孬蛋很遺憾,沒能參加高麗之戰(zhàn),所以很關心那里的戰(zhàn)況。二十多年來,孬蛋一直守著這一畝三分地,除了公事,不與縣衙以外的官員交往??h衙的官員以為孬蛋是李勣的人,也沒人找麻煩。其實,一個管治安的縣尉,有多少油水?除了通遠市購房事件,孬蛋沒有參與過其它的利益之爭。北市成立后,歸市署管理,沒縣衙什么事,商會又雇人維持秩序,孬蛋就是想?yún)⒑弦舱也坏綑C會。
因為孬蛋的威名,轄區(qū)很平靜,治安不錯,所以每年給予的評語都是中等,不好也不壞;為什么不能評為上等?孬蛋打聽過,因為沒有什么特別的舉措,能讓人眼前一亮。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每年都差不多,沒有那個上官看好孬蛋。尤其這個名字,總是讓新任縣令排斥,最初的想法都是把這個名字的人干掉;熟悉情況后,就不再有這種想法,畢竟不惹麻煩、沒利益索求的下屬,不好管,也用不著管。
家里不缺錢,自己也沒什么應酬,所以不花錢,看起來孬蛋是無欲無求。其實,孬蛋一直以蘇定方為目標,想象著有朝一日,能夠一飛沖天??上В啕悜?zhàn)無緣參與,失去一次機會。李勣對女婿杜懷恭的所作所為,很明顯是個信號,警告以前的下屬,別去攀附。每次收到薛仁貴的消息,孬蛋的心里總不是味道,自己曾經也有機會,不知道為什么,就是沒那個運氣。
既然沒那個運氣,就不用多想,這是孬蛋讀了二十年書以后的感悟。老仙說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都有自己的路,不信也不行。所以,孬蛋能淡然處之。
孬蛋照例帶著衙役巡查。這種巡查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似乎是孬蛋自己定的規(guī)矩,頻次幾經調整,調整到自己舒服、衙役舒服,就這么一直延續(xù)下來。有個衙役貌似玩笑地說道:
“孫老大,聽說你成了洛陽一霸;還有種說法,你是洛陽一大害。”
孬蛋嗤之以鼻,說道:
“別聽他們瞎說,我記得已經說過好幾次,那是哪一年的事?”
衙役都記不起來,哄堂大笑,轉移到其它話題。幾天后,一個街頭老大又說:
“孫縣尉,有人傳你是洛陽一霸,也是洛陽一害。”
孬蛋恥笑,眾衙役嗤之以鼻,街頭老大也跟著恥笑。
大槐樹下也收到孬蛋的消息,很是疑惑,問老仙:
“老仙,你家孬蛋縣尉是不是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搶了人家的媳婦,還是滅了人家的門,奪了人家的家產,怎么成了一霸、一害?”
老仙做無辜狀:
“怎么可能,我家孬蛋那么老實一個人,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幾個老糊涂大體還記得當年的事:
“就是啊,孬蛋那孩子真不錯,我記得有段時間老是為我家送貨、接貨。那么好一個孩子,怎么可能是一霸、一害?!?p> 王二娘也聽到消息,問王柔中:
“夫君,孬蛋大兄做了什么,怎么外面都說他是一霸、一害?”
王柔中莫名其妙,只能回答:
“二娘,別瞎說,大兄不會亂來。”
最近傳言有點多,孬蛋心煩,卻也沒太在意,直到縣令找孬蛋談話。孬蛋與歷任縣令都沒什么交情,都是面子上的上官與屬官的關系,除了公事,沒有多少話好說。這次很不一樣,縣令很熱情,先噓寒問暖。聽到這里,孬蛋的汗毛都豎起來,全身別扭,上官什么時候變的這么好?緊接著,話鋒一轉:
“孫君,最近有些傳言,你聽說了吧?”
孬蛋明白縣令想說什么,不在意地回答道:
“縣公,不用去理睬。以前有過幾次,都是下面混生活的人,不滿縣衙管制的牢騷之語!”
縣令微笑,隨即嚴肅地說道:
“孫君,雖說如此,還是要注意影響,行為要檢點。你知道,我們年終考評,民意是重中之重?!?p> 縣令結束了談話,孬蛋覺得事情有點大,調查傳言的出處、起因,卻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于是,按照書里面說的,每日三省吾身,卻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不妥。
省了幾天吾身,同僚也開始關心,如同縣令,先噓寒問暖,再隱晦地提及街談巷議,委婉而善意地告誡,行為要檢點。孬蛋心虛,難道自己真的那么不堪,做了什么人神共憤的事?覺得三省吾身不夠,找了一天空閑時間,一個人坐在孫圪垱瀍水之濱,俯瞰洛陽城。想了一天,也沒回憶起哪件大事,能夠成為整個洛陽東區(qū)的話題。
晚上睡覺,七娘委婉地問,是不是錢不夠花?孬蛋瞥了一眼七娘,沒心思說話,身子一側,閉眼睡覺。七娘沒再說什么,估計被嚇到,不敢再說話。翻來覆去一晚上,快天亮的時候才迷了一會,就被七娘叫起,還要到衙門點卯。
找到空閑時間,孬蛋跑到大槐樹下,找老仙訴苦。老仙也不明白,將話題提交大槐樹,讓眾老頭討論。大多數(shù)人認為,孬蛋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具體什么行為、什么事得罪的什么人,大槐樹下不可能清楚,還是要孬蛋繼續(xù)省吾身。有致仕官員問孬蛋:
“孫公,你做縣尉多久了?”
孬蛋回答到:
“二十年多年了!”
致仕官員剛喝的一口水噴出來,差點嗆到,然后說道:
“孫君,我不清楚出了什么岔子,怎么可能一個位置坐二十年。就目前情況看,很可能是你擋了別人的道,該想辦法挪挪窩了。你們說是不是?”
其他幾個致仕官員也加入討論,結論也只能是,想辦法換崗,不離開這個崗位肯定不行。至于怎么活動、怎么換崗,沒人給出答案,還是要自己省吾身。
陳政來洛,被孬蛋拉著訴苦,訴說李勣出征以來,自己遇到的麻煩,誰知陳政遇到的麻煩更大。陳政與孬蛋不同,妥妥的兵后代,豪門子弟;雖然這個豪門跟李勣那種豪門沒得比,還是比寒門大一些。祖父陳果仁從龍有功,父親續(xù)弦隋大族女魏敬,生下陳政。陳政排行老三,在兄弟里面最為出色,父親去世后,子承父業(yè),為玉鈐衛(wèi)翊府左郎將、歸德將軍。
自劉仁軌上書皇帝,訴說府兵之苦后,折沖府就成了朝廷的眼中釘。朝廷設置府兵是為了打仗,現(xiàn)在折沖府糜爛,府兵不愿意打仗,戰(zhàn)力底下,怎么辦呢?其中一種說法是處置府兵,另外想辦法建立新的系列。既然要處置,就會找折沖府的不是,所以陳政比孬蛋還要痛苦。這次路過洛陽,是要去京城活動。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活動等死,去活動找死。按照陳政的話說,找死比等死好,總能找到一線生機吧?府兵糜爛,又不是陳政的錯,整個中國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