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弼玨可不知道自己差點(diǎn)在一念之間被他爹給賣出去,人逢喜事精神爽,小丫頭最近對自己親近了許多。雖然不如當(dāng)初對玉兒那般,可也比相遇時要好很多。只是他本性被壓抑太久,即使心里高興,也不會表現(xiàn)在臉上。一張臉總是淡淡的,只是眼底眉梢總會留意著對方,他自己也沒有發(fā)覺,這是除了他娘親以后他第二個在意的人。
兩人仍舊一驢一馬的慢悠悠往下一個城鎮(zhèn)趕去,之敏和藥藥玩得不亦樂乎,鄭弼玨不敢掉以輕心,一直感覺有人跟蹤著他們。有好幾次故意停下來守候,卻是病愈者和家屬趕來道謝。如此這般好幾次,就不在意了??墒亲罱鼛滋欤欠N被監(jiān)視的感覺越來越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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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三抹了一把頭上的汗,跟蹤也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啊。最近幾天,對方似乎越來越警覺,專門往路寬人稀的地方走。雖然臨走前頭兒說過要貼身跟蹤,可也得保住小命不是。那個公子不是一般人呢,胡三有次假扮病人排隊(duì),偶爾兩眼一對上,不由得打一個激靈。也不知道頭兒是什么意思,總歸今天是最后一天。差不多了就回去復(fù)命吧。
當(dāng)他把這幾天的所見所聞報告給頭兒聽了以后,被稱為頭兒的藍(lán)衣男人,滿臉胡須,看向身旁的狗頭軍師。尖嘴猴腮的軍師,摸摸嘴上稀疏的幾根胡子說:“這位姑娘,身攜靈獸。身邊陪伴之人,又是云卻六少之一。如此看來,,,”
胡三奇怪,“軍師大爺,你怎么知道是云卻六少?之前那位有似水劍,這一位可什么都沒有?!?p> 藍(lán)衣人一掌拍向他的腦袋,“你怎么這么笨?你不是探得那攜似水劍的公子稱這人為三師兄?而且又姓鄭,當(dāng)然是六少中的三少?!?p> 胡三恍然大悟,嘴下嘟囔,“難怪功力高強(qiáng),害得我引以為傲的追蹤功夫都差點(diǎn)露了餡。”
藍(lán)衣人與軍師對視片刻,指揮手下散去,半晌。藍(lán)衣人道:“師爺,你看這事?”
軍師回答:“還是依主上的吩咐行事吧?!?p> 藍(lán)衣人為難:“那丫頭身旁不是跟了一個高手么?要一擊既中,還真有點(diǎn)難。”
軍師厲聲:“想你范長天也是當(dāng)年赫赫有名的人物,現(xiàn)在居然也被一毛頭小子給嚇倒,雄風(fēng)不再啊。”
藍(lán)衣人范長天怒道:“主上救我一命,我自當(dāng)竭力相報。只是為何要?dú)⒁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孩,我實(shí)在想不通?!?p> 軍師只好透露一點(diǎn)小秘密,“當(dāng)年你為什么被江湖人士追殺?”
“因?yàn)槲腋S沈主沈血宜?!彼鋈坏?,雖然這事是他一輩子抬不起頭的污點(diǎn),但是沈血宜救他一命,幫他報仇。他無以相報,惟有舍命跟隨。
“既然跟隨沈血宜,你肯定知道天命女一事?”
范長天迷惑道,“知是知道,只是這天命女不是挨了沈主一掌,一命嗚呼了么?”
“那孩子命大,沒有死成。如今回來了,就是這丫頭?!?p> 范長天一驚,“主上一直跟蹤這件事?你不是說主上不是沈主?”
軍師連忙解釋,“沈主自無問峰一役以后,不知去向。主上跟隨沈主最久,知道眾兄弟自沈主不見以后被江湖通輯,為難之際,貿(mào)然出頭,帶領(lǐng)眾兄弟。所以對于對沈主有害的事,一直密切關(guān)注。”
“可是主上為什么從不以真實(shí)面目示人?當(dāng)年跟隨沈主時,所有的兄弟我都見過。怎么也想不起來主上的樣子?!?p> “不是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主上自無問峰一役以后,面容被毀,難以示人,不得不面紗遮面。你還非要提起他的傷心事?”
范長天慚愧,“是我的不對。既然這人對沈主有危害,那也是我的敵人,我馬上安排人?!?p> ——
當(dāng)窗戶被輕輕推開時,之敏已經(jīng)驚醒了,她的武功基礎(chǔ)幾乎沒有,可是自從發(fā)生刺殺事件以后,就有種莫名的警戒心。她靜待對方的動作,良久以后,不見動靜,本以為是自己多疑,結(jié)果有風(fēng)徐徐吹來,帶著一股淡淡的甜香。
原來是迷煙,她松了一口氣。不管來人是誰,他都要失望了,真以為天天拿絳珠草洗澡當(dāng)粉撲全身是沒用的嗎?現(xiàn)在一般的迷煙對她已經(jīng)沒有效果了。她輕輕挪動身子,驚醒了枕旁的藥藥,她把食指豎在嘴前,示意藥藥不要作聲,到一旁去。自己也慢慢的蹭到床尾想辦法溜下床。當(dāng)她在黑暗里,挪到靠近門前。窗外的人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小心的推開了窗,直撲床前,手里的匕首在月光照耀下閃閃奪目。之敏嚇了一跳,原來是要致自己于死地。對方一擊既中,狂喜之中,覺得奇怪,下手處怎么不對。伸手摸去,一片棉絮。之敏的手離門已經(jīng)很近了,正待打開,那人全力沖來,之敏不得不矮身躲避。與門失之交臂,來人招招致命,之敏岌岌可危,被打得毫無招架之力。心中暗嘆,為啥不把暗衛(wèi)放得離自己近一點(diǎn),突然想道,制造響音,引起人的注意。才砸了一兩件東西,就被來人看穿她的意圖,接收起她砸下的東西,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僵持了一會兒,雙方都覺得需要尋找一個突破口,之敏下了決心,扔出手里最后的砝碼,轉(zhuǎn)身往門口跑去,而身后的人急得紅了眼,不管那東西,向之敏刺來。門開了,站在門口的是匆忙趕來的鄭弼玨,之敏正好撲入他的懷里,接個正著。而這時,匕首也刺到她的背后,一聲悶哼,之敏只覺得疼痛異常,說不出話來。整個人向下滑去,鄭弼玨收緊懷抱,眼露兇光看向蒙面刺客。刺客見狀,也不確認(rèn)是否得手,趕緊逃跑。
弼玨心下掛念著之敏受傷,沒有追趕。只嘬嘴發(fā)出一聲口哨,示意人追蹤下去。點(diǎn)亮燭火,細(xì)察之敏的傷勢。之敏被刺后只覺背上火燒火燎的疼,疼到整個人叫不出聲,神智迷糊。朦朧間,感覺有個人輕拂傷口,問自己可不可以剪開衣服?她暈暈的點(diǎn)點(diǎn)頭,好想說你要剪就剪啊,哪來這么多婆婆媽媽的問題。然后,那人看到了傷勢,蹩緊了眉頭。嘴下輕聲說,我要撥出匕首。之敏已經(jīng)沒有力氣回答,任由他處置。弼玨狠下心來,一手抓住匕首,用力一撥,鮮血噴射而出。而之敏也痛得大叫一聲,暈了過去。
鄭弼玨仔細(xì)上好藥,他知道藥藥可以止血,這次卻制止了它,因?yàn)閭陬H深,需用藥從里到外的養(yǎng)護(hù)生肌,要不以后會有疤痕。以之敏的愛美程度,肯定會不滿的。他的手輕撫過另外一道傷口,當(dāng)時他眼睜睜的看著箭穿肩而過,心中巨痛,似己身承受,如今變成這么小一塊,隨著時間流逝,也越來越模糊。不知道之敏心里的傷是否也變成這么小一塊?他很懷念在大理時的之敏,陽光,燦爛,對任何人都親切開朗。這次看到的她,卻是戒備,疏離,不想與人過多的親近。是自己犯下的錯么?可是,從小到大,連殺人都可以不眨眼的他,為什么對她的轉(zhuǎn)變有這么深的內(nèi)疚?他知道,努力壓抑下去的一些東西又慢慢開始復(fù)蘇,這一次,不知道能否有答案。
肯定的是,受傷以后引起傷口發(fā)炎,然后是發(fā)燒,之敏只覺自己在云里霧里,雙腳落不到實(shí)地,整個人像被太陽烘烤著,干得要死。不住的叫著:“水,我要喝水?!泵慨?dāng)這時,總有一個人溫柔的扶起她的身體,輕柔的喂她水喝。讓她感覺像回到媽咪身邊,不由邊哭邊說,“媽咪,我好想你。我回來好不好?這里一點(diǎn)都不好玩,之敏好想回家?!避囬镛A話來回的說了一遍又一遍,她只當(dāng)在夢里,盡情傾訴。
待到真正清醒時,她張開眼,細(xì)細(xì)打量身處的環(huán)境,還是那個客棧,自己卻變得不能動彈,整個人趴在床上睡覺,難怪全身不舒服。扭頭四周看,卻被床前的容顏嚇了一跳。這個三哥(沐貝云在時,大家的決定,按照六少里的輩份來叫,以免日后碰到其他幾個,全部都叫大哥分不清楚),似乎照顧自己照顧得很辛苦,已經(jīng)有了黑眼圈。她艱難的抬起手,輕撫向黑眼圈,不意卻驚醒了淺眠的鄭弼玨??匆娝蚜耍@喜的說道:“你終于醒了。”
之敏垂下手,“我睡了幾天了?”
“三天。”他走向一旁舀出用小火煨著的白粥,輕輕吹涼。轉(zhuǎn)身回到床旁。
“哦,好難受,我必須得一直這樣趴著睡?”她想撐起來一點(diǎn),活動一下筋骨。卻覺稍一動彈,背后就痛得要命,只能放棄。
“傷口沒有完全愈合,所以只能這樣子睡?!彼艘簧孜沟街糇烨埃翥读艘幌?,想起自己迷糊之中,曾經(jīng)也有人這樣喂過自己,應(yīng)該就是三哥。便吞了下去。
“藥藥可以幫我療傷的?!彼忉尅?p> “是嗎?”他裝作不知,“那過幾日讓它幫你愈合傷口吧。那時候我們就可以上路了?!?p> “去哪里?”之敏覺得自己餓壞了,自動自發(fā)的吃光了他喂來的所有粥。
“回灌縣,你得找個地方好好養(yǎng)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