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對尸下術(shù)
“磨剪子勒~戧菜刀~~”
一聲拉滿尾音的吆喝,將陳仁驚醒。
昏沉沉的腦袋還沒能恢復(fù)清醒,他又被眼前的景象給驚住。
一面古樸的銅鏡立于桌上,鏡子前是幾盒胭脂水粉。
看胭脂盒上的發(fā)亮包漿,不是經(jīng)了好些人手,就是用了有些年頭了。
這是哪?
不等陳仁弄清楚狀況,銅鏡中的倒影,又讓他楞了楞。
我的臉,怎會生得如此英俊?
幸好,一股記憶及時的涌入腦海,陳仁才弄明白了他的處境。
他穿越了。
如今是大靖朝,徽宗二十三年。
趙家天子點歪了天賦樹,寫了一手最硬的字,做了一手最軟的皇帝。
北面兒的蠻子連年南下,攪得本來還算富足的百姓們,只能忙于奔命。
有這活人的麻煩還不算,這邊兒的死人,也是不怎么安生。
那些痛痛快快死了的人,倒是墳漂一豎棺材一蓋,幾捧黃土也就給埋下去了。
真正難搞的,是那些橫死之人。
毒火刀杖等自作或他作,因此命根斷,是為橫死。
橫死者,往往不愿輪回,不入黃土,叨擾人世。
它們倒是自顧自的在人間耍得歡樂,這活著的人吶,可就有罪受了。
隨著惡鬼犯事的奏折越來越多,朝廷又忙著在邊境上裁地圖,實在是無暇分心。
最后只得在各個大城小鎮(zhèn)里,都設(shè)置了‘殮尸司’。
在這殮尸司里干活兒的,都是些身懷陰門秘術(shù)的‘行里人’。
這些行里人平日里的工作,就是負責(zé)掩埋那些橫死尸體。
對于吃死人飯的旁門左道,朝廷本來是不怎么感冒的,但是沒有辦法。
那長了白毛的尸體,不去找彈毛仔來把白毛彈了,你甭說埋了,抬你都抬不起來!
還有那些懷著陰胎死去的女人,不找接陰婆把那肚皮里的陰胎接生下來,十有八九你就得喜當?shù)?p> 陳仁依稀還記得殮尸司昨天處理的一具尸體,是一個逛著青樓,卻逛出了馬上風(fēng)的書生。
眼瞅著他人都已經(jīng)大泄身而死了,可他那話兒還像個棒槌一樣,不屈不撓。
就是他的尸體,也是吃了秤砣一般,重逾精鋼。
皇帝的金貴命,窯姐的賣身錢,這兩樣寶貝東西,一般人你可是取不走的。
青樓老鴇又想處理尸體,可又舍不得銀錢,只是拿了些散碎銅板,讓人去城南請了個歪把式背尸匠。
那背尸匠仗著渾身好膽,稱著一把子憨包氣力,一上手就是胡攪蠻干。
可地板上的青磚都被他踩得裂開了,那薄木床上的書生尸體,他還是沒能背起來。
拿多少銀子,出多少氣力,這背尸匠也不是個真沒腦子的。
又問老鴇子要了半斤女兒紅,一口氣兒悶下了肚,他這才心滿意足的擼起袖子,就要繼續(xù)蠻干。
不曾想,他這手剛碰著那書生尸體,還沒能發(fā)上力,嘴巴里就連噴數(shù)口白漿,立刻倒地不醒。
眾人聞著背尸匠嘴里的腥臊玩意兒,這才曉得,這歪把式的背尸匠,八成是壞了規(guī)矩,強背花柳尸,遭了元陽報。
最后還是殮尸司聽說了這事兒,讓司里的紙扎匠劉老六去了一趟。
劉老六到了青樓也不多廢話,埋頭就給書生扎了八個豐乳肥臀的小妾。
說來也怪,紙人小妾扎好了,那書生也不用人背了,自個兒從床上翹起來就走!
更怪的是,那八個紙人小妾,各自抬胳膊踢腿的站起身來,沖著劉老六行了個禮,竟然也跟了上去……
這便是殮尸司的第一鐵律,對尸下術(shù)!
橫死之人千奇百怪,殮尸司的行家里手們,也是各有專精,各有應(yīng)對之法。
而陳仁則是在殮尸司里,掌管著一個靈臺班子。
什么是靈臺班子?
這壘起草臺唱戲,唱給人聽的,叫做草臺班子。
那搭起靈臺唱戲,唱給鬼聽的,自然就叫靈臺班子了。
這靈臺班子聽起來玄乎,但是說白了,就跟裝了電視機的太平間差不多。
殮尸司里人手有限,每天能埋下去的尸體也不多。
那些來不及埋葬,或者還沒找著辦法埋葬的橫死尸體,就會停放在這靈臺班子里,再尋他法入土。
可那些橫死尸體,一個個的怨念沖天,能是好生躺著的主?
為了不讓這些尸體詐尸起身,或者說不讓尸體里住著的那些祖宗出來撒野。
陳仁就得夜夜唱戲給他們聽,好讓他們有點消遣,不至于去禍害陽間的活人。
一般來說,那些橫死尸體在靈臺班子里停個三兩天,殮尸司的人對尸下術(shù),也就給埋下去了。
但若是碰上了脾氣執(zhí)拗,或者念頭不通達的,死活埋不下去。
那尸體就會停在這靈臺班子里,跟陳仁長相廝守。
嗯…
陳仁的靈臺班子里,如今就還停著十三位死活不肯下葬的釘子戶。
也就是殮尸司里,人人都不愿近身的,
“十三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