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稷境內(nèi),神鬼司,王校尉半邊身子纏滿了繃帶,正盤腿坐在一張鐵床上。
“張道長,可有線索?”王校尉聽到聲響,緩緩睜開了眼睛,即使傷勢嚴重,但他的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那妖物太過詭異,可能與天災有關(guān)。”張道長頓了頓,慢慢地開口說道。
“天災?”王校尉聽到這個名稱沉默了,可當他要繼續(xù)追問時,張道長卻眼神躲閃,顧左右而他,不愿再說更多
王守仁掙扎的站了起來,對著道士行了一個大禮,“道長,既然事關(guān)天災,那就是我神鬼司之職,只是王某武者之身,面對天災恐是力不能逮,一旦天災異動,我麓城百姓恐怕十不存一,道長乃龍虎山正統(tǒng)傳人,又身負異術(shù),如有訊息,還請相告,王某定有重謝!”
張道長嘆了口氣,“校尉大人,非是貧道不愿出手,而是山上傳來了消息,不準貧道再插手此場紛爭?!闭f完他別有深意的看了王守仁一眼,卻是不再多說,轉(zhuǎn)身離開了。
剩下王守仁愣在原地,臉色陰晴不定,許久,他憤憤一砸桌面,“陸家!”
巨力打的桌面一抖,一張紙被震得飛了起來...
........
大稷皇城,皇宮。
一位穿著明黃色常服的年輕人正盯著案牘上的卷宗眉頭緊皺。
“陸家加快了表演踏搖戲的次數(shù)和地點,建卯申時,陸家家主陸無恙親自登臺,頭戴鬼面,以舞祭祖,戌時方終。”
明德帝緊皺著眉頭,這踏搖戲是從麓國的歌舞,即使到了現(xiàn)在的大稷年間依舊興盛不衰,甚至隱隱被其他地區(qū)學習。
表演時,由一個臉涂得慘白的女人一邊訴苦一邊扭腰踩腳搖動身體。
而陸家的踏搖戲則與眾不同,大稷初年,陸家的人在原本的基礎(chǔ)上加入了許多幾近病態(tài)的創(chuàng)新,比如說表演者戴起了一個大得不合比例的面具,表演時開始出現(xiàn)雜亂無章的鼓點。
然而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陸家的踏搖戲在南方尤其是原麓國一帶大受歡迎,甚至更加受到追捧。
很久以前皇室密衛(wèi)已經(jīng)注意到,陸家的人與周圍人打交道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
到了現(xiàn)在,更是瘋狂擴張家宅,蝸居高墻之下,他們徹底從人們的眼皮下消失了。
只有演出的時候他們才會離開那所幽暗陰沉的宅院,然而即使是在外演出,陸家人也都全程帶著那駭人的巨型面具,全身裹在黑衣中。
甚至最近,除了朝中質(zhì)子,陸家已經(jīng)少有主脈之人擔任官職,人們在外看到的陸家多為支脈之人,僅存的幾個在外活動的陸家主脈之人也陸續(xù)離奇失蹤或暴斃。
然而他們對于麓城的控制卻絲毫沒有減少。
明德帝揉了揉眉心,放下卷宗,閉目養(yǎng)神。
他的身后地面上,書架的投影中卻無聲無息的泛起了漣漪,一道枯瘦的黑影從中緩緩升起。
明德帝仍舊在閉目養(yǎng)神,他沒有回頭,卻好像知道背后發(fā)生了什么一樣,“愛卿不必多禮。”
黑影卻并沒有起身,仍舊保持著行禮的姿勢,只是緩緩抬起了頭,他的頭上赫然帶著一張湛藍色的惡鬼面具。
“愛卿近來身體可好?”
那道黑影畢恭畢敬的回答道,“回陛下,鶴鳴山正一道的法門確實明心正德,只是臣稍有懈怠,仍是能感覺心中晦暗難明。”
明德帝輕笑,“鬼神遺物哪是那么好掌握的?龍虎山張?zhí)鞄煹婪ê纹渖詈?,不也是為了一件遺物困守山頂,不得解脫?若是習點道法便可輕易駕馭遺物,那這天下早就是那些道士的了?!?p> 黑影又是一拱手,“陛下明察秋毫?!?p> 明德帝終于轉(zhuǎn)過身來,“朕命你鎮(zhèn)守麓城,為何返城?”
那道黑影沉默了一會,又一次緩緩下跪,“臣死罪。陸家有異人相助,更有神鬼之力庇佑,臣能喚醒的黑影士兵已無法靠近陸宅半步,臣...壓不住那些陸家人了。”
明德帝卻擺手示意他起身,“朕已知曉,此事不怪愛卿。愛卿可知是何異人相助,庇護他們的又是何方鬼神?”
“回稟陛下,除陸家主脈代代相傳的薩滿巫絃之術(shù)外,應是得了茅山野道相助,此外...”黑影突然有些遲疑,甚至渾身輕微的顫抖了一下,“庇護...不,他們供奉的,應當是一尊天災?!?p> “哦?”明德帝唰的抬起了頭,“愛卿可知是哪尊天災?”
黑影顫抖的更加厲害了,但看著明德帝似笑非笑的目光,他強忍著恐懼,一字一句的擠了出來,“天災——三柱神?!?p> 當他說出天災的名諱時,三道黑氣分別從他的耳朵,眼睛,嘴巴中涌出,黑影發(fā)出了痛苦的慘叫,只是叫道一半便發(fā)不出聲來,只能干巴巴的嘶嚎著。
“皇城之內(nèi),安敢放肆!”明德帝一聲怒喝,一道金光閃過,黑影癱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渾身止不住的冒冷汗。
明德帝也沒再說什么,只是擺了擺手,“辛苦愛卿了,你且先回麓城待命吧,陸家之事朕自有決斷?!?p> 黑影面前站起身來,身體還是止不住的顫抖著,勉強行了一個禮,他又緩緩沉入了黑暗中。
他沒有告訴明德帝,他已經(jīng)有兩周未曾溫習正一心法了,因為每當他呼喚內(nèi)心的黑暗時,從面具上借到的力量都會讓他感覺越來越強大,甚至,他感覺自己能號令整個黑影軍團!
皇宮外,某處陰影中,黑影再次浮現(xiàn),他目光深邃的看了皇宮一眼,冷笑一聲,再次沉入了黑暗。
書房,明德帝卻并未下榻休息,反而走進了丹房。那是他修道煉丹的地方。他按照某種奇異的步伐在地板上的八卦盤上走過,隨后扭動了丹爐。
一道暗門緩緩扭開,那是一處密室。
明德帝急切地走進密室,沒走一步身體都在發(fā)生著驚人的變化。他滿頭黑發(fā)開始逐漸變白,凋零,他的身形開始佝僂,眼神開始晦暗,一道道皺紋開始繞滿了他的臉,等到徹底進入密室,他已經(jīng)是個走路都走不穩(wěn),行將就木的老人。
密室里空無一物,除了一個掛在墻上的盤龍型石頭雕像。
那雕像通體猙獰,遠遠望去仿佛一條活著的惡龍,形態(tài)是一坨圓滾滾盤旋的一座平面式的盤龍,上面有十二個鑲嵌放置符咒的八邊形小圓孔,其中幾個空洞已經(jīng)被刻有動物圖案的石頭填上了。
明德帝輕輕的撫摸著雕像,“越修習道法,就越明白人類是有極限的。”他病態(tài)般的凝視著雕像,“天災是嗎?朕也有?。∧阏f是不是...神都。”
他放聲大笑起來,隨著他的笑聲越來越大,他的臉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了起來。
隨后,皇帝突然一臉猙獰地用手指摳起了其中一道刻著狗圖案的石頭,剎那間,雕像光芒大作,下一刻,光芒熄滅時,站在雕像面前的,又是那個孔武有力的年輕皇帝了。
“還不夠...還不夠!朕還要更強!”皇帝大口地喘息著。
等他平靜下來,輕蔑的瞥了雕像一眼,“謝謝了,神都!天災…呵,朕會賞你的!哈哈哈哈?!?p> 他頭也不回地向著密室外走去,志得意滿的大笑道。
明德帝沒有看見,他背后的雕像眼中突然亮起了紅光,越來越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