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眾護法見狀趕忙沖上前來將南宮研星扶起,見他已昏迷,遂大驚失色,“快傳大巫醫(yī),國師可不能有任何閃失!”
暗宮中人都變得緊張起來,迅速自發(fā)的讓出一條路,以便護法去傳巫醫(yī)。
恒薔略顯詫異,看向冬梅,“看來國師在暗宮備受尊崇。”
冬梅蹙眉,看了國師一眼,面露擔(dān)憂之色,低頭道:“確實,國師如今和殿下您一樣,都掌握著暗宮眾人的生死?!?p> “哦?為何?”恒薔好奇。
“南宮家的傳人如今就剩國師一人,其他的都已被大梁王賜死。也就是說,能繪制暗宮解咒符印的人,如今只有國師一人,他若有個閃失,后果可想而知。”冬梅皺緊了眉頭。
恒薔才恍然大悟,手心捏了把汗。
這時,人群中有些騷動,恒薔抬眼望去,見一護法帶著裝束怪異的巫醫(yī)而來。
他們向恒薔行禮后,巫醫(yī)便觀察國師的面容,伸手去把他的脈。片刻后,便開始掐他的人中,還拿出藍(lán)瓷小藥瓶放他鼻間給他嗅。
折騰了一炷香的功夫,國師終于蘇醒,眾人才松口氣。
“國師,您可醒來了!你既知整個暗宮的命運都系在你身上,豈可耗費神力致使自己暈倒?”恒薔有些嗔怪南宮研星。
南宮研星眼神憂郁,緩緩轉(zhuǎn)頭凝視恒薔,卻是欲言又止。
恒薔眨眨眼,與他對視一陣,發(fā)現(xiàn)他的眼瞳好似又灰暗了幾分,心中隱隱覺得不妙。
“國師,你的神力快要耗費盡了?”恒薔目露擔(dān)心的問道。
南宮研星繼續(xù)凝視恒薔,欲言又止。
“如果是那樣,咱們趕緊回宮,傳御醫(yī)為你好好診療,不然這暗宮幾百號人的性命堪憂?!焙闼N見他還是不語,便先開口。
“殿下……”南宮研星突然開了口。
“嗯?國師請說。”恒薔道。
“我南宮家已沒了傳人,我自感命不久矣,這暗宮中人的性命……不知殿下如何打算?”南宮研星憂傷的看著恒薔。
“呃……我……”恒薔竟一時語塞。
“如何打算?自然是請國師趕緊將畫符印的方法傳于一有慧根之人!休要打殿下半點主意!”脆響的聲音傳來,原來是梅傲寒。
大家都看向他,但見他一臉不高興,蹙著劍眉,斜睨著南宮研星。
“殿下乃一弱女子,幾番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歸來,怎好又讓她承受那剜心落發(fā)之痛?我亦是暗宮后裔,如今有殿下在,我等不用再受剜心之痛就該知足,切不可再道德綁架她!若有人非要為難她,先踩著我的尸體過去!”梅傲寒瞬間臉色冷凝,目露寒光掃視周圍。
冬梅蹙眉低下了頭,四周也無他人接話。
見狀,梅傲寒拉起恒薔的手腕,“殿下,天色已晚,舊宮主亦解救,這改宮規(guī)之事日后再說,咱們走吧!”
恒薔這才隱約明白梅傲寒一直疏遠(yuǎn)她,竟是為了她好,不想她為了未婚夫而為暗宮付出。
“表哥,你……你就不為整個暗宮四百七十七條性命擔(dān)憂?我們可是你的族人!”冬梅突然提高了嗓音,悲憤地對梅傲寒說道。
“表哥?”恒薔看看冬梅,又望望梅傲寒,雖早已知道他們的關(guān)系,但第一次聽冬梅這樣稱呼梅傲寒,還是有點異樣的感覺。
“是的殿下,從前表哥并不知暗宮之事,我不便與他相認(rèn)。先皇駕崩后,月圓夜我等都受詛咒時,姨母才不得已告訴他一些緣由。所以表哥他,因為自己是暗宮后裔,才一直躲著您,也阻止我們向您尋求幫助。他對您的情誼有多深,您的心一定感受的到?!倍方忉尩?。
“這……前任暗宮宮主的兒子是我的未婚夫,繼任宮主的女兒曾是我的貼身侍女,此事定是母皇有意安排。大抵是為了讓我更好的掌控暗宮?!焙闼N垂眸,不禁在心中對先皇暗暗悼念。
不想此時還打坐地上的國師,眸光暗動,時而瞟一眼梅傲寒,時而睨一眼冬梅,垂眸思考著什么。
“行了,表妹莫再多言!你保護好國師,我這就護著殿下走了?!泵钒梁f完拽著恒薔就往來路方向走去,鳳九天緊隨其后。
誰料沒走十步,身后突然傳來一聲怒吼:“暗宮眾兄弟,今日決不能放走恒薔!光明與自由就在眼前!豈能錯失良機!”
“倉啷啷……”有刀劍出竅的聲音傳來。
“對!我們要光明與自由!百年不遇的良機就在眼前,豈能放走解咒之人!”有人緊跟著復(fù)合起來,人群開始騷動。
見此情形,恒薔頓感不妙,本能的伸手撫摸自己的頭發(fā),另一只手放在胸口上,暗宮人口中的自由與光明,確實近在咫尺。
梅傲寒與鳳九天迅速一前一后護住了恒薔,梅傲寒更是怒目圓睜,周身散發(fā)著殺氣,右手倉啷一聲拔出刀來,怒視著不遠(yuǎn)處的一撮人。
“爾等要造反?豈不先問問我的刀!”
只見對面跳出一頭發(fā)花白,面容猙獰的之人,手持雙刀,咬牙望著梅傲寒。
“造反?我看你是吃里扒外!莫非月圓夜你不受那剜心之痛?你的娘親,兄長和姐姐都不受剜心之痛!你不是我暗宮后裔!”
“梅少將軍,與整個暗宮四百七十七口人命相比,皇女殿下不過割塊肉、剃光頭,并無性命之憂,今后還都會長回來!你就讓殿下救救我們吧!”另一個身型瘦削一臉愁像的男子說道。
“住口!”梅傲寒舉刀直指對方,“殿下回歸,已使我等不再受剜心之痛,我等罪臣之后該當(dāng)知足,從此守好暗宮本分。不料爾等生出狼子野心,當(dāng)宮規(guī)處置,大卸八塊!”
“好個無情無義的走狗!叛徒!”為首的男子罵道。
“不想活得盡管來擋路!我和鳳九天鳳大俠,對付你們綽綽有余!”梅傲寒咬牙,睨視對方。
那邊鳳九天一臉肅殺,劍已出鞘。
聞言,對面那撮人相互交換眼神后,冷冷的笑了。
“與其被剜心咒折磨一生,還不如拼一把!大不了死個痛快!哈哈哈……暗宮眾兄弟,想要解脫的,隨我活捉恒薔!”那為首之人舉著雙刀沖了過來,身后四人緊隨其后。
話說梅傲寒和鳳九天是何等英雄人物,皆有萬夫不當(dāng)之勇。那五人沖上前來,梅傲寒只是三五招便將為首的那人打倒在地上,卻并未置于死地。而鳳九天也似與梅傲寒心意相通,只是使手段將幾人打倒,卻并不斬殺他們。
人群中還有人在騷動,但無人再跳出。
恒薔被梅、鳳二人護著快速撤離。
不想身后又傳來小孩子的哭泣聲。
“爺爺,您醒醒呀,孫兒已無爹無娘,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再沒了您,孫兒還怎么活……嗚嗚……”
聲聲凄楚的呼喊,回蕩在恒薔身后,猶如細(xì)繩在拉扯她。
恒薔忍不住回頭,但見一瘦骨嶙峋的孩子跪在那被打倒的白發(fā)老人身側(cè),哭得渾身顫抖。
“暗無天日。”恒薔下意識抬頭仰望。
這暗宮就是座地下監(jiān)獄,這里的人都是罪臣后裔。一人犯錯,株連九族,世代為奴,這是何其的不公!
恒薔的腳步停了,身后的梅傲寒急忙剎住,差點碰到她。
“我不走了,我今日要解散暗宮!”恒薔從容的說。
“???”梅傲寒和鳳九天都吃了一驚。
“他們說的對,我就是剃光頭,割塊肉,沒有性命之憂。卻能換來四百七十七條鮮活的人命,這是一場大功德?!焙闼N說得依然從容。
“薔兒你瘋了!割心頭肉是何等殘忍與疼痛!皇女剃光頭又是何等大事!你忘了當(dāng)年削發(fā)被先皇如何懲罰?只要我還活著,是斷不允許的!”梅傲寒激動搖頭。
“殿下如此,我亦無法向我家主君交代,鳳某斷不會答應(yīng)!除非我家主君點頭!”鳳九天冷著臉說道。
恒薔眨眨眼,嘴角微微上揚,伸出雙手,分別拽住他二人的衣袖:
“多謝二位大英雄關(guān)心。割肉可以涂麻藥,況且也沒人規(guī)定割多大一塊肉,指甲蓋那么大一塊他也是一塊呀!至于剃光頭,哈哈,我都想好啦,父王讓我為先皇守孝,我正好剃度,誠心誠意去守孝!而且對于我這種五官精致的美人胚子來說,光頭完全不影響我的顏值!”
梅、鳳二人朝天翻個白眼,“不行就是不行!快走!”
“?。 焙闼N突然一屁股坐地上,“我的心好痛,我需要喝點長恨泉的水。”
梅、鳳二人對視一眼,相互點頭,梅傲寒一把將恒薔拽起來扛在肩上,轉(zhuǎn)身就走。
“梅梅,好梅梅,你要支持我!我心中的大梁應(yīng)該是文明自由平等的國度,暗宮這座地下監(jiān)獄早該廢除!而且,我知道,就算我是光頭你也依然愛我支持我,對嗎?”
梅傲寒一言不發(fā)就當(dāng)沒聽見。
這時,后面又傳來了了腳步聲,還很急促。
鳳九天警惕的轉(zhuǎn)身查看,但見冬梅匆匆跟來。
“殿下,求您停下,國師快不行了?!?p> 梅傲寒的腳下頓了頓,繼而又走。
“殿下,大巫醫(yī)說國師靈力耗盡,活不過今日了,求您可憐可憐我們吧!”
梅傲寒的腳步放慢,但依然沒停。
“梅梅,你聽見了,人命關(guān)天!我愿犧牲小我,以救贖大家,將來你代表司馬家變牛做馬報答我怎樣?”恒薔用小拳拳輕輕捶打梅傲寒的胸口。
梅傲寒終于停了下來,轉(zhuǎn)頭看鳳九天。
“殿下,鳳某保護您這些年來,已知您是義薄云天之人,跟我家主君一樣。鳳某敬佩您,您……去吧?!?p> 恒薔微微點頭,能被鳳九天認(rèn)可,也是人生一件幸事。
見恒薔真的轉(zhuǎn)身向走來,冬梅的眼眶頓時濕潤,這樣的主子她愿一生效忠。
幾人回到長恨泉邊,暗宮眾人看到恒薔的瞬間,都激動地落淚,人們紛紛跪下,叩拜她。
南宮研星依然在原地打坐,身旁的大巫醫(yī)手持法杖,圍繞著他跳著怪異的舞,這是在借天地之力,為他續(xù)命。
“國師,您……還好嗎?”恒薔輕聲問道。
南宮研星倏地睜開了雙眸,灰白的眼瞳竟熠熠生輝。
“我大梁的守護神果然仁愛至極,庇護著每一個角落的大梁子民?!蹦蠈m研星嘴角上揚,然后他竟站了起來?!俺o法與宮主留下,其他人退下!擺香爐供桌,拿朱砂和符紙來!”
幾位護法絲毫不敢怠慢,謹(jǐn)遵法旨,驅(qū)散眾人。
恒薔暗暗為南宮研星捏了一把汗,她隱約感到,他這是在消耗體內(nèi)最后一點力量,猶如回光返照。
殿下請您站在泉邊,俯視司馬風(fēng)的跪象,在心中唾罵他,直到我來施法。
恒薔照做。
南宮研星取水凈手,起桌燒香,對著天地各拜了三拜,遂搖鈴唱了一段道經(jīng)。
唱畢,起身畫符。
畫完,持佛塵走向恒薔,“殿下現(xiàn)在請您在心中默默寬恕他?!?p> 恒薔點頭。
南宮研星繞著恒薔,口中念動真言,不時甩動佛塵。
“請護法為殿下落發(fā)?!?p> 恒薔身子顫了顫,暗暗嘆口氣,閉上了眼睛。
隨著剃刀刮頭皮噌噌的聲音,屢屢青絲飄落掉進長恨泉中……
請殿下割心頭肉一塊,祭于泉中。
恒薔回頭看向南宮研星,本想問問有沒有麻藥,但看著儀式過于神秘嚴(yán)肅,她便看向遞給她刀的護法,剛準(zhǔn)備說話,他卻走了。
恒薔蹙眉,向后尋找梅傲寒和鳳九天,想著他們常使刀槍手快,迅速割她一刀怕是不疼。但看到梅傲寒時,她急忙朝他微笑,她怕稍有不對,梅傲寒便會來踢翻香爐,背著她就走。
“看來是要生生忍著痛了。”恒薔呼吸變快,有些緊張。
只見她解開衣襟,露出粉白一片胸口,右手顫抖著舉著小尖刀,倒數(shù)三二一……
“??!”恒薔悶哼一聲,這是正宗鉆心的疼。
她硬是忍著疼,用刀尖挑了一小塊肉下來,鮮血瞬間留下,打濕了她的衣襟。
終于,她把那小塊肉投進了長恨泉。
“請殿下離開!”
梅傲寒和鳳九天三步并做兩步,沖到恒薔身邊??粗活^長發(fā)已落盡,光著腦袋,胸口鮮血直流,二人的眼眶竟?jié)窳恕?p> 冬梅忙拿來止血藥為她敷上,攙扶著她后退,休息。
國師開始念經(jīng)燒符紙,當(dāng)他把符紙灰燼投入長恨泉中,高聲唱到:“三千青絲皆落盡,心頭之恨全忘卻!恩怨消散!”
這時,怪異的事情發(fā)生了,長恨泉中開始冒泡,煙霧氤氳升騰,仿佛要沸騰起來。
只聽咔嚓一聲炸裂之聲響起,司馬風(fēng)的跪象四分五裂,里面竟有膿血流出,一起都沉入了長恨泉中……
當(dāng)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出現(xiàn)時,長恨泉的水變得清澈透明。
“眾人來飲泉水,從此血咒得解!你們被救贖!”南宮研星大笑著喊完,眼一閉,永遠(yuǎn)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