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欲靜而風不止。
自從得知了鬼母佛邪與詭佛子,顧尊就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
那老太監(jiān)奇臺恒只是因為提起了這件事,竟然就遭受到了詛咒。如果不是顧尊在眼前,那必死無疑。
不可言,言之則死。這樣的怪誕,不由得讓顧尊想起了朔州的宵禁。
而隨著后續(xù)的消息傳來,顧尊則是更加確定了鬼母佛邪與詭佛子,和宵禁是有關系的。
因為宵禁一直處于擴散的態(tài)勢,顧尊離開的時候,已經(jīng)入侵到嶺南了。即使顧尊來到了西涼,也能聽聞宵禁擴散的傳聞。
而宵禁的擴散是不規(guī)律的,原本顧尊以為自己現(xiàn)在所處之地,會是宵禁即將擴散的地方。但是沒想到宵禁竟然繞了一個圈,先入侵了北乾的北方領土。
從宵禁黑夜中逃出來的怪誕,竟然已經(jīng)成了北乾的國教,這簡直是荒誕至極。
顧尊對于宵禁中的存在,一直是有敬畏之心的。所以現(xiàn)如今想到鬼母佛邪的種種詭異,心中也不由得憂慮。
不多時,有屬下來稟報:“大人,城南有了新教派在傳道。這一次我們想去剿滅,但信徒眾多,我們不敢輕舉妄動?!?p> 現(xiàn)如今北安府已經(jīng)徹底被顧尊掌控,而顧尊對權勢并不依戀,只是一個勁的閉關。
唯有一點,那就是禁止民間的淫祠邪祀。亂世將至,最大的風險不是兵戈起,而是邪念升。
如果是淫祠邪祀隨意傳道,最后必然是百姓被煽動起來,最終成為有心之人的炮灰。
此時聽到屬下的稟告,顧尊直接起身出來,說道:“帶我去看看吧?!?p> “是,大人。”屬下恭敬說道。
“既然有這么多人信仰,想必不是無根的教派。先便衣前去查看。”顧尊不是一刀切的性格,如果并不是什么亂七八糟的信仰,他是允許存在的。
顧尊穿著便衣,帶著七八個隨從前去。
而隨著宵禁的傳聞擴散,民間的恐慌越來越多,所以各種亂七八糟的信仰層出不窮。
可是到了城南,當真的看到居然有這么多人信仰的時候,顧尊還是嚇了一跳。
屬下連忙說道:“大人,自從宵禁的傳聞被證實后,有很多自稱可以在宵禁中庇護眾生的教派存在。但大多數(shù)都是小門小戶,傳播不了多遠。只有眼前這寧夜教不同,傳播范圍極廣,信徒極多。據(jù)說是從宵禁起源之處誕生的,所以信仰者極多?!?p> 顧尊一怔,剛剛只以為是淫祠邪祀,所以根本沒有細問,此時聽到屬下的話,不由得問道:“什么教?”
“啟稟大人,是寧夜教?!?p> 顧尊心中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問道:“寧夜教,拜的是什么人?”
那屬下有意賣弄一番學識,說道:“這個倒是和道佛兩家完全不同。玉清天尊、上清天尊、太清天尊,道門拜三清。過去燃燈、現(xiàn)在如來、未來彌勒,佛門拜三佛。而這寧夜教,拜的是三圣?!?p> 顧尊心中有點不妙的猜測。
屬下接著說道:“寧夜三圣,分別是寧夜心尊,冥洛天后,無憂純主?!?p> 顧尊此時已經(jīng)走到了寧夜教的廟宇之前,隔著很遠的距離就看到了其中供奉的三尊神像。
最中間的寧夜心尊,樣貌和真正的自己有幾分相似。而冥洛天后就是柳芷彌,無憂純主則是虎牙。
顧尊真的是......眼前一黑。
救命啊,這是啥啊。
而在廟宇之前,還在露天佇立一座巨大的雕像,十分威武,三頭六臂,手中拿著各種兵器。
屬下說道:“這是寧夜教的護教法王,天煞邪神?!?p> 看著那面目和小邪神有幾分相似的雕像,即使是養(yǎng)氣功夫極佳的顧尊,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天煞邪神,果然是小邪神浮夸的性格。
看樣子,寧夜教是從顧尊立下的堂口逐漸演變而來的。但其中不僅僅是出馬仙的堂口,還有顧尊留下的各種勢力,最終在宵禁的逼迫下合為一體。
即使是封閉了自己的感知,顧尊也能從神像上感受到巨大的眾生愿力。如果顧尊沒有那么大的野心,那么現(xiàn)在他可以直接吸收這些愿力,成為儒道佛三家之下的最大教派之主。
畢竟寧夜教擁有豐富的躲避宵禁經(jīng)驗,在宵禁的威脅之下,想加入寧夜教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
“不必剿滅了,未來宵禁來襲,寧夜教確實能救下不少人?!鳖欁鹂粗鴮幰菇虃鞯溃闹幸呀?jīng)有了要離開的想法。
北安府既然已經(jīng)有寧夜教存在,那他就不必停留了。要不然還真的有些放不下北安府的百姓。
可惜化凡之路,最后避開熟悉的人和事。所以顧尊也得避開寧夜教。
回到府中,顧尊釋放了被自己封印的張?zhí)旎?,而他自己也變?yōu)榱嗽镜哪印?p> 張?zhí)旎m然被顧尊封印,但是并沒有被傷害。只是走馬觀花的看過這一切,就像是大夢一場。
此時夢醒,看到顧尊直接跪下了:“仙人請收我為徒!”
顧尊微微一笑:“你我雖然有些緣分,但不是師徒的緣分。我稍后會為你打通筋脈,修行武道自然是不在話下。未來,這北安府就由你來管轄吧。如果真的有什么大難,比如宵禁來襲,可以去找寧夜教求助?!?p> 張?zhí)旎B連點頭,心中更是恭敬。
“唉......”顧尊微微一嘆:“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也是別人跌宕起伏記憶啊。臨走之前,我再去了解一段因果。至于你自己的選擇,就與我無關了?!?p> 張?zhí)旎瘺]聽明白,但也沒有再問。
顧尊則是飄然離開,最后一次化身為張?zhí)旎哪?,落在了北安府外的一處村落?p> 一處有些破舊的土屋前,顧尊看向那里有一個背著孩子洗衣服的女人,正是林婷婷。
世事無常的變遷,最終讓那個高傲的少女低下頭顱,成為了一個鄉(xiāng)野村婦。
其實她原本是可以不這樣的,顧尊所化的張?zhí)旎o過林家資助,但是被拒絕了。
林家,還是保留了最后一絲曾經(jīng)的驕傲。
最終還是變成了這樣。
顧尊對林婷婷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內心波動,只不過是感嘆世事無常的唏噓。
而林婷婷在抬頭看到顧尊之后,微微呆滯一番,就露出了笑容,只不過其中泛著苦澀:“天化哥哥,好久不見?!?p> 顧尊問道:“方便進去坐一會嗎?”
“來吧,只不過沒有什么好茶?!绷宙面冒杨欁鹩舆M去,看到里面的床上躺著一個男人,還有一個小孩。
林婷婷用腳踢了一下床沿,發(fā)出響聲。男人翻身起來,抱著孩子看向林婷婷和顧尊,一臉迷茫。
“我舊時候的朋友來看看,你先出去吧。”林婷婷說道。
“哦,好,好?!蹦腥吮е⒆映鲩T,一瘸一拐的樣子。
顧尊疑惑的看向林婷婷:“這就是你的丈夫,那孩子......”
“孩子是他之前的妻子生的,后來死了?!绷宙面眯χ拖骂^:“說起來也是丟人,當初我把吟詩作賦的手段當成至高無上的法寶,最后卻發(fā)現(xiàn),連一頓飽飯也換不來。”
顧尊問道:“你父母呢?”
“他們在后面那住。北乾到來之后,我們這些諸俗人受排擠,所以就出城了。我父親不想勞煩你,所以沒有和你說。出城之后,也沒有什么可選的,就嫁給他了。其實他本來不瘸的,但前不久出了事,也沒錢治,就這樣了。現(xiàn)在他不能勞動了,我就靠洗衣服,賺錢點養(yǎng)家。”
林婷婷絮絮叨叨著,但不是在訴苦,只是說著尋常的事情一樣,給顧尊倒了水,開玩笑說道:“其實我母親一直在后悔,每次提起你都說自己是有眼無珠,被豬糞蒙住了眼睛。”
顧尊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只是掏出了錢袋,說道:“不要推辭,就當我在了斷因果吧?!?p> 林婷婷一怔,點點頭,然后脫了鞋子跪在床上,慢慢說道:“這些錢太多了。曾經(jīng)在林家昌盛的時候,這些不夠我半支簪子的錢,那時候的我什么都不懂,以為富貴是我應得的?!?p> “可現(xiàn)在我只是個村婦,我知道這些對于一個平民百姓來說,那就是一輩子的錢。太多了,我沒有可找回的,你要是不嫌棄,今天就把我當個婢子吧。”
顧尊忍不住看向門口。
林婷婷說道:“貧賤夫妻百事哀,那男人雖然是愛我的,可比起以后被餓死,戴一個綠帽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p> 顧尊搖搖頭。
“我知道,你嫌我?!绷宙面脩K笑著。
顧尊淡淡說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想了斷一番因果,不能再留下別的因果了。你就當......我只想當個無愧于心的好人吧?!?p> 話落,顧尊轉身就走。到了門口的時候,看到那瘸腿的男人抱著孩子,顧尊又掏出了一些銀子順手丟到他的懷里,徑直離開。
那個男人抱著孩子,看著手里的銀子,也不管眼前人是不是給自己戴了綠帽子,他只知道有了這些錢,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不會再遭罪,也不用擔心餓死了。
“謝謝你!謝謝你!”男人向著顧尊的背影揮手,是發(fā)自內心的感謝。
而顧尊的身影,則是慢慢消失在山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