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知非險些笑出聲。
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很有魅力。因為她的反應總是令人琢磨不透。但……
若是過去,他或許愿意與她交手,但現(xiàn)在,應知非沒有時間。
不乏遺憾地嘆了嘆,他端起桌面的茶盞,利落地一飲而盡,之后就一翻手,將杯底亮給她:“珍瓏姑娘,現(xiàn)在該滿意了吧。”
“你剛才說,不喜歡茶,為什么還要喝?”她忽然變得很認真,但仍然在打岔。
收回杯盞的動作倏地一頓,應知非嘴角一抽,不得不懷疑,珍瓏是在故意抬杠。
他忍不住瞪了她一眼,目光十分大膽。
珍瓏全然不避,也直直看向他。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兩人對視了半盞茶的時間,應知非再也忍耐不得,撐著額頭低低笑了。
珍瓏疑惑地歪著頭。
應知非擺擺手,言語中仍有笑意:“是我想多了?!?p> 不尋常的言行和身份,給珍瓏添了太多光環(huán),這家青云當,又著實太不簡單。二者相加,令應知非產(chǎn)生了誤判。
他以為她是高段位的大佬。
卻原來,她真的只是想說什么、就說什么。倒是他,將事情想復雜了。
仔細想想,他的問題,珍瓏其實都回答了。只是有時候,回答的方式比較特別……
而他的試探和“反擊”,都被她無視了。
也許不是轉移話題,而是真沒聽懂……捏了捏眉心,應知非放棄迂回,選擇加入她。
“珍瓏姑娘,能否請你告訴我,應某身上還有什么籌碼,是值得你押注的?”
青云當,青云……他看似安逸沉著,實際心緒分外洶涌。希望她的青眼,不只是給應凜或徐志石面子……
應知非對力量無比渴求。
珍瓏沉吟片刻,搖了搖頭。
應知非的心沉了下去,卻聽她慢慢說道:“我能感到一股磅礴的血氣,不過,我并不知道這血氣的來源?!?p> 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珍瓏疑惑地看著他,輕聲自語:“你很興奮,但似乎在克制什么……這血氣之中沒有兇煞,應當不會影響性情?!?p> 兇不兇煞我不知道,但是我想給你一拳。說話不要大喘氣……應知非只能悄悄吐槽,不敢實話實說。
否則,話題可能又會被她岔跑。
他想了想,問道:“既然沒有兇煞,那,是否會有危險?”
珍瓏不知內情,但應知非立刻想起一件事!
他凝意之時的危機!徐志石幫他壓下的那股外力!
可這與珍瓏的說法不太相符……應知非覺得,自己可能忽略了什么。
果然,珍瓏搖了搖頭:“沒有兇煞,只說明血氣的成因并非殺戮,但卻未必沒有惡意?!?p> 她似乎十分困惑:“如此重的血氣,應凜為何沒有告訴我,難道他竟從未發(fā)現(xiàn)?”
珍瓏沉浸在思緒中,百思不得其解。
應知非見狀,趕忙問道:“珍瓏姑娘,你和我父親,究竟是如何認識的?”
他已經(jīng)有經(jīng)驗了,和她打交道,絕不能交出主動權,不能任她陷入自己的世界,如若不然,重點一定會跑偏。
事實證明,這個方法是對的。
珍瓏坦言道:“二十年前,應凜出征時,我?guī)瓦^他。而之前的戰(zhàn)事……”
她略顯歉意地看向應知非:“抱歉,我當時遇上了大麻煩,正在閉關。”
應知非的聲音拔高一截:“你幫過我父親?!”
還是二十年前?!
她究竟是誰?!
雖然沒有頭緒,但他立刻站起來,謙遜地俯身致意:“請前輩恕我無狀。”
沉默了許久的金顏同時行禮。
珍瓏下意識隨他起身,滿眼驚訝:“你這是做什么?”
想了想,她恍然道:“就為了一杯茶?我沒生氣?!?p> ……可我還把你當妖精。應知非由衷贊道:“前輩大度?!?p> 看來,她還是無法讀心的,只是直覺出眾,或是身負明辨是非的法術。否則就未必還能這么大度了……應知非暗暗作出判斷。
珍瓏搖了搖頭:“不用這樣叫我。”
應知非從善如流:“珍瓏姑娘?!?p> 不愿被人叫破年齡嘛,他懂。
兩人再次落座,應知非的語氣謹慎許多:“珍瓏姑娘,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已在記憶中搜索幾回,確信自己從未聽過她的名字。但以珍瓏的說辭來看,她與鳳陽伯交情不淺。
珍瓏瞥了一眼屏風,素手輕輕一拂。
應知非不知她做了什么,給金顏遞了一個眼神。
金顏始終保持警惕,站在一個能看清大門、樓梯以及賬臺的位置。
得到應知非的暗示,她傳音道:“小釗睡著了?!?p> 應知非眼簾動了動,又強行壓下心緒,沒有暴露出驚訝。
珍瓏接下來要說的話,必須隱瞞她的伙計?小釗并不知道她的來歷?
他的疑問沒有持續(xù)太久,因為珍瓏答得很干脆:“我來自清澤。”
應知非倒吸一口涼氣,金顏本能地屏住呼吸。
竟然是她!
清澤,位于京城北門外三十里,民間俗稱為圣湖。是太祖皇帝悟道之處,也是大秦祖陵之所在。其中供奉著追隨太祖開創(chuàng)基業(yè)的名將名臣……以及一位長壽女子。
從太祖時代活到今日的大秦國師!
大秦國祚五百年,換了三十多個皇帝,這位女子國師,卻始終地位超然!
沒想到竟是這樣的性格……應知非看著她,目光復雜。
還真是,見面不如聞名。
應知非的心思變了又變。得知如此驚人的真相,他竟不知該如何與她相處了。
少刻,他試探地問道:“珍瓏姑娘,這股血氣,其他人能否察覺?”
珍瓏輕輕搖頭:“即使是我,也險些就錯過了。你的浩然正氣,正在不斷修補你的根基,血氣被它排斥,才能顯化出勢來?!?p> 根基……
應知非面色一沉。鳳陽伯一直將他的經(jīng)脈問題,視為先天頑疾。可他凝意險些受阻,很可能就與這一股血氣有關。以此類推的話……
“我不能習武,可與這股血氣有關?”
凝神思索片刻,珍瓏遲疑地說:“也許?!?p> 她沒多少底氣地補充:“應凜曾經(jīng)找過我,詢問彌補經(jīng)脈損傷的辦法。不過,他從未提過這股血氣。”
要么是鳳陽伯并未發(fā)現(xiàn),要么是他認為,二者并無關系。
應知非稍作沉吟,一時拿不準方向。
“多謝珍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