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沒能討論出天堂、地獄長什么樣子,話題自然而然地轉到凌煙閣功臣,掐指一算,剩下一個李勣,不管事的宰相。傳聞,李勣的醫(yī)術很高明,而生病的時候,硬扛也不醫(yī)治、不吃藥,只吃皇帝、太子送來的藥。眾老頭嘿嘿,不做評論。老頭們與凌煙閣功臣是同時代的人,命運相連,所以關注其生死。數(shù)數(shù)還坐在地上的,老頭們很高興,齊聲大吼:
“咱們活的好!咱們活的長!”
樂極生悲,一個老頭張著嘴,不能說話,身體僵直不動。壞了,年輕老頭急忙跑過去,拍后背,掐人中,掐虎口,沒有反應。這時候,一聲大吼傳來:
“讓開!某世醫(yī),吾來醫(yī)治!”
年輕老頭不多想,讓位給醫(yī)工。醫(yī)工四、五十歲,很年輕的老頭。眾人聽從指揮,扶好老人,醫(yī)工取出砭石針,在老頭頭部、臉部各扎幾根;繞到背后,伸出手掌,猛拍老人后背,老頭猛地吐出一口濃痰,腥臭無比。人總算活過來,臉通紅,大口喘氣。醫(yī)工拔下砭石針,從叫驢背囊中取出一些草藥,讓人去煎,旁邊有趕來的少年接過藥轉身回北市。
老人恢復正常,醫(yī)工等扶著活動,全身利索,已經(jīng)恢復正常。不知道有多少老頭,一口氣喘不上來,就此離世;這是救命大恩,老頭不知道該怎么感謝,只能付診金。醫(yī)工推辭不要,說道:
“我的診金是一個銅板,藥材是我自己采的,不要錢?!?p> 老頭們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坐下聊天。老頭們知道,老頭的病情可能反復,醫(yī)工暫時不會離開。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得知醫(yī)工名張文仲,家住邙山。有老頭聽說過這個名字,喊道:
“張大醫(yī)可是咱洛陽的名醫(yī),擅治風病,是不是張公?”
張文仲點頭:
“治的多,手熟爾?!?p> 老頭們起了心思,大醫(yī)可不多見,繼續(xù)攀談。先是圍繞張文仲的家,扯出無數(shù)關系;經(jīng)過聯(lián)系,最后發(fā)現(xiàn),有親戚關系,有朋友關系。老頭們得出結論,洛陽親友,都是一家人。又套出張文仲騎驢走街串巷的原因,原來張文仲覺得自己的醫(yī)術停滯不前,認定接觸的病人太少,所以從坐堂改為游方。老頭們發(fā)揮自己的強項,分析研究,怎么做才能診治最多的病人。
以此為話題,老頭們神游四海,張文仲聽的云里霧里。經(jīng)過爭辯,得出最佳結論,在北市擺醫(yī)攤,方便醫(yī)治病人。
張文仲眼盯病老頭,耳聽辯論,覺得老頭們的話很有道理,心里卻總覺得不太對,還沒等想明白,老頭的藥已經(jīng)煎好。張文仲看著老頭喝下,又號脈、扎針。病老頭很堅決,一定要給一包銀子的診金。張文仲堅決不收,爭持不下之時,旁邊的老頭發(fā)話:
“張公,你的心思我們明白,想救治更多的病人。你看這樣處理中不中,銀子你不肯收,就放在北市的藥鋪里,你在這里擺攤,窮苦人家來看病,沒錢買藥,就到藥鋪免費或者半價抓藥。這樣做既圓了你懸壺濟世的心愿,也圓了病人的一份心意。你明白,診金送不出去,不怎么好。”
張文仲呆滯,我什么時候說過在這里坐診?老頭們你一言,我一語,繼續(xù)分析鈴醫(yī)的弊端,一致認為,坐在這里擺醫(yī)攤,我們找人采藥,反正都是尋??梢姷牟菟?。不知道為什么,渾渾噩噩的張文仲竟然答應了。有好事者搬來桌子、椅子、招牌,擺在老仙的卦攤旁,張文仲提筆寫招牌:診金一錢,怕病人不識字,又在招牌上別了幾根砭石針,貼上一枚銅錢。
有人要騰出院子給張文仲居住,張文仲堅決不接受,寧愿借居在北市道觀。張文仲也穿道袍,洗的發(fā)白,很干凈;老仙以為,沒自己的百衲道袍好看。
老頭們每人捐些銀子,放在藥鋪,還編出一套暗號,加價、平價、半價、免費。張文仲不明白,為什么要加價?老頭們說,病人肯定要醫(yī)治,但為富不仁者,應加價。自然有子孫輩去管藥鋪的賬,不用老頭們操心。張文仲給窮苦人治病,主要用針灸,輔之以尋常草藥。
鄭書生聽到消息,帶著兩個有天賦的童子下山,號稱給張大醫(yī)打下手,負責處理各個村子送來的藥材。老頭們傳話,相關村民干活的時候,順手采藥,集中起來送到北市。開檔第一天,很多人跑來看病,包括漕幫的人。風聲傳出,幾十里內的人都跑來,確實如老頭們分析,不缺病人。病人分三種,一種人想花錢花不出去,老頭們提醒,捐銀子到藥鋪;一種人舍不得花,家境肯定不寬松,照價付錢或者半價;最后一種是真正的窮苦人,用的銅錢都是最惡的錢,這種人免費。
一個銅板不多,幾天下來積攢一大堆。張文仲嘆息,沒有鄭書生、兩個童子幫忙,還真應付不了。銅錢怎么辦呢?大部分都是惡錢,別急,有人用銀子換惡錢,小豕就做這種生意。張郎中不在乎兌換比例,小豕在乎,不能高也不能低。
自從老頭們給出策略,小豕就把湯鋪賺到的錢,全部換成惡錢,藏在家里的窯洞里。這玩意合理不一定合法,官府不會讓普通人吃虧,賺差價的卻很難講,所以小豕做的很小心。沒有私房錢,小豕家的日子過的緊巴巴。家里有大鍋飯,鋪子做飲食,怎么都不缺飯吃;衣服不用花錢,妻子用自產(chǎn)的麻布縫制。都知道小豕沒錢,卻不知道小豕搗騰什么;
一直等不到結果,小豕也害怕,如果不是想象的那樣,真的是白干幾年。隨著時間推移,小豕心神不寧,焦慮不安,日漸憔悴,看起來人不人、鬼不鬼。親友都以為湯鋪生意難做,總是善意提醒,生意不好就別做了,回家種地也不錯。小豕總是咧嘴哈哈,糊弄過去,那笑容比哭還難看。村里人將小豕作為生意失敗的典范,教育不愿種地的少年,想做生意?十個商賈九個虧,剩下一個孫小豕。
顯慶五年(六六零)六月,度支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盧承慶,坐調非法,被免。九月,敕以惡錢轉多,以五惡錢兌換一好錢。于此同時,各州縣嚴打盜鑄;惡錢鑄、運、賣,整個鏈條人頭滾滾。民間卻是另外一種看法,認為嚴打只是一時之舉,不會長久;手里的惡錢更賤的,拿去官府換好錢,其它貴一些的留著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