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汗起了個唐名安僧達，叫了幾年后，阿里汗三個字徹底被人忘記。有了穩(wěn)定的貨源，作坊規(guī)模擴大；北市其它的香料店鋪也不甘寂寞，拼命擴大規(guī)模，擴大影響力。起初，因為地域的關(guān)系，香料、香料加工都被京城長安把控；現(xiàn)在打通南部海路商道，因為香料便宜，北市的影響力向西擴張，沖進關(guān)中市場。
經(jīng)過這輪擴張，北市香行徹底控制了中、低檔香料，影響力西至吐蕃，東到高麗，北至漠北，南到大江，真正成為香料的加工、分銷中心。
盡管如此，人參、毛皮依舊與北市無關(guān)，沒有機會插手；富貴人家的品味高雅，看不上北市的大路貨。
手里有錢，想法就會改變，陳政把洛陽社商賈與各折沖府都尉找到一起，問道：
“現(xiàn)在賺了錢，諸君有什么打算？”
眾人迷惑不解，有個商賈小心地回答：
“按規(guī)矩，應(yīng)該分紅。”
陳政笑了笑，問道：
“你們覺得自己的日子與刺史公比怎么樣？”
商賈回答：
“除了衣服的布料、圖案、顏色不能亂來，其它方面比刺史公過得好?！?p> 陳政還是呵呵一笑，問道：
“怎么，你們還想繼續(xù)改善生活？我提個問題，你們考慮，你們賺來錢想干什么，又能干什么？”
眾人沉默，沒人敢回答。陳政收起笑臉，很嚴(yán)肅地問道：
“很多商賈、富貴人家，賺了錢，埋在家里當(dāng)傳家寶，你們知道這種人像什么？肥羊！”
陳政停下來，看著發(fā)愣的眾人，還是沒人敢說話。陳政繼續(xù)問道：
“知道肥羊的結(jié)局吧？”
孬蛋笑著說道：
“知道，不就是拉去庖廚宰了吃，還能有其它好結(jié)果？”
陳政沒搭理孬蛋，接著說道：
“聽明白沒有，錢花出去才是錢，不花就會成為肥羊，任人宰割。自古以來，沒有那個商賈能夠擺脫被宰割的命運。錢怎么花呢？你們還是要多讀書，把《道德經(jīng)》讀懂、讀通，你們就會明白，錢的真正用途?！?p> 眾人還是一臉迷糊，家里能讀明白《道德經(jīng)》的子弟，肯定不會經(jīng)商，做個買賣還要讀書？陳政嘆口氣說道：
“你們現(xiàn)在不明白沒關(guān)系，記住我的話，回去好好讀書。這次我?guī)湍銈兂鲋饕?，你們要做兩件事，其一，去找刺史公、縣公，湊錢做些大事，比如修路、筑堤、建橋。其二，牽扯到我們來泉州的第三步。你們看山上的本地人，幾百年前，都是逃難來的王孫貴族。不想自己的子孫后代，也變成蒙昧的山上人、本地人，就要建學(xué)舍，教我們的子弟、本地人的子弟讀書、識字?！兑捉?jīng)》里面有句話，你們要記住，君子以果行育德?！?p> 眾人不怎么理解陳政的話，卻清楚一點，既然這么嚴(yán)肅地說出口，一定要去做，而且要認(rèn)真做。這種事折沖府不能出面，眾商賈分頭去找龍溪縣、南安縣縣令，泉州刺史。刺史公不是省油的燈，收上來一大筆商稅，自然不會全部上繳朝廷，考慮怎么花出去。稅錢還沒收上來的時候，已經(jīng)上書朝廷，提出修路、修橋、筑堤。做預(yù)算的時候，刺史公沒有忘記這些商賈，朝廷出一小部分，民間捐贈大部分。
看著識趣的洛陽社商賈，刺史公很欣慰，捋著長髯，和藹可親地說道：
“到底是大地方來的商賈，懂得錢的用處，不像某些商賈，金子、銀子藏到床底下，哼哼！”
二代商賈比父輩能花錢、能享受，相比之下，還是很節(jié)儉。有了陳政的提醒，并沒有像暴發(fā)戶一樣，變的奢靡；雖然心里想的要死，夢里都是花天酒地，卻不敢去做。陳政、刺史公、縣公要做的大事，都是以年為單位的工程，要持續(xù)投入，所以洛陽社留出足夠周轉(zhuǎn)、日用的錢，其它全部捐出。最難的是辦學(xué)，泉州讀書人太少，要到江南、淮南甚至洛陽、河南去請，這需要刺史公、縣公、陳政出面邀請，還要花去不菲的銀兩，才能讓讀書人把家搬過來。
泉州蒸蒸日上，日新月異，都督、刺史、縣公以及折沖府的考評都是上上。麻煩上門，錢難掙，屎難吃，搶別人的飯碗更難。廣州市舶使上門問罪，認(rèn)為泉州的做法是走私。泉州官場態(tài)度一致，靜靜地聽，好吃、好喝、好招待，就是沒有一句話怎么辦。市舶使出了幾口惡氣，罵累了，才想明白，這里有兵、有艦，喊破嗓門也不會有結(jié)果，只能奏報朝廷，告狀。
朝廷下詔書詢問，都督、刺史公、縣公、陳政也不是什么大善人，分別站在各自的立場上，上書朝廷，敘述泉州開海的好處。泉州都督是局外人，卻因職位而受益，任何閩地官員做出的業(yè)績，都少不了他的功勞。因此，很客觀地敘述泉州開海的戰(zhàn)略意義，對開發(fā)閩地的好處，閩地的光輝前景。隱晦地告誡，如果堵塞商道，本地人、客人將會有異常反應(yīng)。
刺史、縣令、陳政是當(dāng)事人，除了放大開海的好處，還警告，如果堵塞商道，本地人一定會造反，而客人一定會趁機作亂，軍屯幾年的大好形勢將會徹底糜爛。就這樣，你來我往，隔空嘴仗一年多，都督、刺史、縣令因為滿三年任期，全部調(diào)離；陳政、許陶卻還要繼續(xù)戰(zhàn)斗，不能離開。
因為選茶葉，孫小豕遠赴泉州，走遍龍溪縣、南安縣的山山水水。經(jīng)過多年的歷練，孫小豕升級為曉月社頭號品茶師，盡管難以把握貴人、富豪的口味，還是能品出與眾不同的味道。在南安縣西部山區(qū)，小豕找到一些不錯的茶場，大都被本地人山寨掌控，至于怎么控制這些茶場，那是洛陽社要頭痛的事。陳政、孬蛋的地盤里，勉強找出幾種，都不怎么理想。
回到洛陽，小豕大病一場，發(fā)誓再也不去泉州，見人就說，那里不是人呆的地方，也不知道孬蛋怎么能呆下去。在曉月社里，小豕是最悠閑的人，湯鋪交給兒子打理，兒子要做大廚、商賈，不愿意接手，只好交給上門女婿去做，自己不管不問，整天在洛陽瞎晃悠。
現(xiàn)在賺錢比以前多得多，小豕還是懷念炒惡錢那段時光，覺得投機才是人生，這樣四平八穩(wěn)地分紅，實在無趣。可惜的是，一直找不到投機的機會，只能整天晃悠。小豕很少出手掌廚，不知道為什么，偶爾露一手，就會震驚四座，在洛陽庖廚圈子里，被尊為為數(shù)不多的高手。大槐樹下依舊是小豕的最愛，經(jīng)常過去聽老頭們高談闊論，希望找到投機的機會。最近幾年，惡錢滿天飛，老頭們時常討論，朝廷會用什么方法回收。在這里，小豕沒有資格說出自己的想法，卻也聽的津津有味，是不是再屯些惡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