度不夠,不能護住所有兵士,在移動到大殿門口的這段距離內(nèi),仍然有幾人被飛來的教徒快速抓起帶走。
恐懼使得他們加快了腳步,有的兵士失足跌倒,便脫離了隊伍,在他還未完全起身的時候,空中一雙手便抓住了他的脊背,然后不多時他身形就消失在了遠處的黑暗之中。
跑在前方的兵士快速到達了大殿的門口,開始瘋狂的用身體撞擊著大殿的門,后方的兵士便轉過身來用武器對著空中的教徒們不斷的揮舞著。
可是任憑他們?nèi)绾未蠼械挠帽M力氣去撞門,那門就是絲毫未動,而上方飛舞的教徒們卻攻擊的越來越快,轉眼之間又有幾個兵士被拖入高空。
巡檢命火槍兵開槍射擊,可是一陣槍下來沒有幾個打中,被打落下來的教徒更是沒有,他們依舊圍繞著大殿和大殿門外的兵士在空中四處穿梭,尋找著再抓走一個兵士的機會。
整個臺基的正上方,那些被抓起的兵士們在空中不停的盤旋著,眼中天旋地轉,但除了叫喊以外沒有任何反抗的手段,教徒的雙手一松,他們的身體便自由落下,重重的砸在了臺基周圍的地上,有的甚至落到了大殿前方的月臺之上。
周圍響起了一聲聲悶響,但此刻月臺上的人沒有多余的精力去注意這些,而是向著空中揮舞著武器,注意著隨時從上方襲來的教徒。
巡檢見到大門打不開,于是讓火槍兵士又開了一排槍后,命令所有人向大殿的后方突圍,嘗試著進入后方的大殿。
前方的兵士們立即向著大殿兩邊的回廊跑去,可是在回廊的入口處,見到有教徒貼著地面向著他“游”了過來,身體像一條魚一樣搖頭擺尾迎面沖來。
兵士握緊手中鐵槍一下扎了過去,那教徒一個仰身立起來,槍頭扎進了教徒的胸膛。
但對這教徒竟然毫不影響,他依舊伸出兩個手向前一撲,槍頭穿身而過,雙手抓住兵士,一下就飛了上去。
接著后方又來教徒,依舊如之前一樣,貼著地面“游”來,兵士們用手中的武器攻擊,但都沒有效果,只要是被教徒的手抓住必定會被帶起飛走。
后方的幾個兵士看到后,驚嚇過度,丟下武器就向著來時的甬道跑去,巡檢看到急忙大喊讓他們不要脫離隊伍。
但此時的他們已經(jīng)被嚇破了膽,哪里還聽得見巡檢的聲音,直接就跑下了臺基,但是沒有跑多遠一個一個的都給抓了上去,接著就是一聲聲沉重的悶響。
大殿兩邊的回廊不斷地飄出教徒,兵士勉強用武器抵擋著,完全無法通過。
申世坤則一直在外圍揮舞著鏈錘,驅趕空中的教徒,看到有貼地飛來的,也會擊發(fā)錘頭攻擊,但總是被躲過,他們似乎真的如同水中的魚一般靈活,錘頭砸過去就會扭頭躲過。
不過他根本沒辦法將這些教徒看成是魚,因為眼前的景象怎么看都像是一隊人被飄在飛空索命的冤魂給包圍了起來,并時刻不斷的將他們帶入死亡。
巡檢見到大殿兩邊的回廊被堵,立即決定要將隊伍圍成列陣,撤回甬道之中,雖然這么做途中會再有一些兵士被抓起摔死,但也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況且若是途中隊列能撐的住的話,活下來的人就能更多一些。
“所有人,圍成一圈,槍頭對外,向回突圍?!?p> 巡檢高聲念了兩遍,所有兵士一邊揮動武器,一邊圍成一圈隊列,巡檢一聲令下全體開始順著月臺往回移動。
在移動的過程中,外邊兩圈兵士保持著半蹲的姿勢,以便能夠隨時蹲下躲避飛來的教徒,內(nèi)圈的兵士保持站立并且相互拉拽,同時替外圈的兵士掩護上方。
就這樣,所有人保持著這個圓形的隊列,一邊互相掩護,一邊向外移動,走了一段距離,在這種重重的包圍之下,居然只被抓走了幾人。
巡檢心中雖然難受,但是也看到了突圍的希望,如果能保持住這樣的隊形,說不定可保住一半的兵士。
他立即喊話要兵士們堅持住這個隊形不能亂,互相看守住,一定可以沖得出去。
聽到了巡檢的喊話,兵士們也鼓起了勇氣和沖勁,互相之間也配合的更加默契,莽足了精神和力氣誓要突出重圍。
可就在他們馬上要走到下去的臺階時,遠處一陣勁風快速的對著他們徑直的沖了過來。
當外圈的兵士看到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一個教徒從空中以極快的速度撞向了他們的隊列。
受到這股沖擊,隊列頓時被撞散了一大片,外圈的幾人直接被撞飛了起來。
在他們還未落地的時候,快速沖出的幾個教徒就以極快的速度在空中將他們抓住,然后便向著高空飛了上去。
躺在地上的兵士們被這股高速的沖擊撞的頭暈眼花,有些兵士剛起身上方便伸出的一雙手抓住了他們的肩膀,瞬間身體便隨之升了上去。
巡檢看到后大聲喊道讓他們不要起來,兵士們便伏在地上向著隊伍爬去,但是還是無濟于事,在空中飄著的教徒此時又像變成了老鷹一般,一個一個的將兵士從地上抓起。
就在巡檢想要重新組織起隊列的時候,他看到小貴兒的身后有一個教徒在向著他撲去,巡檢想開口示意他趴下,但是已經(jīng)晚了。
一雙手抓住小貴兒的肩膀,瞬間將他提到了上方的黑暗處,然后一聲悶響便從另一個方向傳來。
“小貴兒!”
這是這個巡檢第一次失控大喊,看到地上的小貴兒,腦中“嗡”的一聲就變成了一片空白。
申世坤看到這一幕幕的慘狀,心中的悲痛和自責不斷的侵襲上來。
又是這樣,怎么又變成了這樣?之前失去了縣衙的弟兄們,現(xiàn)在又是巡檢司的弟兄,法會現(xiàn)場的一幕幕仿佛此刻又在他的眼前重現(xiàn),一股沉悶在他的心中不斷的淤結著。
今日如果不是隨他來救人,這些巡檢弟兄們都不會死,自己已然算是欠下了他們的命債,這債他知道自己還不了,但剩下的兵士們,一定要保下,保下一個是一個,豁出命去也要保!
申世坤雙手握緊鐵鏈,一手揮起,沖到了趴著的兵士們中間,一步躍上,翻轉著身體便開始揮舞手中鏈錘,將空中的幾個教徒直接攔了下來。
錘頭和鐵鏈不斷的在申世坤的周圍翻飛抽打,一聲一聲鐵鏈摩擦空氣的聲響在月臺之上此起彼伏。
他的招式連綿不斷,銅鎖錘頭以他為中心最大范圍的掄轉著,那些飄著的教徒們也在靈活的躲閃著,雖然沒有擊中他們,但是也一定程度上保下了一些地上的兵士。
突然,一個教徒向著邊上的一個兵士撲去,被正在揮舞鏈錘的申世坤余光所見,身體立即調(diào)整姿態(tài),順勢就將錘頭就向著那個教徒就打了過去。
“砰”,錘頭劃過一道弧線,擊在了那個教徒的身上,他應聲便被擊飛了出去,這也是申世坤的鏈錘第一次擊中這些會飛的教徒。
他來不及確認是否將其擊倒,再次將鏈錘掄轉起來,以護住其他的兵士。
就在這時,原本穿梭著的一些教徒突然轉過頭來盯著下方的申世坤,而他也在一個瞬間感受到一股殺意匯聚而成的利劍正向著他刺了過來。
心神凝聚,只見一個教徒身體貼著地面,頭對著他急速的就沖了過來。
申世坤依靠著身體過人的反應力,重塌地面,腿上使勁,腰部翻轉,躍在空中一個翻身堪堪躲過。
可是剛剛落地他的余光又察覺到了另一個方向有一個教徒要向他沖來,他明白這就是針對于他的襲擊。
申世坤凝神看去,終于要來了么,這是要對他下手了,他一把攥緊鐵鏈,怒視著沖來的教徒。
“來!老子不怕!”
心中怒斥一聲,對著直沖而來的教徒便用力揮出手中鏈錘。
鐵鏈牽引著錘頭砸了過去,在撞擊的一剎那,錘頭砸中的地方鮮血四濺,但教徒身體的沖力太大,并沒有被擊飛,而是翻轉著向著申世坤這邊飛來。
申世坤急忙閃身躲過,但手中的鏈錘竟然隨著這個教徒身體的翻轉被裹挾到了一起,翻滾在了地上。
他看到后心中大驚,連忙用手拉扯鏈錘,但連接的鐵鏈在那個教徒的身體上纏繞的很緊,一拉之下只能連帶著拖動地上的教徒,鎖鏈一時取不下來。
無奈之下,他轉頭向前看去,可眼神剛剛停住的一瞬間,他就看到了一個教徒的腦袋已經(jīng)沖到了他的面前。
兩個被挖空的眼眶死死地盯著他,這樣的距離,這樣的速度,他已經(jīng)躲閃不了了。
“到此為止了嗎?劉哥,對不住了。。?!?p> 這是申世坤在這極限的時間內(nèi)閃過的最后一個心念,他準備閉眼承受這一擊沖撞,但閉目的這個動作可能都已經(jīng)來不及完成了。
就在教徒的腦袋離申世坤還有不到兩尺的距離時,一只手臂從他的后方伸出,掠過他的肩頭,向前直刺而去。
手上做著一個手勢,伸出二指,在這極限的時間內(nèi)精準的戳到了沖來教徒的額頭之上。
按說這飛來的教徒速度極快,沖力也是相當之大,這樣僅用兩指與之正面相撞,恐怕會被直接將整個手臂撞斷。
但事態(tài)卻并沒有這樣發(fā)展,那兩個指頭在戳中教徒額頭的瞬間沒有被沖力彎折,而是生生將向前沖擊的教徒給停了下來。
頭顱被停下了,但沖擊的慣性使得那教徒的身體還在向前推擠,隨后那抵在教徒額頭上的兩個指頭便瞬間發(fā)力,一股巨大的力量將教徒反向后給推了回去。
這一切的發(fā)生僅僅只在一瞬之間,申世坤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見那個向他沖來的教徒又給飛了回去。
回過神來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側前方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身影,衣著打扮不是兵士也不是教徒,而是穿著一身素衣長衫,腰身挺立,單手背后,就在原地站著目視前方。
在申世坤剛要思考這是怎么回事的時候,那些飄著的教徒們一下子在空中大范圍的飛舞起來,似乎被剛剛這一擊和突然出現(xiàn)的這個人給驚動了。
轉眼之間就有多個教徒向著他直沖而來,申世坤立即放開手中鐵鏈,準備伏身翻滾。
就在他翻出去的時候,余光看到那些教徒竟然是向著那個穿長衫的人沖了過去,目標并不是他。
更加令他驚訝的是那人居然不躲,而是向著他們邁步過去,在沖來的教徒即將撞到他的時候,他向前一個架步,側身伸出二指,再次向著教徒刺去。
“退!”
一聲呵斥傳進了申世坤的腦袋,聲音渾厚洪亮,氣勢剛強,仿佛蘊含著某種力量震的他頭痛發(fā)暈,而且他感覺這一聲就像是從四面八方同時噴涌過來的一般,根本分不清楚來源是哪里。
在那人二指刺到教徒額頭的瞬間,教徒就被指中傳出一股力量沒有絲毫停頓地給推了回去。
這一次的力量仿佛比剛才還有巨大,被刺中教徒的身體向后飛去,撞到了后邊的教徒,使其翻滾著改變了飛行的路徑,而后又撞到他身后的教徒,被撞擊的教徒又向后撞去,這樣接連不斷的撞飛了十來個。
那人僅僅伸手一擊之下就撞飛了一片教徒,這個場景令得翻過身來的申世坤,來不及穩(wěn)定身形就驚的目瞪口呆。
巡檢和一些兵士也看到了這一幕,同樣被此人展現(xiàn)出的力量驚在了原地,不,不能說是力量,簡直就是絕技。
他和申世坤當即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的表情上可以看出,這二人此時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是什么人?是敵是友?剛剛是不是這個人救了我一命?這股力量的怎么回事?很多疑問轉眼充斥進了申世坤的心頭。
他應該不是敵吧,不然不會出手相救的,難道是來洞中救我們的?申世坤看向那人,發(fā)現(xiàn)他一點也不壯,反而很瘦,不知道這股力量是從哪里來的。
不,這不是壯不壯的問題!那些飛來教徒的沖力非常大,剛才百人的隊伍都被一下撞散了,以他一個人的力量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
申世坤從側面向著那個人的臉看去,是一位老者的面龐,約莫五十歲上下,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人的樣子。
雖然沒看出什么特別之處,但是他的心里好像泛起了一絲異樣之感,這種異樣之感似乎是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稍微變換了一下角度再看過去,猛然想起,眼前這個手段驚異之人他居然之前見過。
就是幾天之前他和劉之遠在校場上操練的時候,來找他們幫忙給知縣老爺送信的那個老者,劉之遠還從他的手中誆了幾兩銀子。
作為一名仵作,辨認尸體面容和身材也是基本功之一,雖說活人和死人不同,但是面貌的辨認都是一樣的,此刻申世坤篤定不會認錯就是那名老者。
就在他疑慮要不要上去招呼一聲的時候,上空的異動使得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只見原本在空中胡亂穿梭的那些教徒們,經(jīng)過剛才那人的一擊后,全部快速的竄了上去。
跑了?不對,他們在聚集,申世坤看到所有單個“游動”的教徒全部向著一點匯集而去,最終匯聚成了一個隊伍。
這個隊伍此時就像是魚群一般,一圈一圈的在他們的頭頂上盤旋著,只不過這“魚群”的單體都是一個個沒有雙眼的教徒。
猶如一個會飛的怪物,每一次從頭頂上掠過都會帶起一陣大風,吹襲著月臺上的眾人,帶起地上的灰塵。
月臺上的巡檢和兵士們都被這一幕驚的愣在了原地,當然也包括申世坤。
而在空中飛掠的教徒們沒有給他們太多的思考時間,整個群體突然飛向了大殿的屋頂,猛地掠過屋頂?shù)恼?,貼著屋檐飛向了月臺,貼著月臺,沖向月臺上的兵士們。
沖下來的瞬間,“魚群”變成了一個梭形,尖端就對著那名老者,似乎所有教徒的力量在此刻都集中到了尖端的那一個點上,眾人都能看得出這一擊的威力非同小可,也許就是這些教徒們孤注一擲的攻擊。
可就是在這樣的危機時刻,這名老者仍然沒有任何的躲閃,而是單手做出一個手勢,翻掌向下,口中念道:
“千劫化度,惡道伏身。”
那一陣渾厚洪亮的聲音再次從四面八方傳入了眾人的耳中,一股頭暈目眩頓時襲來,不知是不是身處山洞的緣故,一波一波的回音也伴隨其中,在眾人的腦中蕩漾起一圈一圈的漣漪,仿佛此刻聽到的是一聲來自遠古的神諭。
周圍的空氣之中剎那之間充斥著一片陰寒森桀之氣,身處其中心底不由自主的就被這氣息卷起了一陣寒顫。
老者口中念罷,手掌向下一壓,周圍的空氣瞬間泛起一陣波動,這波動以老者為中心轉眼便向前擴散了出去。
此時,那教徒們組成的大“魚群”,正在緊貼地面向著老者直沖而來,所過之處身后都卷攜著一簾強風,宛如化為一支不可阻擋的利箭,直沖老者襲來。
可就在處于最尖端的那個教徒剛剛觸及到老者引起的那股波動之時,他的身體便被一股強大到不可為抗的力量壓在了地面之上,瞬間他身下的地面便被砸出一圈龜裂,帶起了一陣煙塵。
而這股波動并未停下,它在穿過最前方的教徒后,隨即向著他身后的教徒擴散了過去,如前方的教徒一樣,他們也在觸及的瞬間身體被一股力量壓向了地面。
再后方的教徒們沒有停下,而是以“魚群”隊形的順序依次觸及到了這股波動,然后便無一例外的被“按”到了地面之上。
月臺上的其他人就看到這些沖來教徒一瞬間從排頭的開始,順次落向了地面,好像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推了過去,教徒碰到的瞬間就被“按”到了地面上。
一聲聲巖石碎裂的聲響和震起的煙塵,讓他們感覺像是燃放了一串鞭炮一般,接連不斷的在前方的“魚群”中響起。
一霎而過,這股波動越過了整個隊伍,所有的教徒們都落到了地面上,這一片空間瞬間安靜了下來,而那些教徒們無一例外保持著一個跪伏在地的姿態(tài),動彈不得。
那這名展現(xiàn)出如此手段的老者是什么人呢?他就是這個故事中重要角色,執(zhí)掌冥界酆都的十殿閻摩之一。
一月之前,在冥界酆都的閻摩圣殿之中,掌管本殿地獄的閻摩王得到線索,教主重新現(xiàn)世,地點可能是在四川地區(qū),而后他便化身為一名老者入得人間調(diào)查教主的行蹤。
幾日之前他來到成都府溫江縣縣衙遇到了劉之遠和申世坤二人,因有地府條規(guī)在身不得進入縣衙,故拜托二人幫他給知縣送信。
而這封信是當時的京中重臣柏大人所寫,內(nèi)容就是要求各個縣府秘密訪查轄內(nèi)近來新滋生的邪教,如有出現(xiàn)不論何種教派立即派人書信回稟。
這個柏大人他是知道這名老者真實身份的,其中淵源還要追溯到他的先祖身上,這里我們暫時先不展開了,以后再詳細講吧。
老者將整個四川所有府縣都走了一遍,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于是回查各地知縣們的回稟,發(fā)現(xiàn)有幾個縣沒有回信,其中就有溫江縣。
而后便來到溫江縣二次訪查,可是在去縣衙的路上偶然之間感應到了一座山中出現(xiàn)異動,就進入山體之內(nèi)發(fā)現(xiàn)了這藏兵洞府,還有此時被困在這里的巡檢司兵士們,然后就出手救下了他們。
老者放出這陣波動之后站在原地沒有行動,這波動卻在繼續(xù)向前推進著,仿佛化成了一陣襲風穿透了第一座大殿,接著又穿透了第二座大殿。
此刻在第二座大殿之中,教主一身白衣正在祭壇之上閉目打坐,波動擴散過來直接透過了他的身體。
白袍飄帶被吹動起來,教主猛的睜開雙眼,向前看去,視線仿佛穿透了重重障壁看到了月臺上的老者。
接著他雙手變換手勢,在空中劃過兩個半圓合于胸前,周圍的空間之中開始蕩漾起了一圈一圈黑色的不斷在擾動著的波紋。
這些波紋不斷地向他的手中匯聚,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逐漸又露出了那一抹慘然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