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城內(nèi)驚現(xiàn)殺人案
回到城中的時候，已經(jīng)是日暮時分，流水般的行人進城之后便各自散去。縣庭也已經(jīng)快到了下曹的時間，按照規(guī)矩，他需要到縣庭報道然后才能回家，途徑大樟樹的時候，發(fā)現(xiàn)東邊旗亭市場方向鬧哄哄的，許多人圍在一團。他身為散吏，凡在街市上發(fā)現(xiàn)聚眾，私斗等事都要上前察看究竟，該調(diào)解的調(diào)解，該驅(qū)散的驅(qū)散。
“這時代的人，跟后世一樣，總愛湊在一起看熱鬧?！彼炖镟洁熘巳鹤呷?。
還未靠近，就聽見一些人雜七雜八的喊叫著。
“天啊，這不是朱崇嗎，怎么被殺死了？”
“上午我還看見他還好好的在旗亭市場擺攤開鋪，可惜了，據(jù)說他這幾年做生意掙了不少錢呢，？”
“莫不是遇到劫匪了？也真夠可憐的?！?p>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著，圍作一團。
蕭照隔隔著老遠一聽見出了人命，趕忙疾步上前，撥開人群一看，只見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人躺在地上，仰面朝天，小腹插了一把刀，刀身完全沒入身體，已然氣絕多時，血流到身旁的泥土地里已經(jīng)凝固。那人面露驚恐，眼睛睜的圓圓的，顯然死前十分害怕。
他和李源學過一些關(guān)于這個時代在命案現(xiàn)場對尸體的查封和檢驗，急忙喝令眾人不可靠近，全部退到五步之外，然后檢查搜索周圍有沒有遺留下來的其他線索。果然在墻角雜草處發(fā)現(xiàn)了一樣物什。蕭照撿起來拿在手上，認得這是市場商人所用的竹券。這枚竹券長約一尺，上面刻滿了參差不齊的牙齒。
“為什么會掉在這么隱蔽的地方，如果不由辦案人員仔細搜查，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他在心里嘀咕。
這時候，外圍傳來一陣喧嘩，旗亭市場主管市租和治安的市櫞吏以及縣庭派來的獄櫞史和賊曹史都陸續(xù)趕到。今日下午，縣庭的大部分干吏都到城外組織黔首捕捉蝗蟲，都是剛剛才回到縣庭，許多人還沒來得及歇一口氣，又馬不停蹄的趕過來。
獄司空的名字叫忠，是獄吏之首，主要職責是察獄辦案，勘驗尸體，他還有四名櫞屬也一齊趕到了。
忠皺著眉頭，來到尸體旁邊，觀察了一會，命一旁的筆吏記錄起來。此刻蕭照將手上的竹券遞交過去，道：“這是下吏在旁邊墻角的草叢中找到的，不知道是故意丟失還是意外遺落?！?p> 忠接了過來，看了一會，道：“這是商賈用的竹券，該是此案的突破口，很好?！迸牧伺氖捳盏募绨颉＾D(zhuǎn)頭對人群道：“誰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尸體的，出來說話？”
蕭照指著人群中一對夫婦道：“是他們兩首先發(fā)現(xiàn)的，荊，你將事情經(jīng)過再和令史大人說說?！鼻G大概三十多歲，穿著葛麻短褐，顯然也是個窮苦農(nóng)人。他絲毫不顯窘迫，對忠道：“我們也是剛從城外回來，本來打算直接回家，吾妻說家里沒有葛麻了，想去市場買點回家紡線。我拗不過他，只得和她一起去，剛剛拐過這個巷口，見前面躺著一個人，以為又是哪個醉漢喝多了躺在這里，也沒有在意，徑直走了過去，走進才發(fā)現(xiàn)，竟是一個死人，他的周圍全部是血，小腹上還插著一把刀…”此刻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就我們夫妻二人，我怕說不清楚，便急忙大聲呼喊，沒多久你們就到了。
荊邊說手邊比劃，一點也不感到害怕。蕭照不禁暗暗感嘆，這時代的人，想必是見多了這種場面，連我看了心中都有一絲驚懼，他竟然毫不在意。
“這人是誰，可有認識的，他的家人在哪里？”
忠環(huán)顧四周，繼續(xù)問道。
“他是城里的商賈，名字叫朱崇。家里有一個妻子，這兩天回娘家了?！比巳褐杏腥苏f道。
忠點點頭，似乎在思考著什么，一會兒，他向眾獄吏道：“驅(qū)散人群，將尸體運回縣庭。通知死者的家人。”
蕭照幫忙將尸體抬上革車，跟著來到縣庭。雖然他很想近距離看看忠是如何斷案的，但這種兇殺案自有獄吏處理，不再是他職責之內(nèi)，見天色已黑，便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了。
父母已經(jīng)上床休息，灶臺上溫著留給他的粟米飯，他胡亂吃了幾口，回到自己房間，想著下午的事。興許是太累了，不一會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他來到縣庭，被同僚告知昨天的案情有了新的進展。原來，死者朱崇是本地的商賈，靠著向臨縣兜買漆器，頗有些錢財，因此常常放高利貸給城里的浪蕩子。城里有個叫陳黑的工匠，因為平日里好賭，在朱崇手上貸了六百錢，因為一時沒還上，不過一年的光景，竟然利滾利漲到一萬多錢，他勉強還了一千多錢，這朱崇依然每天登門叫罵催賬。他昨天很有可能就是在要賬的過程中被陳黑所殺。
“那陳黑跑哪去了？”蕭照問道。
“據(jù)目擊者說，陳黑是逃到了雙河里陳氏一族的族居地，剛剛縣尉已經(jīng)派賊曹史帶人去捕了，那雙河里大半都是陳姓族人，未免陳黑拒捕，特地從武庫征發(fā)了兩張強弩?！边@個同僚神飛色舞的向蕭照描述著。
幾人正在閑聊，從縣寺走出來一行人，其中一個女人氣勢洶洶又帶著哭腔地說：“陳黑那天殺的狗賊，太可惡了，我可憐的夫君啊，死的太慘了?！彼纳磉呉粋€男子也是一副氣憤填膺的樣子：“捉到陳黑，請令史大人一定通知我們，我要手刃了這狗賊，為我阿兄報仇?！?p> 忠站在一旁，臉色凝重：“請二位節(jié)哀，待案情有了新的進展，我一定及時通知。二位請先回去吧?！闭f著便招呼身旁的獄吏送客。那兩人哭哭啼啼的出了縣庭。
蕭照見他們走了，問旁邊的同僚：“這兩人是誰？”
同僚道：“這女的是朱崇的妻子，今天剛剛從娘家趕回來，可惜了，這么年輕就要開始守寡了。那個男的是朱崇的同產(chǎn)弟弟，目前是城里的豪華大族向氏府的管事，替向家操理一些生意上的事，十分受信任?！?p> 蕭照道：“我看這件案事有些蹊蹺，可能并不容易偵破?！?p> 同僚道：“管他蹊不蹊蹺，反正不關(guān)我們的事，破案了也輪不到我們受賞，還是干好本職工作吧。走了，巡邏去。”二人邊說邊走，街市上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