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聚樓建在躍馬橋南邊，時經(jīng)深夜，不過作為長安城最有名的樓閣，福聚樓一般都是通宵達旦營業(yè)的。但風(fēng)雪交加，外面寒意深深，通常這種情況下就沒有人來了。
但有時候也有例外的，吱嘎的推門聲后走進來的是一位少年公子，笑容滿面，很容易就能令人生出好感，風(fēng)雪雖急，他卻僅僅是一襲星冠羽衣，顯得卓然不群。
大廳中伺候一旁的雜役連忙走了過來，恭敬的做了個迎進的手勢：“……公子爺，有什么吩咐。”
“小二哥，帶我去嶺南宋閥所在的廂房?！蹦巧倌旯映鍪珠熅b，順手就丟出了十兩的銀錠。
雜役立刻眉開眼笑的接過，走在前面帶路，舉止態(tài)度殷勤萬分。
“公子爺，您請隨我來?！?p> 憑嶺南宋閥的實力，已經(jīng)有足夠的資格定下福聚樓第三樓的廂房了。
“在下沙進，敢問兩位可是宋魯大俠和師道公子。”
面對沙進的突然來訪，“銀須”宋魯和宋師道兩人都顯得有些驚異，來到長安這數(shù)日來，沙進也算是風(fēng)云人物了，他們自然也聽說過，不但出身世家大族，天下豪富中排名前三的沙家，本人更是文采精絕，乃是李唐今科科舉取士的進士頭名，最令人津津樂道的就是在李淵賜封之時，他滿飲御酒，長笑中掛冠而去，而李淵也沒有去追究。
“小小年紀(jì)，已是隱然大家風(fēng)范。此子日后定非池中之物。”
宋師道暗贊一聲，也沒有因為對方年弱就怠慢，還了一禮：“……正是，原來竟是沙小公子來訪，實在是蓬蓽生輝，師道怠慢了，請進?！?p> 沙進閃身就避過這一禮。微微一笑：“師道公子言重了，沙進愧不敢當(dāng)。進去倒不必了，小子今日來此是奉家?guī)熤?，向貴閥宋閥主傳達一個口信：家?guī)熝埶鸨卦谌諆?nèi)來長安一晤?！?p> 聽了這話，宋師道還只是眉頭一皺。宋魯卻是面露不悅之色，他乃是宋師道族叔，最尊敬的就是宋缺，聽到沙進的師傅竟敢教閥主來見，雖然沒有發(fā)怒，但語氣中也不覺帶著冷漠：“不知令師是……?！?p> 沙進淡淡一笑：“……家?guī)熋M作弟子的不便提及，但家?guī)熢缒晷凶呓r。江湖人皆以夜帝尊之……小子告辭?！?p> “夜帝？”宋魯與宋師道兩人都覺得心中一跳。吃了一驚，待要細(xì)問時，沙進已經(jīng)溫文爾雅的施了一禮，下了樓去。
兩人面面相覷，宋魯苦笑一聲：“沒想到這沙小公子竟是受原隨云之命而來，也不知道此人想要與閥主相見所為何事？”
宋師道搖了搖頭，英俊儒雅的臉上閃過一絲憂慮，作為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九年前洛陽之戰(zhàn)的人物，他們深知原隨云的可怕之處。
從云帥口中。他們也了解到了那晚事情的始末，竟是原隨云以一人之力就將陰癸派，朱粲，連同云帥在內(nèi)地所有高手鏟除了。再加上隨后南陽發(fā)生的一系列劇變，無一不令他們這些知情人朝原隨云聯(lián)想。
這令他們感到震撼不已。知道經(jīng)過了近十年時間。原隨云已經(jīng)比當(dāng)年還要強了不知多少。
宋師道心中一震：“難道原隨云知道了云帥在宋閥手中……？”
接著，他又搖了搖頭。排除了這樣地想法，以原隨云的自負(fù)，他絕對不會想到云帥會成為漏網(wǎng)之魚，而逃脫一命。別人不知道，宋師道卻是知道云帥能夠逃生是充滿了偶然的。而且為了一個云帥，原隨云也沒有去與父親相見的理由。
他到底是要干什么？
在風(fēng)雪飄飛地深夜中，無漏寺顯得無比肅穆莊嚴(yán)，嗒嗒嗒連續(xù)的響聲中，寺院里走出一位光頭小沙彌，先朝門外看了一下，喃喃道：“這么晚了，應(yīng)沒有信徒來了吧？”
他使了使勁，拉著寺門上的銅環(huán)，正要關(guān)閉寺門。
這時，一只手搭在了寺院大門上，門就無法合上了。小沙彌有些詫異的抬起頭，站在寺院外的是一位黑衣男子，年紀(jì)卻不大，左手舉著把油傘，上面已經(jīng)積下了一層雪，不停的滴著水。
“這么冷的天，不躲在家里，還在風(fēng)雪里亂走。”小沙彌心中不滿地嘀咕了一句，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敝寺已經(jīng)做完晚課，各位高僧均已歇息，施主若是想上香地話，請明日再來。”
“我不是來上香的。”
“到和尚廟不上香禮佛，難道是來觀光么？”小沙彌這時反倒有些詫異了，遲疑了一下：“不知施主所為何事？”
“聽聞貴寺大智圣僧佛學(xué)精湛，我今日特來向大智圣僧討教佛理，煩請小師傅前面帶路。”
小沙彌臉色一凜：原來是看不過敝寺香火鼎盛，來找麻煩的。
他心中冷笑了一下，這些事情已經(jīng)是經(jīng)常發(fā)生了，常有一些自持佛學(xué)深厚的人出于各種目的來挑戰(zhàn)主持，不過無一例外最后都是灰頭土臉。知道了這人來意不善后，小沙彌也不施禮了，淡淡的點了點頭，就一言不發(fā)的走在前面引路，心中已想著片刻后這人狼狽離開的樣子。
那黑衣人卻是毫不生氣，颯然一笑！
無漏寺大殿之內(nèi)，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端坐佛臺，下面香火繚繞地釋迦摩尼如來佛祖，在廟堂兩方排出十八羅漢，佛像坐下也是擺滿了香客的貢品，檀香味香濃，青煙寥寥。
釋迦摩尼尊者的高大佛像下擺上了三個蒲團，這時只有中間的蒲團上坐著一位身著素白袈裟的大和尚，背對著院門，眼觀鼻、鼻觀心，一手加持佛珠，一手正在敲磬念佛。一派有道高僧地模樣。
“咔咔咔……?！?p> 忽然間，大智圣僧手持地念珠輪轉(zhuǎn)之下，陡然散落一地。
大智圣僧瞧著地上隨處滾動的珠子，眉頭一皺：“無塵，我不是叫在念經(jīng)地時候不要來打擾么？”
無塵就是那小沙彌，趕忙上前，躬身雙手合十，低聲道：“師傅，是有位施主想要向您探討佛理，一定要見，無塵也阻攔不了?！?p> 大智圣僧嘆了口氣，仍是那樣直面佛像沒有回頭，好一會兒才點點頭：“知道了，你下去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