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我嫁
林一丟了魂兒似的，攤坐在草地上，目光呆呆望著地上的土塊。
天公不作美，轉(zhuǎn)眼間烏云密布，雨如同斷線的珠子，劈頭蓋臉砸下來，打得人生疼。
陸景川脫下外套，撐在林一頭上，既然她不肯走，那就在雨里清醒吧。
此刻若是拖著拽著林一走，她怕是也不肯的。
空氣中席卷泥土的味道，并不清新，反倒是刺鼻難聞的。雨落在泥土里，匯聚成水流，流過林一的指縫間。
雨越下越大，迷了人的眼睛，看不清前方的路。模模糊糊的視線中，看不清的人影，他們步履匆匆，林一冷笑：“躲過天上的風(fēng)暴，躲不過人世間的風(fēng)暴?！?p> 陸景川有磁性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天上的風(fēng)暴都躲不過，哪來的自信能躲過人世間？”
林一醍醐灌頂，如夢驚醒，她這是在干什么？
在雨中崩潰的人無疑是可憐的，更是可悲的。一個人，連躲開雨水的勇氣都沒有，他還能做什么？等著黃土埋過頭頂嗎？
五月中旬的天氣雖談不上熱浪滾滾，淋這樣一場瓢潑大雨，渾身濕透，終究是寒涼的。
林一抬頭，雨中的陸景川，黑色襯衣早已濕透，貼在身上，那塊手表不知何時被他摘下放進(jìn)褲兜里，即便裝在口袋，相比也會進(jìn)水，不知還能不能用。
他彷佛變成一個水人，林一心疼得不行：“回去吧！”
“先去換衣服?！标懢按ㄔ缫寻才艞钶x將兩身干凈衣服送到程歡休息室。
他帶了兩包感冒藥，眼看著林一喝下去，防患于未然，萬一感冒又是麻煩。
整個過程陸景川的眼睛一刻不曾離開林一，生怕她又想不開，一股勁兒上來再干出令人手足無措的事情。
“去病房看爺爺?！标懢按ɡ鹚氖帧?p> 林一瞪大眼睛：“爺爺醒了？”
“還沒有，搶救剛結(jié)束?！?p> 搶救的醫(yī)生是醫(yī)院最權(quán)威的專家，他們倍感壓力，若是林老先生有什么好歹，怕是自己前途也要受影響，到底是惹不起的林家。
萬幸，林振康命大，硬生生扛過這一遭，只要清醒過來，就不會有什么大問題。
“林總，陸總，你們大可放心。老爺子吉人天相，等他醒來就不會有事！”醫(yī)生給這一幫人吃下定心丸。
中午到下午，下午到晚上，八個小時后，林振康終于緩緩睜開眼睛。
他望著面前，一眾孫子輩的人，長長舒口氣。他知道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久到不想睜開眼再看看這個世界，甚至就打算那樣一睡不起，去見自己短命的兒子和兒媳。
可是他放心不下林一，那個不讓人省心的丫頭，怕是見了她父母，自己也無法給兩人一個交代，于是，他醒來了。
“爺爺！”率先喊出口的是顧思婷，帶著哭腔。
林振康對她沒得說，進(jìn)門之后，從未將她當(dāng)成外人，掏心掏肺對自己，如今老爺子就這樣倒下，顧思婷五味雜陳，說不出的難過。
林振康點(diǎn)點(diǎn)頭。
“爺爺，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林安柏問，爺爺醒過來，心里的石頭終于落地。
林振康搖搖頭。
林一退到淑姨和陸景川身后，捂著嘴，不讓自己發(fā)出聲音，眼里的淚花綻開，流到手上，爺爺沒事了！
此刻醫(yī)生前來檢查，上下一頓折騰后，確定林振康沒問題，只需要好好休息，安心靜養(yǎng)。
“一一！”林振康吃力吐出兩個字。
陸景川扶著顫抖的林一坐在他床邊，柔聲道：“別哭了，爺爺叫你?！?p> “爺爺！”林一這聲爺爺，叫得沉重，有失而復(fù)得的慶幸，有肝腸寸斷的擔(dān)憂。
林振康示意陸景川和林一留下，他將所有人都趕出病房。
白熾燈下，林振康臉色更顯得蒼白，林氏集團(tuán)叱詫風(fēng)云幾十年的人，就這樣靜默躺在病床上，似是油盡燈枯。
“景川！”林振康喊道。
“爺爺我在，您說?！标懢按ǘ紫律碜樱兆×终窨档氖?。
“你，還愿意娶，娶林一嗎？”林振康這話驚呆了陸景川，也驚呆了林一。
失神片刻，陸景川脫口而出：“我一直都愿意?！?p> “好！一一，你，趕緊跟景川，去領(lǐng)證！”
林一臉上藏不住的慌亂，爺爺這是什么意思？醒來就安排她嫁人，林一感覺很不好，就像林振康在交代后事一般：“爺爺，你還病著，我不去！”
林振康張嘴微微喘氣，艱難開口道：“林氏有安柏，安柏有思婷和孩子，我很放心。一一，爺爺唯獨(dú)放不下你，只有看著你跟景川結(jié)婚，我這口氣才能咽得下去。”
“您在說什么??？醫(yī)生都說了，醒過來就沒事了，您自己說這些胡話！”
“我的身體，我有數(shù)。爺爺若是走了，你還孤身一人，我有何顏面去見你父母？”林振康試圖起身，手上的青筋凸起，“一一，跟景川結(jié)婚！”
“爺爺，您剛醒過來，不要激動！”陸景川顧不上林一嫁不嫁他，他只知道，現(xiàn)在林振康生命無憂他和林一才會有希望。
林一雙眼紅腫，她想嫁給陸景川，可決不是現(xiàn)在的樣子嫁給她！爺爺分明就是在逼自己，逼婚嗎？是不是自己嫁了，爺爺就會失去念想，然后撒手人寰？
她寧愿不順爺爺?shù)囊?，也不想了結(jié)林振康的心愿。
“爺爺，我不！我要您永遠(yuǎn)放心不下，永遠(yuǎn)不離開！”
“林一！”林振康被陸景川壓著，終究沒有起身，一行老淚從他略顯渾濁的眼眶中流出，“就當(dāng)爺爺求你，就當(dāng)我這個老東西求你！讓我放心地走！”
林振康情緒激動，他大口大口喘氣，慘白的臉色因為著急變得通紅，胸口毫無規(guī)律上下起伏。
“爺爺！”陸景川和林一異口同聲。
“爺爺，你怎么了？”林一哭得聲音沙啞。
“趕緊找醫(yī)生！安柏！快進(jìn)來！”陸景川一邊喊著林安柏，一邊摁下床頭的鈴。
林振康閉著眼睛，仿佛憋著最后一口氣，口齒不清問道：“嫁不嫁？”
林一連連點(diǎn)頭：“嫁，嫁！我嫁！爺爺，您不要有事，我嫁！”
聽到想要的答案，林振康終于平靜，等待醫(y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