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錦繡的父親安懷遠(yuǎn),官居五品,在官場上是不大排得上號,但安家卻是全國數(shù)得著的富戶,跟宮里關(guān)系也不錯。以往宮里的人出來辦事,在安家歇腳也是常事。
可這回一歇,便把安老爺?shù)哪X袋給歇掉了。
安夫人急得一頭栽了過去,再也沒有爬起來。
也好,沒入宮婢這種事,讓安錦繡一個人承擔(dān)就好了。她很難想象母親那樣矜貴的人,要如何來承受宮中的艱苦。
炮灰很可憐,但絕不悲壯。
因?yàn)槎紱]人關(guān)注你。
那種罪臣之女一入宮,四面楚歌、八方來敵的境遇,真正是被害妄想。每年沒為宮婢的女眷,多則幾百,少也有幾十,誰記得誰啊。
更別說“龍袍案”里最震蕩朝野、甚至影響力遍及舉國上下的,是原太子。
查啊查啊,人員越扯越多,面越牽越廣,很不幸地,太子就被扯進(jìn)來了。
當(dāng)安錦繡有了一顆成熟的頭腦之后,她重新審視了這樁讓自己家遭受沒頂之災(zāi)的“龍袍案”。
安家很冤,非常冤。太子卻頗有點(diǎn)自找的。
太子從小沒媽,寶慶帝也是抱著對原配皇后真摯的感情,立了她的兒子為太子。
沒媽的孩子比較容易傲嬌,安全感缺失。再加上當(dāng)太子時間過長,寶慶帝雖然已經(jīng)五十多歲,還老當(dāng)益壯,太子心中就有些不足為外人道的怨氣。
這樣的人最容易作死。
而身為皇帝,對太子的要求與對旁的皇子自然也有所不同。
太子就更傲嬌了,覺得老子總針對自己。
皇帝就更生氣了,覺得兒子一點(diǎn)不懂自己的心。
反正情況就越來越惡化,再加上總有那么一小撮唯恐天下不亂的私心份子,挑個撥啊,栽個贓啊,一刻也沒閑著。
“龍袍案”就成了壓垮太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太子被廢了。前頭加了個字,成了廢太子。
不知道他是不是太傲嬌了,先暴跳如雷,再痛哭流涕,最后居然一個想不開,在囚禁之處上吊了!
安錦繡回想到這一段,覺得廢太子的腦子真是秀逗了。
如果能讓她一早就遇見廢太子,一定要好好跟他講講自己掌握的一些粗淺的歷史知識,歷史上廢太子重新進(jìn)入老皇帝視線的,也頗是有幾位的。
你這一上吊,不但再無翻身之日,也是便宜了其他皇子啊。
你的王妃呢?你的孩子呢?你倒是撒手了,讓他們活得多么痛苦。
自盡最沒出息!安錦繡遺憾地想。
可廢太子沒來得及等到安錦繡穿越。
缺少人生導(dǎo)師的廢太子,就這樣結(jié)束了悲劇的一生。
所以,憶苦思甜,安錦繡覺得自己還不是最慘的。起碼自己還活著,而且還穿越了一個靈魂過來,就算不是開了掛,起碼也能算是雙核的處理器了。
所以,好好地給“白骨精”王妃洗漱吧。
七皇子也不會思過一輩子,只要自己忍得過這段時日,等他放出宮外回到王府,自己也就自由了,自己“晦氣”的標(biāo)簽也就能被揭過不提了。
正美好地打算著,安錦繡卻發(fā)現(xiàn),輕輕擦拭之下,“王妃”的胸骨處似乎有些異樣。
浮塵之下,隱隱現(xiàn)出烏黑的底色。而且……有裂痕!
安錦繡長得矮,那胸骨正好在她視線平行處。
正要湊上去仔細(xì)看個研究……
“你在干嘛?”七皇子的聲音陰森森地在背后響起。
安錦繡正聚精會神研究著胸骨,猛地被他嚇了一大跳,心臟劇烈跳動,張嘴像個傻子般望著他,像是做了什么事被拆穿,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
七皇子大步走到跟前,狠狠地拽開安錦繡:“你想干嘛?”
“啊,疼……”安錦繡細(xì)小的手腕被他抓得劇痛難當(dāng),她是個很吃痛的人,可七皇子力大無比,手如鐵鉗,那手腕像是被抓裂一般疼痛,讓她忍不住輕呼出聲。
“奴婢只是在給王妃洗漱,見王妃身上有浮塵,想擦拭干凈?!卑插\繡解釋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七皇子甩開她,轉(zhuǎn)身去望那骷髏。半晌,陰沉著臉:“沒人敢這么對待王妃。”
安錦繡握著手腕,疼痛讓她微微發(fā)抖,更讓她心中清楚,這個七皇子要弄死自己簡直太容易了。他能弄走九個宮女,心不狠怎么可能?
自己是哪根筋搭錯,之前竟敢小瞧了他?
可她內(nèi)心又驕傲得不想道歉,她是遵了他的命,才來洗漱的,她可以恭敬從命,但絕不低三下四。
兩人微妙地僵持了片刻,七皇子冷哼了一聲,將披風(fēng)重新披好,又輕柔地系上緞帶。
“心中不服?”他斜睨著眼。
“奴婢不敢。”語氣卻是疏離的。
“不敢?”他反問一句,“你膽子比誰都大!”
安錦繡心中一動,他竟然看出了自己恭敬的偽裝。
心一橫,我說了實(shí)話又怎樣,大不了被你趕走?!盃斪屌緛硐词?,許是奴婢沒有經(jīng)驗(yàn),不得爺?shù)男?。往后如何洗漱,請爺明示?!?p> 完蛋,七皇子的雙眉已經(jīng)豎起來了。
自己又惹到他了。
可這次,七皇子的眼眸里卻不是怒氣,而是銳利,銳利得像是要剜進(jìn)安錦繡的內(nèi)心深處去。
“你在唬弄我,安錦繡。”語氣是冰冷的。
“奴婢不敢?!卑插\繡垂下眼睛,不去望他,害怕自己的內(nèi)心被他窺視。
“每一個前來靜思堂的宮女,不是將我當(dāng)王爺,就是將我當(dāng)瘋子。你當(dāng)我什么?”
“來之前,奴婢不知道爺是王爺。來之后,奴婢也不認(rèn)為爺是瘋子?!?p> “那我是什么?”他堅(jiān)持問。
“爺就是爺,我安錦繡要伺候的一個爺。”
七皇子冷笑:“那你就是拿我當(dāng)傻子?!?p> “奴婢不敢?!?p> “你真的只有十一歲嗎?”七皇子圍著她的身邊,緩緩地踱著步,陰沉地觀察著她的反應(yīng)。
“奴婢的身子只有十一歲,可奴婢是罪臣之女,經(jīng)歷坎坷,唯知謹(jǐn)慎與警覺,方是安身立命之道。若爺說奴婢完全不似十一歲,奴婢也認(rèn)了?!?p> 七皇子的眼神愈加閃出深不可測的寒芒:“那你告訴我,她究竟是誰?”
他手指著靜默的“王妃”。
“王妃”并不說話。
艾秋
此段不計(jì)入字?jǐn)?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