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暴風來臨

　　17年后。

　　 2347年。

　　奧林帕斯山西北方，蘇爾奇萊庫斯地區(qū)。

　　處處充斥著深溝與山脊的崎嶇地形使得這里極為險峻，就算是經(jīng)驗極為老道的塵埃獵人也經(jīng)常命隕于此。

　　但高風險往往意味著高回報，這里散落著大片各種類型的金屬塵埃，如果能夠滿載而歸，就能夠獲得高額的點數(shù)報酬。

　　“滴滴滴。”

　　深溝之中，一個黃色的人影使用著離子探測儀，儀器上發(fā)出的紅色激光可以輕易探測出這里的金屬成分，但如果是沙塵天的話，就沒有那么好使了。

　　人影的身前，是一個不足半米深的坑洼，但里面卻堆滿了異色的塵埃，儀器掃描過后，得出了一個滿意的結果。

　　“81%的硅酸鹽，還有19%的鐵、鎂、鈉等金屬離子，這趟收獲不錯?！?p>　　被沙塵染成黃色的防護服下，人影的臉上總算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將眼前的粉塵全部裝入袋子后，足足有上百個單位質量。

　　這些金屬離子一部分來源于火星地表本身，另一部分則來自于稀薄的大氣層外的流星雨，其內的金屬原子會揮發(fā)、電離并留在空氣中，不斷沉積。

　　“江一、豐都，收工了！”

　　眼看天色漸晚，空氣中的溫度疾速下降，人影向同行的兩個人呼喊道。

　　這里一旦陷入黑夜，溫差驟變，就有可能因為溫差和氣壓差形成風暴，風暴中的金屬離子摩擦產生的靜電，就會阻斷通訊。

　　隨著一聲氣流的呼嘯聲，一旁的山脊之上，飛下一個人來，噴氣背包再次噴出氣流，抵御著重力的吸引，穩(wěn)穩(wěn)的降落在了人影身旁。

　　“收獲怎么樣？”

　　“害，別提了，山脊上什么都沒有，只找到一小袋塵埃?！?p>　　豐都喪氣的舉著拳頭大小的一袋粉塵，隨后不住的夸贊道。

　　“還是張叔厲害啊，隨便瞧一眼就知道哪里有大量的塵埃，我要是有您這本事就好了?！?p>　　“都是這些年積累的經(jīng)驗罷了，我這把老骨頭，也快要退休了，還得靠你們這些年輕人??！”

　　張淼失落的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自從上了一定的年紀之后，明顯感覺到體力不支，連以前隨便攀爬的山脊，現(xiàn)在都得畏懼三分。

　　“嘿嘿，那我可得好好跟老前輩學學了。”

　　豐都討好的奉承了兩句，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還有一個人不在。

　　“江一呢？”

　　“這么長時間了，也該回來了……”張淼再次試著呼喊道，“江一，你在哪呢，快回來！”

　　許久，呼叫未果。

　　張淼這才驚異的發(fā)現(xiàn)，腦機的聯(lián)絡網(wǎng)里，失去了江一的信號。

　　而同時，一旁的豐都臉色大變，急忙對著張淼喊道：“張叔，快看！”

　　順著豐都手指的方向，張淼頓時心底一沉，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那個方向，正是江一剛剛探索的方位，此時遠方，如同一道通天的壁壘，金屬沙塵所組成的超大型風暴正呼嘯趕來。

　　巨大的風暴遮蔽了天日，形似洶涌的浪潮，吞噬著一切。

　　“張叔！快走！”

　　見一旁的張淼呆若木雞，豐都連忙扯著胳膊試圖喚醒陷入呆滯狀態(tài)的張淼。

　　停下來也不是辦法，這里地形險惡，風暴也不知道會持續(xù)多久，被叫醒的張淼，沉思片刻之后，決定先離開這里。

　　“希望這小子沒事！”

　　隨后，噴氣背包噴涌著強勁的氣流，兩個人如同拍飛的皮球，在山脊之中上躥下跳，只為逃離這噬人的風暴。

　　一刻鐘后，兩人穿越過山脊，到達了平原之上，這里停放著先前停好的浮空車。

　　將金屬塵埃裝入儲備箱后，張淼焦急的看著身后的風暴。

　　“這小子，怎么還不來，浮空車的位置他是知道的?！睆堩档男拇藭r如同被螞蟻啃食，渾身撕撓。

　　但面對這樣級別的風暴，也只能干看著，無能為力，只能在心底默默的祈禱，這小子能夠平安的逃脫出來，或者是找一個可以避風的地方。

　　眼看著風暴就要來臨，所剩的逃離時間已經(jīng)逼近臨界值，張淼無奈的攥緊著雙拳，厚實的防護服都被捏的擠壓變形。

　　“張叔，快上來，風暴要來了！”

　　一旁的浮空車上，豐都焦急的呼喊道，真怕張淼在車子后面等到最后一刻，到那時候，遇險的可就不止江一一個人了。

　　“嘭！”

　　張淼氣忿的拍打著儲備箱的外殼，打算轉身離開，口中不住的義憤填膺道。

　　“這小子，說了多少次！不要和隊員離得太遠，就是不聽！《塵埃獵人行為規(guī)范》白看了！”

　　下一瞬，一只手突然搭在了張淼的肩膀上，耳邊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張叔，我回來了！”

　　一回頭，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張淼臉上的憤怒頓時消失不見，喜悅取而代之。

　　“快上車！走！”

　　“等會，我先把東西裝上！”江一得意舉起手中的兩只巨大的袋子，得到的收獲，足足是張淼的兩倍還多！

　　浮空車四周噴出強勁的氣流，載著三人浮地而起，疾速駛向了奧林帕斯站。

　　車內。

　　“你小子怎么逃出來的？”張淼沒有先指責，而是好奇的問道。

　　“嘿嘿?！苯绘移ばδ樀恼f道，“我離你們比較遠，當然是先看到風暴，然后從另一個方向趕回來了?！?p>　　但實際上，是江一在深溝中發(fā)現(xiàn)了一個頗大的風洞，其中滿是篩濾過的金屬塵埃，其中貴重金屬的含量，足足達到了40%，正開心時，一股不好的預感直襲心頭。

　　這種奇怪的預感，曾幫助江一避過了許多次危險，這一次也是。

　　沒有猶豫，江一顧不得全部裝下，只得將腰間多個口袋填滿了兩個，逃出深溝之后，這才看到恐怖的風暴，隨后便朝著更為便捷的路徑直線趕來。

　　“你這臭小子，真是命大！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運！這種級別的風暴，連我這種老道的塵埃獵人都要畏懼九分！”張淼口中雖然臭罵著，但更多的，是出于對江一的關愛。

　　江一自然也是能感受到張淼的愛護，隨即調侃道。

　　“我知道錯了，下次還敢！”

　　“唉。”張淼無奈的嘆了口氣，這小子的性子，簡直跟他爸如出一轍，“你要是再不改改你這揍性，遲早完蛋！”

　　“對了，江一，這一趟收獲如何？”一旁開車的豐都好奇的問道。

　　“40%的含量，二百五十個單位?！苯坏靡獾撵乓?。

　　“WTF！”

　　豐都被驚道說出了母語，倒也不怪豐都，而是腦機自動屏蔽了這種粗俗的詞語，沒有實時翻譯過來。

　　而一旁的張淼倒還沉穩(wěn)，但心里同樣也是一片波瀾。

　　“這小子簡直是天才！可謂是天生的塵埃獵人，而且都沒有好好培養(yǎng)，就達到了這種程度。不過這性子，實在是過于冒失，得好好改改。”

　　“你也太變態(tài)了，在學院里就總是的TOP1，在外面我還是比不過你，唉，我都成為塵埃獵人多久了，還比不過你一個新手！厚禮蟹！”

　　豐都一邊開著車一邊搖晃著腦袋，仿佛對人生失去了信念，為自己感到打抱不平。

　　“你可別學他！”豐都作為張淼教過的第一個徒弟，自然也是疼愛有加，隨即勸說道，“你才跟了我多久，已經(jīng)很優(yōu)秀了，一步一個腳印，慢慢來，早晚你也是塵埃獵人的一把好手！”

　　“……好吧。”豐都總算稍微拾回了一點自信，“你這小子，真是逆天，不過我總會贏你的！咱倆可是同時報名了‘曙光計劃’的選拔，到時候咱們走著瞧！”

　　談笑之間，豐都不經(jīng)意的說出了江一藏在心底的一個秘密。

　　直到車內沉默不語，氣氛變得古怪起來，豐都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之前江一就曾再三交代過自己，不要講這件事情說出來，但還是大意了。

　　“曙光計劃”四個字一出，頓時讓張淼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氛圍變得尷尬了起來，豐都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也收不回來了，只能沉默作罷。

　　原本歡樂的氛圍，頓時變的凝滯，直到回到奧林帕斯站，車上的人都沒有再講過一個字。

　　奧林帕斯站，北生活區(qū)。

　　這個熟悉的地方，自從父母不告而別，江一便跟隨張淼在這里生活了十七個年頭。

　　來到回收站后，三人將自己所得，全部換做了點數(shù)，根據(jù)換算，一共是398個單位的塵埃，也就是3980個點數(shù)。

　　作為小隊的成員，自然沒有人會吝嗇這些點數(shù)，均分之后，豐都帶著自己的點數(shù)悻悻的離開了，離開之際，豐都俊美的西方面孔上，流露著對江一的歉意。

　　回到艙室之后，沉重的艙門發(fā)出的聲音比以往更加刺耳。

　　不似父子，但勝似父子的兩人此時都沉默不語。

　　江一不知道該怎么向養(yǎng)育了自己十七年的張淼解釋。

　　而張淼此時心中也是一團亂麻，心緒紊亂。

　　作為江一的唯一監(jiān)護人，自己從未娶妻生子，把江一當成自己的親生兒子看待，希望他能夠成為像自己一樣出色的塵埃獵人，用和自己一樣的技能去賺取點數(shù)，養(yǎng)活自己。

　　但如今，養(yǎng)大的鳥兒翅膀硬了起來，張淼氣忿的不是江一的選擇，而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的隱瞞，就好像受到了欺騙一樣。

　　來自至親之人的欺騙。

　　“張叔……”江一率先繃不住了，畢竟錯的是自己，本來打算是選拔結束之后再告訴張淼，如果沒有通過，就當無事發(fā)生。

　　但現(xiàn)在，局面一片混亂。

　　“不用說了……”張淼伸出手掌制止了江一準備道歉的話，“林子大了，養(yǎng)熟的鳥兒總要離開，如果這是你做的選擇，我支持你?！?p>　　“你應該知道，我一直想讓你成為塵埃獵人，但從沒有約束過你非得做什么。”

　　張淼頓了頓，想起了老友那張熟悉的臉，跟江一這小子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我也想過要成為一個塵埃獵人，安穩(wěn)的度過這一生，但最近我總是做噩夢，夢見那個纏繞了我十七年的夢魘?！?p>　　江一將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說了出來，這些年，江一一直在重復做同一個夢，不似噩夢，但勝似噩夢。

　　直到最近，聽聞奧林帕斯站在進行曙光計劃的招募選拔。

　　當晚，江一就夢到自己乘坐著一艘飛船，來到了外太空，那里自由自在，沒有束縛，似乎在象征著些什么。

　　但江一一直沒有告訴張淼，以往江一的直覺一向十分準確，這讓江一覺得，這就是自己要做的選擇，即使不能，也要試一試。

　　聽完江一的話，張淼知道，這可能就是江一骨子里的天性，亦或者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是時候告訴你一切了?！睆堩灯鹕?，從一個塵封多年的箱子中取出了一個小盒，放在了江一的眼前，說道。

　　“你知道‘曙光計劃’的具體內容嗎？”

　　江一搖了搖頭。

　　“黎明之后，必有曙光，這次計劃的目的，與十七年前相同，都是為了探測能否移民地球。”

　　“什么？！”江一自然是知道黎明計劃，雖然這件事情在當年被封鎖，但仍舊有一些小道消息大肆傳播。

　　而且這件事情，與自己的父母完全關聯(li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