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自閉的黑死牟
在扭曲,結(jié)構(gòu)分不清上下左右的無限城之中,鬼舞辻無慘手中拿著一支試管輕輕搖晃著,不過此刻的他的眼神當(dāng)中充斥著憤怒。
此刻的黑死牟正跪坐在一處距離鬼舞辻無慘不遠處的一層隔間之上,他此刻閉著眼睛,并沒有說話。
和洛風(fēng)的這次戰(zhàn)斗,他可謂是大敗而歸。
不僅失去了左小臂和右手的無名指和小指,妓夫太郎和墮姬兄妹也雙雙被斬殺,這是前所未有過的事情。
鬼舞辻無慘此刻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手中的試管上,畢竟他對于用藥來改變自己懼怕陽光的事情,一直都沒有停下來過。
“這么多年過去了,黑死牟,你的實力是退步了嗎?”鬼舞辻無慘沒有看向黑死牟,說話的語氣也十分的平淡。
聞言,黑死牟無話可說,因為他現(xiàn)在甚至有些存在自我懷疑。
或者用更通俗的來講,黑死牟經(jīng)過這一戰(zhàn),有些自閉了。
要知道,他可是從鬼舞辻無慘招募十二鬼月的時候,就是那最初的上弦之壹,從來沒人能夠撼動他的地位。
但是如今,他卻被一個人類斬斷了手臂,還當(dāng)著面殺了其他的上弦鬼。
他并不是沒有嘗過挫敗感,或者可以說,他還是人類的時候就已經(jīng)受盡了那個叫繼國緣壹帶給他的挫敗感!
黑死牟還是人類時,名為繼國巖勝,出生于戰(zhàn)國時期,為當(dāng)時的的武士家族——繼國家族的少主,同時有個名叫繼國緣壹的孿生弟弟。
在那個年代,武士家族的雙胞胎因為在成年之后會相互爭奪繼承人之位而被視為不詳之兆,因此在兄弟二人出生時,由于弟弟緣壹天生就有著詭異的“印記”(斑紋),父親更是想要直接將其殺掉。
不過因為母親憤怒到近乎發(fā)狂的阻攔,弟弟所幸還是保住了性命。但根據(jù)傳統(tǒng),父親依然決定由身為長子的巖勝負責(zé)繼承家業(yè),而緣壹則必須在十歲時出家去當(dāng)僧侶。
作為家族的繼承人,被家主賦予厚望培養(yǎng)巖勝自幼過著和弟弟天差地別的生活。
在看到緣壹經(jīng)常貼著母親身體的左側(cè)一同行動時,尚且年幼的巖勝認為弟弟是因為受到的不公待遇和性格幼小而變得離不開母親,加之自小被灌輸要承擔(dān)起家族的思想,便對緣壹產(chǎn)生了想要守護弟弟的想法。
為了安慰弟弟,巖勝在那之后便一直瞞著父親,偷偷地跑到緣壹所居住的不過三疊大小的小房間去找他玩。
后來,父親發(fā)現(xiàn)巖勝違背嚴(yán)令私自和緣壹接觸,一怒之下當(dāng)眾狠狠打了巖勝一頓。
但巖勝沒有因此而疏遠弟弟。
由于把自己用的東西給緣壹容易被父親發(fā)現(xiàn),巖勝便自己親手做了一個笛子送給弟弟,并且對他表示:
“當(dāng)你有需要的時候就吹響它,哥哥一定馬上就會來幫你的!”
說完,被父親揍得鼻青臉腫的巖勝,對弟弟露出了帶著血的真摯笑容。
因為緣壹自生下來就從沒有笑過,巖勝也從來沒有見過他開口說話,因此一直以為緣壹是聾啞。
但是,對緣壹的一切看法都在七歲那年被徹底顛覆
某日,巖勝正在庭院中練劍,卻發(fā)現(xiàn)緣壹正在樹影看著自己。但就在此時,緣壹卻突然開口了:
“兄長的愿望,是要變成這個國家最強的武士嗎?那么我就成為這個國家第二強的武士好了。”
弟弟突然開口流利地說話,對此感到無比詫異的巖勝因此愣在了原地。
但隨后,反應(yīng)過來情況的巖勝仔細思考了弟弟剛才說過的話,覺得很可笑。
明明他十歲后就會被送去寺廟當(dāng)和尚,平常還總是貼著母親“撒嬌”,這種懦弱的膽小鬼是絕對不可能成為武士的。
接著,緣壹第一次笑了出來。但巖勝對于弟弟露出的笑容卻感到莫名的惡心感
在那之后,巖勝每次練劍時,緣壹都會在一旁圍觀。
直到有一次,緣壹卻突然請求負責(zé)訓(xùn)練巖勝的父親的部下教自己劍術(shù)。
于是,部下開玩笑似地給了緣壹一把竹刀,在口頭教授了緣壹一些劍術(shù)的基本技巧之后,便要求緣壹向其進攻。
然而,一切都在這里開始轉(zhuǎn)變。
第一次揮刀的緣壹僅僅用了四擊,輕而易舉地就將連巖勝都從未戰(zhàn)勝過的部下直接打倒在地。
親眼目睹這一切的巖勝這才發(fā)現(xiàn),被自己認為需要保護的弟弟居然是個劍術(shù)天才。
但自那之后,緣壹便不曾再表明想要成為武士。
巖勝從緣壹口中得知,他之所以不想成為武士,是因為不喜歡毆打別人的感覺。但是,巖勝始終想要知道弟弟如此強大的秘密。
終于,在自己不斷的逼問之下,緣壹說出了一段自己根本無法理解的內(nèi)容:“在面對對手的進攻時,自己的肺部一定會劇烈地運動,此時只要看清對手體內(nèi)的各種生理跡象就行了?!?p> (此即呼吸法和透明的世界的原理)
花了一段時間后才理解了的巖勝,終于發(fā)覺:原來在緣壹眼中,所有的生物都是通透的,其與生俱來的天賦遠在自己之上,同時他的身體能力也足以承受這一切,是真真正正的“受到了神寵愛的人”。
一直以成為偉大的武士為理想的巖勝,對此感到了巨大的無力感——盡管自己的天賦也還不錯,只要努力就能不斷進步。
但這些努力換來的成就,在作為真正的天選之子的弟弟面前,還是宛如耄耋龜步一般,毫無可比性。
想到這,巖勝開始抱怨上天的不公:為何上天不將如此才能給予需要之人呢……
與此同時,巖勝也開始預(yù)感到了自己未來的命運。自己和弟弟的地位一定會完全調(diào)轉(zhuǎn),天賦遠在自己之上的緣壹肯定會被父親看重并繼承家業(yè)。
而自己則會被趕入那個不過三疊大小的小房間,默默等待十歲到來之后被送去寺院,從此再也無法成為夢寐以求的武士。
就在那晚的寅時一刻,緣壹卻突然跑來敲開了巖勝臥房的門,并冷靜地向巖勝道出了母親去世的噩耗。
還沒等巖勝反應(yīng)過來,甚至還沒來得及為此感到悲傷,緣壹緊接著就向哥哥表示,自己馬上就會去出家,同時自己也會像對待哥哥本人一樣好好珍惜巖勝送給自己的笛子的。
隨后,巖勝看著弟弟在撫摸著笛子的同時露出了笑容。
他無法理解,弟弟為什么會如此珍惜一個連音都吹不準(zhǔn)的破笛子?但巖勝還是一句話都沒說。
看著為此感到高興的緣壹,巖勝的心中充斥著對弟弟的不快感。
在緣壹離家之后,巖勝從母親生前所留的日記中,得知母親早在幾年前,就已經(jīng)因為疾病而導(dǎo)致左半身逐漸失去了知覺。
就在此時,巖勝猛然了回想起緣壹一直靠著母親身體左側(cè)的舉動,并恍然大悟——原來緣壹實際早就知道母親身體的狀況,過去貼在母親身邊也從來都不是為了撒嬌,而是一直在支撐著身體虛弱的母親。
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自始至終都完全比不過緣壹的巖勝,心中對緣壹產(chǎn)生了深入骨髓的嫉妒感。從此兄弟兩人之間的情誼,也因為這堵名為才能的絕壁而遠遠分隔了。
在化身鬼后過了60年的某個紅月之夜,在偶然經(jīng)過郊外的一座七重塔時,他目睹了難以置信的事物。
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的,是已經(jīng)超過80歲、變成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的雙胞胎弟弟——繼國緣壹。黑死牟深知所有持有斑紋的劍士都會在25歲前喪命,因而對于眼前那兩鬢斑白的緣壹感到不可思議。
成鬼后的黑死牟一心求劍,但面對曾為自己血親的兄弟的哀嘆,是因為愧疚或是其他原因微微低下了頭。
不過,黑死牟盡管因自己意料之外的動搖而感到了些許困惑,回過神來,繼國緣壹已在瞬間擺好架勢,發(fā)起進攻。
那絲毫不露破綻的架勢讓黑死牟頓覺周圍的氣氛充滿壓迫感,黑死牟隨即也擺好架勢準(zhǔn)備和緣壹一戰(zhàn)。然而,霎時間,卻是緣壹的刀先他一步劃開了他的脖頸……
回過神來,黑死牟赫然發(fā)覺,緣壹的這一刀的威力和速度居然和全盛期別無二致,因為沒能一擊斃命,在感到深深恐懼的同時,憤恨和妒火熊熊的燃燒著,心中對于緣壹更是充滿殺意。
被情感左右了思考的黑死牟,料定緣壹的下一刀必定會斬斷自己的首級。然而,就在此時,他發(fā)現(xiàn)緣壹卻站在原地不動了。
原來,在揮出那一刀之后,緣壹便已經(jīng)燈枯油盡,老死了。
緣壹的死去,給了他一生再無可能贏回的一場敗績,令黑死牟發(fā)覺自己再不可能有勝過緣壹的機會。
從此立誓“不可以再輸給緣壹以外的任何人”。恨意和屈辱感涌上心頭隨即一刀將繼國緣壹的遺體劈成了兩段。
在掉落的尸骸中,也斬開了繼國緣壹胸前攜帶的布包。
而從那破碎的布中掉落的,是被一同劈成兩截的———幼年的繼國巖勝送給繼國緣壹的那根短笛。
此刻,黑死牟才發(fā)覺,原來弟弟在這幾十年之間其實一直珍惜著自己過去送給他的笛子。
逐漸記起了自己當(dāng)初和緣壹的情誼,回憶起緣壹曾經(jīng)說過,他會將這笛子當(dāng)做兄長來珍惜。
他呢喃著讓回憶中的緣壹不要再說下去,然而,他卻為這個厭惡了一輩子的弟弟流下了眼淚。
同時,黑死牟也發(fā)現(xiàn),自己最討厭的是緣壹,但記憶中最難以忘記的也是緣壹。
雖然在自己化身為鬼之后,人的情感和記憶不斷的模糊淡化,就連家人的樣貌幾乎都記不起來了,但卻只有緣壹的樣貌鮮明如初。
最終,黑死牟承認,自己原本就是為了能戰(zhàn)勝緣壹才選擇淪落為這種丑陋的樣子,但緣壹的過世意味著自己永遠不可能再有機會超越緣壹。
因此,黑死牟就此立誓:
絕不會再輸給任何人。
但,本該是這樣的才對!
但是為什么每個時代都會有那么一兩個人類成為那些家伙的閃光點。
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什么所謂的天選之人?!
笑話!
真是笑話??!
或許那些家伙都不能稱之為人,他們就根本不是人。
繼國緣一也好,洛風(fēng)也好!
他們表現(xiàn)出來的力量,就不應(yīng)該是人類應(yīng)該持有的力量!
這群該死的天選者!
看著已經(jīng)陷入自我懷疑且自閉的黑死牟,鬼舞辻無慘的神情也沒好到哪里去。
特別是在黑死牟連自己的話都不回答的時候。
伴隨著鬼舞辻無慘將手中的試管放回支架之后,便望向坐在不遠處拿著琵琶的鳴女冷漠的說道:
“鳴女,送他回去,上弦之壹竟會落得這幅模樣......”
聞言,伴隨著鳴女挑動琵琶的弦聲,上弦之壹黑死牟便消失在了無限城當(dāng)中。
“把半天狗叫過來,我有事情交代給他?!?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