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那里是你的家
林連山已是一把老骨頭了,卻還在馬不停蹄地氣喘吁吁趕來。
他爬上酒樓的臺階,原想張口就罵。
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竟敢將他的寶貝兒子打成了骨折。
但他來到二樓,看著眼前落座的一男一女的時候,整個人嚇得腿都軟了。
“皇……皇上……”他陡然跪了下來,身子骨一直不停得打著顫。
怎會是皇上?
為何皇上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這一切他都無從得知了。
他只知道,自己兒子已經(jīng)不是骨折這么簡單的事情了。
估計連命都很難保住。
“陛下……陛下贖罪……若逆子有何冒犯之處……還請陛下贖罪……”他匍匐在地,不敢去望殷長生眼神。
此時的林向才反應(yīng)過來,眼前的這個男人。
是當(dāng)朝皇帝。
林向剛才撒潑打滾的氣勢一下子沒有了,整個人像一個泄了氣的氣球一般,傻傻地坐在地板上,一動不動。
“林連山,你教兒子的本領(lǐng),不小啊?!卑矁A桃見殷長生遲遲沒有說話,面上帶了一絲笑意,看向那個不敢抬頭的老者。
林連山聞聲,這才壯著膽子去瞧。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怎么也在這?
他一度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皇后娘娘……微臣,微臣……”
林向這時也徹底蒙圈了,原來剛才自己看成花柳巷美人的女人……
是當(dāng)朝皇后……
怎會如此?
“微臣教子無方!罪該萬死!”林連山認(rèn)命了,頭死死抵在被人踩踏過無數(shù)遍的木板之上。
安傾桃一想到林一在宮中的種種苦楚與委屈,一時便氣不打一處來,慍怒道:“林一在宮中,處處受苦受累,為得便是能早日幫家中還清債務(wù)。
這才遲遲沒有出宮,遲遲未與心上之人成婚!可你們呢?!你們可曾顧及過她的感受!”
殷長生面色很淡,可他眼中早已沒了先才的冷意。
他看著自己身邊這位極少發(fā)脾氣的小皇后,心中莫名想要發(fā)笑。
這小皇后似乎從來未有發(fā)過這么大的脾氣。
哦不對,若是有人污蔑了自己,她也會這般生氣。
這次是林一。
次次都是為了旁人。
卻從未想過她自己。
這妮子真是笨的可愛。
林連山從未想過,林一在皇后心中的地位會如此之重,是這次突如其來的錢財,還有林向一事上,才漸漸發(fā)覺的。
可惜晚了。
“是,是,皇后娘娘所言極是……”他不敢有所反駁,甚至不敢另言其他。
殷長生身子微微向前傾了傾,輕描淡寫道:“你的好兒子,現(xiàn)在冒犯皇后,還意圖想要調(diào)戲?!?p> 林連山瞳孔一縮。
這可是要滅了九族的大罪??!
他顫抖著身子,冷汗直冒,一滴又一滴落在地板上,聲音低微,“望,望陛下與娘娘,開恩啊……
望娘娘,念在林一辛苦服侍的份兒上,開恩啊……”
“這會你們想著林一了?也對,你們也就會在這種事情上才能想起她。”安傾桃氣呼呼地瞪著林連山,絲毫不顧及他年事已高。
殷長生瞟了一眼在那發(fā)傻充楞的林向,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中的玉骨戒指,“看在林一盡心盡力服侍的份上,便只罰林公子一人吧?!?p> 林連山松了口氣,又立馬磕了幾個響頭,還未等他道謝的話說完。
便問得凜冽的一句命令。
“車裂吧?!?p> 他磕頭的動作立馬頓在了半空,眼睛瞪得極大,身子骨連一點(diǎn)力氣都沒有,整個人癱瘓到了地上。
“孤出門沒帶侍衛(wèi),還是勞煩愛卿,將林公子自個送去刑部?!彼酒鹆松韥?,牽過安傾桃的手。
安傾桃聽得觸目驚心,卻也沒有要出言阻攔的意思。
他害了林一一生,罪有應(yīng)得。
“林愛卿辦完公事,就盡早回家了,也好去順便看看林一。”安傾桃挽著殷長生的胳膊,言笑晏晏,起身離開。
“是……微臣……謹(jǐn)遵皇后娘娘旨意……”
偌大的酒樓里,只剩下那位惶恐不安的父親,和那個已被嚇得癡傻的兒子。
殷長生牽著安傾桃走了出去,酒樓之外是一片燈火璀璨,絡(luò)繹不絕的行人簡直比白天時還要更加熱鬧。
她輕輕松了一口氣,牽著他沿著繁華的街巷走著。
“陛下不會怪罪吧?!彼龥_著他嫣然一笑,一副女兒家嬌順的模樣。
殷長生心臟微微觸動了一下,不適感蔓延全身。
那個笑容為何會這般熟悉。
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從容一笑,“你指的是什么?偷跑出宮么?”
“是呀,偷偷出宮,可是大罪?!彼p玩著路邊的燈籠,可以壓低了聲音。
他轉(zhuǎn)眼看向她手中的那盞橙紅色紙燈籠,掏出一些碎銅板,將那個燈籠柄子望她手中遞,“喜歡就買,難得出來一趟。”
她知道他并不會怪罪。
好似,自己就算做了什么天大的壞事,他也會這般一笑而過一般。
不對,與玄尹過多親密,他就會十分生氣。
安傾桃一想到這里,臉上的微笑淡了一淡,“對,不知道,這輩子能出來幾回。”
她也不知自己何時便成了那戒備森嚴(yán)的皇宮里的一員。
好似進(jìn)了里頭,就再也逃不掉了一般。
她忽然又有些懷念當(dāng)初那漫山遍野的野花和野果子,還有街坊鄰居圍坐一起嘮家常的日子。
還有父母兄弟……
安傾桃徹底被無緣無故的悲傷湮沒,手中的燈籠都無力地耷拉著。
殷長生察覺到了她的異樣,冷眸里閃過一絲酸澀。
嘖,來月事的女人,都會這般多愁善感么?
他緩緩握住了她的,握得很緊很緊,帶她向前方另一處繁華走去,“只要你愿意,孤可以次次帶你出來?!?p> “此言當(dāng)真?”她轉(zhuǎn)頭望他。
他還是那般仙姿俊貌,他修長的身影后,就是那個巍峨森嚴(yán)的皇宮。
“可那里戒備森嚴(yán),就連你都無法進(jìn)出自由,又何談次次一說……”她覺得殷長生的話有些不切實(shí)際。
殷長生挑眉。
他一向都是進(jìn)出自由???
罷了。
他失聲一笑,摸了摸她毛絨絨的腦袋,順沿而下,捏了捏她那個沒有絲毫裝飾的小耳垂,“傻瓜,那里不是什么戒備森嚴(yán)的地方。
那里,是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