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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臺引鶴

第五十二章 上元佳節(jié)

鸞臺引鶴 作家W6Inp2 4829 2022-02-09 08:02:00

  上元夜,桓清邀了徐秀葉菀他們一起過節(jié)解解彼此的寂寥之情,無奈他們來了,蕭鴻反又被陛下叫到了宮里。因新年時沒能進宮問安,太后已經有所不滿,今日也不得不去了。俗話說打斷骨頭連著筋,還是韓光有先見之明,太后因著兄嫂之事更加疼愛蕭鴻了。

  街外家家戶戶張燈結彩,大直街亦有游龍燈會,想是全城的人都出來熱鬧了,叫賣聲,鞭炮聲,哄鬧聲不絕于耳,可謂人聲鼎沸。葉菀怕她的傷口被人擠到,一直在左邊挽著她的胳膊護著。

  而韓光自上次剖白便更少來招惹桓清,請他也不肯來,唯有徐秀依舊是君子之風不避諱也不過分親近,在她們身后不遠不近跟著。

  桓清將整個錢袋遞到葉菀手中,瞅了身后的徐秀和容律一眼,湊近她耳邊說道:“這些你留著,徐秀雖也還算細致卻未必能想得周全,你若缺什么喜歡什么就去買,想存著以后用也可以。徐公子人雖看著冷淡但其實心是很好的,容律話不多卻也不是暴躁之人,你不必總是那么謹慎小心把自己搞得那么累。”

  葉菀推拒再三方才收下,感動得語無倫次,自兄長去世后她已是無親無故身無分文,若不是有幸得他們如此照顧,還不知淪落何處。

  徐秀一直留意著她們的動靜,自然看到了桓清的動作,只是沒聽清她們在說什么,更不明白桓清為何說話前要看他一眼,搞得在說他壞話似的,但也知道她不是那樣的人,便只搖頭笑了一下。

  “姐姐快看!”葉菀細手指處,只見一條幾十人撐起的長龍正在空中飛舞,底下人都穿著黑衣踩著高蹺隱在暗處,唯見那游龍彩燈在高處穿走,龍頭栩栩如生,通體金光鱗閃,下面的彩燈竟都黯了下來。

  不多時,金龍身后突然燃起了煙火,仿若金龍帶來的五彩吉相,一時噼噼啪啪,遠處也紛紛放起了煙花。

  也不知是誰突然“哎呦”了一聲,那金龍脖頸先是折斷下來,接著后面踩高蹺的一個挨一個也紛紛倒了下去,容律眼尖,指著里面鉆出來的一個藍衣小子,大喊起來:“肯定是那小子絆倒了!”

  那藍衣小子好不容易從地下掙出來,橫沖直撞地,竟朝桓清這邊跑來,葉菀顧念著她的傷趕忙拉著她躲到一旁,那人卻直沖到了徐秀懷里。

  徐秀見人追了過來,也沒多想便拉著他跑了,眾人見狀只當小孩子調皮都大笑起來,好在沒有引起什么火災。

  三人又閑逛了半條街,買了些烤肉、熱炸點心墊了肚子,便打道回府。

  進門后見廳里亮著燈火本以為是蕭鴻回府了,卻原來是徐秀沒回家直接帶著那藍衣小子來了,桓清細瞧片刻才想起這膚白纖瘦的不正是久而未見的郁山公主元怡嗎?

  元宵佳節(jié),蕭鴻都進宮了,她卻能出來玩,可見先帝去后這元怡依然是頗受寵愛的小公主。難怪徐秀將她帶來這里,真是個燙手山芋。

  “子優(yōu),這么晚了你還不送公主回去?”桓清道。

  徐秀無奈嘆氣,搖了搖頭,不是他不想,總不能打暈了帶走吧!

  元怡正吃著桓清帶給蕭鴻和福生的小食,沒空閑理會他們的勸解。說話間,蕭鴻卻回來了,他見公主在此也略驚了一下,畢竟他才從宮里回來并未聽說她出宮的事。

  “再不回去,明日我就告訴陛下,你就等著禁足吧!你想出來玩就正經討個旨,別連累別人受責!”

  蕭鴻一開口便將那郁山公主鎮(zhèn)得呆住了,她久不見蕭鴻發(fā)脾氣,突然聽到他如此冷峻冰涼的語氣被嚇了一跳。年少時他多半會跟她嬉嬉鬧鬧,一起瘋玩兒一場,回宮還會幫她遮掩遮掩,怎么如今變得這般嚴肅,難道是大將軍一事讓他落下了心結,從此郁郁寡歡起來了?

  她左右看了眾人的臉色,挪到對面昏昏欲睡坐著的桓清身邊,搖著她的手臂矯聲矯氣道:“表嫂,我一年也出不了幾次宮好不容易貪個熱鬧,你真的不愿收留我嗎?”

  桓清正要說話,蕭鴻卻疾步走過來打掉了元怡的手:“她的傷還沒好利落你別動她了,也不必求她,真想留下就讓你這跟班回宮報個平安,明日一早自己去陛下那里請罪!”

  安頓好了公主,眾人各處去睡?;盖逡娛掵櫧袢招那椴缓?,沒太敢逗趣,也不知他什么心思,該從何問起,卸了妝便坐于床邊看著他洗漱。蕭鴻雖心性粗放,但身姿儀態(tài)從小便接受貴族訓教,哪怕是在凈手洗面的時候,一舉一動也都透著優(yōu)雅從容,轉身走來時風中帶著些微酒醉的香氣。

  蕭鴻被她小心翼翼看他臉色的表情逗笑了,坐在旁邊用食指點了點她的面頰:“你這樣子好像我欺負你了似的,你再這樣我可真欺負你了?”

  說著作勢便要親吻她的嘴唇,桓清微微推了一下,輕聲道:“伯雁,是不是陛下或者太后說了什么啊?”

  “舉宴過節(jié)不說話難道還要當啞巴不成?沒什么要緊的。不是早就困了嗎,還不進被窩去,別凍著?!?p>  蕭鴻正值熱孝,二人只得和衣而睡,私語幾句便同入眠鄉(xiāng)。窗外月兒正圓,塵霧漸消,鞭炮聲偶爾仍噼里啪啦亂響一陣,伴著入睡卻也并不覺得吵鬧,但愿真如他所說沒什么要緊的。

  翌日起來,正打算送公主回宮時卻發(fā)現(xiàn)人已經不在了,廂房內除了半被掀開的被褥,一切如未有人住過一般。

  蕭鴻氣得踢了一腳桌凳,口中暗罵不停,回頭正撞上桓清,她在房內掃了一眼,拉著蕭鴻出了房門。

  也不知道是自昨日進宮長了脾氣還是過去一直隱藏著沒太發(fā)作,讓桓清一時難以適應,她搖了搖他的衣袖細聲道:“你別著急,看這樣子是她自己走的,左不過是貪玩。公主畢竟身居宮禁,在城里沒什么朋友,我猜她大概是去找徐秀了,我去看看。”

  “我去吧,你在家休息?!笔掵檾r住了她,匆匆出門?,F(xiàn)在城中人對她的事仍有議論,若被哪個眼尖的認出了又要招惹不快。

  桓清豈會不知他的用意,如今的處境是,翎國認為她投敵背叛,祁國也懷疑她居心叵測,兩頭都不想傷害結果反而是兩頭不討好,然而除了自己嘗受苦果也別無他法,是她自己將事情做到如此進退兩難的地步,也怨不得旁人。

  公主果如桓清所說來了徐家,在他的庭院里轉了幾圈,又跑到書房翻著他的字畫感嘆一番,最后走到書案后坐了下來,握著他曾握過的筆,摸著他曾用過的硯臺,心中都有無限喜悅。

  葉菀倚靠在門口,有些忐忑,徐公子讓她陪這公主玩耍,卻沒想到她這么有精神,一個小小的宅院都能玩半天。

  徐秀出外回來見到書房門口的葉菀,登覺不妙,手中的菜籃子丟了一地,快走幾步進了書房,正好看到她開著下層抽屜,翻著書下壓的那幾幅畫。

  “公主!縱使您是公主也沒有隨便動人家里東西的道理,還是說公主想仗勢欺人?”徐秀冷然道。

  元怡見他如此緊張更加來了玩心,飛快地將那兩張畫紙藏到了身后。

  這時,蕭鴻也恰巧趕到,見公主果然在此,便稍放了心。還是早點將這麻煩送回宮為妙。

  “伯雁哥哥快攔住他,我倒要瞧瞧是什么寶貝!”元怡像是忘了昨夜蕭鴻那兇神惡煞的樣子,指使完人躲在后面偷偷看畫。

  蕭鴻聽了她的話并無動作,因為徐秀根本沒有去搶她手里的東西,只是垂目沉思些什么。

  那邊的元怡突然大叫起來,手中的畫也飄在了地上,蕭鴻何曾見過她如此花容失色的一面,怕是什么春宮或者血腥的畫,便急忙過去撿了起來。

  只見上面一個紅衣女子手里捧著一卷書,倚靠在木屋門前專注地看著,女子梳著簡單的發(fā)髻,暖黃的陽光斜照在她身上,為輪廓鍍了一層溫柔朦朧之色,那女子不知看到了什么動容之處,神情似有疑惑又似帶著悲憫,木屋景致只用了寥寥幾筆,人物的神態(tài)卻栩栩如生。

  蕭鴻盯著那畫中女子的容顏看了又看,頓時怒從心頭起,一拳徑朝徐秀面上而去。

  徐秀瞬間感覺口中一股腥甜之氣,大概是肉皮被牙齒劃破了。也未生氣,反而笑了笑:“不過是以前閑時消遣而作,并無他意,蕭兄喜歡盡管拿去便是,何需如此生氣?!?p>  元怡似乎比蕭鴻更加氣憤,她秀眉緊擰,紅著眼道:“并無他意?那你怎會將這畫藏這么深,又為什么如此緊張心虛?”

  “我沒有怪你亂動我的東西你又有何權利質疑我的所為?你翻到了它難道就沒有看到后面幾張嗎?那些同是幾年前作廢的墨竹圖,我若真那么在意那么珍視,怎么會和費稿亂放一起,又怎么能讓你輕易找到?何況我方才也并不是心虛緊張,只是怕造成誤會影響他們夫妻二人的關系,你看如今伯雁不就誤會了嗎?”

  徐秀一臉坦蕩,讓質疑之人也開始懷疑起自己是不是錯判了。

  蕭鴻將畫收入懷中,斜睨著他,沒好氣道:“子優(yōu)兄飽讀詩書想必明白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你若再敢動什么歪心思,我決饒不了你!”

  以前他只當二人是莫逆之交,從未多想,豈料今日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以來都是如此的粗心。他一向懶得在意旁人的心思,也不希望周遭充滿心機和猜忌,如今卻不得不開始多想。

  他將公主送回宮中,回家時見到桓清正在作畫,好不容易消解的憤怒又燒了起來,他一把抓過那副才畫了幾筆的山水圖撕了個粉碎,桓清正專心構圖,冷不丁被驚到,畫筆也被她甩在了地上。

  “怎么,公主沒找到,太后遷怒你了?”桓清心里也開始覺得有點憋屈了,她是決定好好珍惜他,可也沒想整日受這諸多莫名其妙的閑氣,但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心思,故而仍是壓著脾氣耐著性子問他。

  蕭鴻看著她欲言又止,想問她又怕她多心。坐了一會兒,卻果然忍耐不住,在房里亂翻起來,不一會畫筒便亂作一團。

  “未免你將我也一起撕了,我還是先出去吧,等你消了氣再來找我?!被盖宀幌朐谒麣忸^上跟他拌嘴,也沒有收拾畫卷,信步走了出去。

  出門時,恰見徐秀氣喘吁吁地進來,手里也拿著兩幅畫。

  “阿清,我本不愿解釋這些,但也不想讓你誤會我從此疏遠我。過去你我在前溪作畫彈琴、舞劍讀書,何曾做過無禮之事,若我……若我對你有心,早在那時便……我不爭不搶只是因為不在意,但若真有什么一心想要的東西,又豈會給別人機會!”徐秀眸光迫切,在蕭鴻跟著踏出房門時,聲音又大了起來,生怕蕭鴻聽不清似的。

  桓清聽得云山霧罩,似懂非懂,怎么今日都跟什么作畫不對付了?

  蕭鴻這才將懷里的畫拿出來,那時她經常靠著門口看書,一眼便認出了自己,也才回味過來徐秀所說的話。

  “公主找到了?她回宮了嗎?”這檔子要緊事蕭鴻還沒交待,她只能問徐秀。

  徐秀點了點頭,見她并不在意那畫的事,心下安定,便從容地將手中另外兩幅畫遞給蕭鴻看,紙張和新舊程度看似乎是同一時期的作品,一個是圍爐烤火的少年,一個是田間勞作的農夫,與桓清那副構圖也極為相似。

  蕭鴻打眼看了一遭,并未接過,仍舊是神情冷冷的,不發(fā)一言。

  桓清撇了撇嘴,未做理會,她相信徐秀的為人,也信了他的解釋,仍舊待之如初:“子優(yōu),給你添麻煩了。不過太可惜了,我這么好的人你都沒看上,真是沒眼光!嘖嘖!”

  徐秀心情放松,余光中這時才留意到房內一地的碎紙,隨意地瞥了一眼蕭鴻,輕聲笑了笑:“我也認為太可惜了,你信我,別人卻未必信你?!?p>  他將畫收入袖中,也不做勸解,反而酸了這么一句便離開了。桓清聽了這話,嘴邊的笑意突然凝滯,回頭又望著書房的畫筒出神一陣,便回了臥房。

  蕭鴻了解她的脾氣,知道她不愛吵鬧,并不代表她不介意,急忙追著她的腳步,攔住了她的腰。

  “對不起阿清,我方才昏了頭,我只是氣那徐秀而已,我不該遷怒你,更不該懷疑你!我怕,我怕你不再喜歡我,我更怕你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蕭鴻埋頭在她頸窩處,話語凝噎。

  桓清慢慢轉身,握著他的手,語氣有些無奈:“伯雁你真是……難道你以為我嫁給你不是因為喜歡而是因為討厭你嗎?這樣好不好,以后我們立個約定,如果有一日你發(fā)現(xiàn)不再喜歡我了,直接告訴我,我自然也是一樣,但在此之前不要相互懷疑。我喜歡你也正是喜歡你的坦誠與真摯,所以我愿意相信你,你不會是學滑頭了有事瞞著我吧?老實說,是不是你自己變心了所以來找我的茬?”

  其實,論起道理誰又不懂,彼此信任才能過得開心,走得長遠??杀舜司褪潜舜耍阌肋h也無法真切了解對方的心意,信任就像一場賭博,押對了算是你的信任得到了回報,押錯了也是你的信任害了你。

  “當然沒有,我怎么會不喜歡你,我,真的對不起……阿清,等你傷好了我們離開恒城吧,我跟容律說好了,我們出去散散心,到他的家鄉(xiāng)去游玩一番好不好?”蕭鴻緊緊回握著她的手。

  “好,不過你不是不讓我出門嗎,我如今在祁翎兩國恐怕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了吧,這世上還有我的容身之處?”桓清笑道。

  蕭鴻愣了愣,也被她逗笑了。這姑娘也太懂事了,你解釋一句她就這樣不怪你了,還笑呵呵跟你說笑哄你安心,而你卻要懷疑她,真該慚愧!

  他心中感慨萬千,一掃前事陰霾,輕輕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少臭美了,就是在恒城也沒多少人認得出你,何況這天下之大。再說了,倘若這世上真的沒有你的容身之處,我們就去開辟新的天地不是更好?”

  平時說他心思粗,人卻很重感情,說起情話來也這么厲害。桓清臉色羞紅,錘了他一下,推他去收拾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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