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眼望去,男神經(jīng)病的表情很享受啊,完全是藥不能停的架勢啊,沒辦法,硬著頭皮繼續(xù):“……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們倆是一條心……”
安錦繡真想找個地洞鉆進去。
大家閨秀?。∩顚m婢女??!而且你還小??!你和誰一條心啊!
還好,男神經(jīng)病顯然對眼前這個還未長開的黃毛丫頭沒發(fā)生興趣,也體會不到歌中的曖昧,只閉著眼睛,靜靜欣賞。待安錦繡唱到后兩段,他已完全摸熟套路,跟著小曲兒打起拍子來。
唱著唱著,安錦繡把自己給陶醉了。不說她本來就是很有音樂感悟力的人,單說原主這嗓音,嬌柔清澈的童聲,與原唱者周璇的細嫩留聲機聲線異常吻合,韻味十足。
一曲終了。安錦繡臉紅紅地,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七皇子擊節(jié)贊嘆:“好曲,好曲!大家說是不是?”
仿佛下面真的有很多人響應似的,七皇子居然揮揮手,示意席間安靜。然后終于望向安錦繡:“此曲之妙,妙在從未聽聞?!?p> 你聽過才怪!
“幼時跟奶娘學的,是她農(nóng)間的小調(diào)。奴婢張嘴就來,未及深思,實在有失體統(tǒng)?!卑插\繡深覺不妥,趕緊補救。
七皇子卻并未在意。
“家山北望淚沾襟,患難之交恩愛深?!逼呋首又貜椭柚兄~,嘆道:“農(nóng)間小調(diào),亦有樸素雅韻?!?p> 要完蛋,安錦繡心中一緊。
可別一句情詩,勾起他對“白骨精”王妃的情腸。弄這么些隱形賓客已經(jīng)夠累人了,別再把“王妃”招來了。
怎么就這么靈,前腳安錦繡才擔心,后腳七皇子果然想到了。
“我與王妃,雖算不得恩難之交,可她每日安靜地在此處陪著我,從無怨言,真正讓人敬佩?!逼呋首尤崧暤馈?p> “爺是真正心疼王妃??涩F(xiàn)下王妃安歇了,又是唱歌又是喝酒的,可會吵著她?”
安錦繡的言下之意,就是這可笑又可怖的夜宴趕快結(jié)束吧!
七皇子冷冷地盯了她一眼,像是看透了她“化被動為主動”的用意。
安錦繡是忘了,自己只是個宮婢,皇子的事是你能主動的么?
“大膽!”
七皇子突然怒吼。
一聽“大膽”二字,所有宮女下意識的本能反應一定是下跪,安錦繡也不例外,一個哆嗦就跪下了,口頭禪隨即跟上:“奴婢該死!”
“貴賓盈門,你該守住自己的身份,如此胡言亂語,豈不是叫大哥笑話我這兒沒規(guī)矩!去門外跪著!”
安錦繡心中一萬匹神獸奔騰而過。
七皇子殿下身邊處處地雷,真是防不勝防,隨時爆炸。一分鐘之前還覺得你唱歌是天籟,一分鐘之后就覺得你說話簡直是天雷。
“去門外跪著!”七皇子又喊。
他也很生氣,這一團稚氣的小宮女,好像經(jīng)常聽不懂自己的話,總要重復好幾遍,太讓人沒有氣概了。
片刻之后,靜思堂燈火通明的大殿終于安靜了。
七皇子生著氣,將“賓客們”都“送”走了。尤其是“送”已故大皇子之時,更是痛心地說:“尚宮局不像話,不是派笨的,就是派自作聰明的,明兒就把她換了,免得大哥再來做客,瞧著生氣。”
跪在門外的安錦繡聽了才叫生氣,看來自己在他眼里,不是笨的,就是自作聰明的。最可怕的是,他又聲稱要將自己換了……
又驚又懼地陪你玩這么久,一不留神就要被換,統(tǒng)治/階級真是一點情義都沒有,冷冰冰,赤果果。
姜公公不知去了哪里。七皇子送完“賓客”,院子里就剩了安錦繡一個人。
天氣很冷,安錦繡的單薄衣衫完全無法抵御后半夜的寒意,跪著跪著,牙齒就打起戰(zhàn)來。
這時候,她再也不覺得七皇子是秀逗了。
秀逗多少還有些萌意,現(xiàn)在的七皇子,怎么也萌不起來。而之前恍惚曾經(jīng)感覺到的一點點的關(guān)照,也在現(xiàn)實面前退卻。
醒醒吧,安錦繡,這人分明就是喜怒無常、性格乖戾,別人畏懼他,你卻偏偏圣母之心大熾去可憐他。什么情深婉轉(zhuǎn)的戲碼,分明是他腦子有問題,性格有缺陷。
忙了大半夜,寒冷是一樁,難捱的還有饑餓和困頓。
肚子咕咕地叫著,之前七皇子“難以下咽”而賞她的美食,早就不知消化到了哪個角落。而滿桌的點心吃食,都是給摸不著看不見的賓客,她根本沾不到邊。
而睡意來襲,更是難以抵擋。
她強撐著不閉眼,感覺自己可憐得像賣火柴的小女孩,生怕自己一睡著,就給凍死在這里,這好不容易穿越成功所獲得的新生,可就前功盡棄了。
努力地睜著眼睛,卻還是敵不過強勢的睡神。頭漸漸地低垂,猛地磕到了下巴,驚醒,發(fā)現(xiàn)自己不由自主地睡了過去。
咦,身上多了件衣裳。
安錦繡抬頭一看,是老樹皮臉的姜公公。
“爺應該睡了,天亮時我來取衣裳。”他聲音極低,安錦繡卻聽到了,感激地點點頭。
很快地,又睡過去,不知不覺地倒在了磚石上。
夢境很雜亂。有澎湃的音樂,安錦繡在音樂中翩翩起舞,腳下是熟悉的冰刀,她旋轉(zhuǎn),她舞動,她躍起身子,在空中轉(zhuǎn)出一個高難度的三周,穩(wěn)穩(wěn)地落冰,看臺上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突然,觀眾席上出現(xiàn)一個身著古裝的翩翩男子,頂冠禮服,劍眉星目。
七皇子元恒!
安錦繡一緊張,腳下頓時亂了步伐。在觀眾的驚呼聲中,重重地倒在冰面上。
冰面好冷,冷得徹骨。
“錦繡——”他居然還喊她,嚇死人不賠命,便是七皇子殿下!
“錦繡!”
不對,好像不是在觀眾席上。
觀眾席沒有了,只有一個空落落的院子,樹上隱約發(fā)了新芽,身下傳來陣陣涼意。
什么時候竟然天亮了!
安錦繡睡在地上,那涼意便是從磚石上傳來。黎明前姜公公送來的衣裳,已經(jīng)不知去向,眼前只有一張木然的臉。
不用說,是七皇子殿下。
艾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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