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都尉問責(zé)
見城墻上又有了防守,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推測,雖然城樓的防備一眼望去稀稀落落不堪一擊,但他十分清楚,他們已經(jīng)沒有機(jī)會了,即便能強(qiáng)行突破,城里數(shù)量龐大的漆器也無法運(yùn)走,這才是他們主要計劃。這一次,他的牙齒咬的更響,臉色更加難看,眼睛瞪得更大。過了一會,他才緩緩的道:“數(shù)月之功,毀于一旦,可惡?!眲倓倓袼吠说哪莻€首領(lǐng)也是一臉茫然,此時卻一聲不吭,所有人都呆呆的望著城頭,眼神中充滿著不甘。沈校尉淡淡的說了句:“撤了吧?!?p> 城上的縣卒看著群盜逐漸遠(yuǎn)去,直到消失在視線里,知道不會再回轉(zhuǎn)了。登時松了一口氣,一時之間所有人都癱倒在地,再也不想爬起來了。蕭照知道大家都累壞了,他自己也一樣,整整一個晚上,都未曾歇息。通過此事之后,他成功樹立起了威信。半個時辰過后,天已大亮,太陽露出了半只面孔,秋日的清晨頗有些寒意,地面的霧氣還沒消散。他望著眼前一片狼藉的縣城,到處都是血跡和箭矢,命令士卒道:“好了,敲鐘吧?!?p> 隨著幾聲響亮高亢的鐘聲,眾士卒呼呼啦啦的爬起來,圍到蕭照身邊,蕭照大聲道:“現(xiàn)在,沒有受傷的士卒,將傷員抬下去好好安置,通知醫(yī)工和家人。佐吏帶人清點傷亡人口及捕斬情況,記錄尺籍交到縣庭。戶曹安排徒卒清理現(xiàn)場?!苯淮戤?,他已經(jīng)基本上快要虛脫了,釀釀蹌蹌的走下城樓,城墻四周隨處都能看到尸體,倒在地上,形態(tài)各異。有的直接被箭矢射穿面頰,箭簇從后腦穿出,有的肩膀直接被卸下,血流了滿地,還有的脖子被砍斷,但沒有和身體完全分離,頭部扭在一旁十分可怖。蕭照見不得這種慘狀,小心翼翼的走開,扭頭不敢直視。來到街亭市場,隨便找了張床,一攤開四肢,就昏睡過去。
睡了不知道多久,他感覺到有人在拉扯他,睜眼一看,一個小吏正在叫他:“蕭令史,快醒醒,郡府派人來了?!笔捳漳D:呐榔饋?,揉了揉眼睛,出門一看,已是日中,太陽高高掛在天空,射出耀眼的光芒。他疾步走到縣庭,門口肅立著幾個士兵,身披鐵甲,手持長戈,稟稟有威。心想這莫非就是郡府來的援兵,果然和縣卒不太一樣。隨即走進(jìn)院門,見了王德,道:“明廷,你還好吧,我聽說郡府來了援兵?!蓖醯氯匀幻鎺n愁,有氣無力的說:“郡都尉魏煬領(lǐng)了兩千兵馬駐扎在城外,魏都尉正在縣寺等候。唉,蕭令史,剛剛縣丞報來數(shù)據(jù),這一次我們的傷亡太大了,縣庭的縣卒加上臨時征召的徒卒,總共陣亡了四百多人,受傷的也有一千多人,而留下的群盜尸體不滿三百具,倉庫的漆器雖然大部分沒也被運(yùn)出去,但仍然遺失了兩千多件,我們費(fèi)了這么大力氣,最終還是難逃罪責(zé)。”
蕭照接過尺籍,看著上面記載的數(shù)據(jù),和王臣所說一樣。隨即道:“此事確實不好交代,但并非毫無辦法,按照《盜律》,斬殺的群盜數(shù)量不足自身所陣亡的士卒數(shù)量,軍吏應(yīng)當(dāng)罰戍邊二年,罰錢四甲,但此時情況卻有所不同,這股群盜所用的箭矢兵器都非比尋常,甚至比縣庭的縣卒裝備還要好,面對如此強(qiáng)大的群盜,即便是守吏防御有失,按律法也是可以酌情減免罪責(zé)的。雖然倉庫遺失了兩千多件漆器不好推脫。但只要負(fù)責(zé)人補(bǔ)回?fù)p失,官府也不會非的追究到底。”
王臣嘆道:“說的容易,你可知道,那兩千件漆器價值幾何,莫說普通小吏賠償不起,便是我變賣所以家產(chǎn)也難以拿出那么多錢來?!笔捳找粫r愕然,他知道這個時代,生產(chǎn)力低下,陶瓷尚未出現(xiàn),漆器是富貴人家可以炫耀收藏彰顯財富不多的珍貴物品,一件上好的漆器其價值比之青銅器也不遑多讓。難怪群盜搞出這么大的動靜誓要奪取這里的漆器。
一時無話,王臣繼續(xù)說道:“罷了,好歹是將性命保住了,錢財終歸乃身外之物。我們?nèi)鐚嵣蠄螅撛趺礇Q判,聽天由命罷?!?p> 這時候一個小吏跑過來道:“魏都尉請各位過去一趟。”幾人收攏心情,穿過走廊,來到縣寺,魏煬已在等候,蕭照見這都尉生的粗壯威猛,臉色黝黑,好似演義里的張飛一般,尤見那幾十斤的盔甲穿在身上,絲毫不顯沉重。走起路來嘩啦作響。不覺心中一奇。
幾人客套了一番,魏煬陰沉著臉道:“貴縣遭遇群盜劫掠,我雖然深表同情,但有幾句話還是要說,王縣令從小吏升到五百石長吏,可以說是深蒙王恩,但為何卻如此不知感恩,任治下盜賊橫行,如今更是膽大包天,竟明目張膽的攻擊縣庭,使得官府多年積攢的威望毀于一旦。”
王臣一稽跪地,惶恐道:“臣奉職不謹(jǐn),自知死罪,然自臣上任以來,自覺才薄德淺,卻也是勤勤懇懇,一日不敢廢格王恩。治下戶給民足,并沒有盜賊盤踞,那伙群盜,是鄰縣芒碭山流竄而來?!?p> 魏煬道:“即便如此,那伙群盜能在短時間內(nèi)將周邊道路盡數(shù)截斷,四下郵亭全部遭到攻擊,你竟沒有半分察覺,算不算失職?”
王臣心陡然一沉,他知道,此次群盜攻城,雖然最后并沒有造成大的損失,但若朝廷要治一個失職罪也不是不可能,這種罪名可輕可重,輕一點的話也就判一個“瀆職,不勝任”,升遷可能會晚幾年,重判的話則直接搙奪官職貶為庶民。如何評判完全因人而異。他連忙扣頭道:“臣知罪?!蔽簾娝麘B(tài)度誠懇,臉色稍微緩和一點,道:“你的事自有郡丞酌情處置,是非功過,當(dāng)稟公辦理?!钡@然他還沒打算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