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水灣!
譚知夏把車停在33棟面前,推門下車,按響門鈴等著。很快,韓仰雙手插兜地走出來,隔著門問她:“何事?”
譚知夏搖著門鎖:“你先開門?!?p> 他冷淡至極:“就這樣說?!?p> 譚知夏壓抑下心底的不悅,努力克制情緒不惹惱了他:“你知道陸承找了Winnie為陸隨安上訴嗎?”
“與我無關(guān)。”
譚知夏吼了出來:“韓仰,幼恩是我妹妹?!?p> 他情感無波無瀾:“如果你想要找律師,我可以幫忙。”
“韓仰,即便是一個陌生的女孩受到這樣的傷害你也不會這般無動于衷吧?幼恩受到了怎樣的傷害,你不是不知道?”
面對她的哭訴,韓仰淡然地聯(lián)系了自己的律師,簡單說明之后,約好了見面的時間。
譚知夏含怒地看著他:“韓仰,你覺得我們譚家請不起一個律師嗎?”
韓仰性格淡漠,不喜與人爭執(zhí),正轉(zhuǎn)身準(zhǔn)備回屋,收到了大哥韓時發(fā)來的短信。
他低頭點開:“阿仰,許迦藍(lán)回來了?!?p> 許迦藍(lán)死而復(fù)生的消息,在半小時之內(nèi)就傳開了。封璟得知后,丟下會議室的一眾高管,立即起身往家趕去。
此時,韓仰看過信息,拖著緩慢地步伐進屋,置譚知夏的叫喊聲不顧。橙紅色的落霞在他身后鋪了半邊天,獨留他這一方陰影,覆了他的七年留守。
進屋之后,他關(guān)上房門,挺拔地身姿順著門板沉了下去。他坐在地上,眺望對面墻上的相框,漆黑的夜,滂沱大雨之下,是許迦藍(lán)埋首痛哭的悲戚。她的悲傷如泥漿坍塌,掉落他的世界,筑了一座以她命名的城。
韓時見他久久不回信息,打來電話。他遲疑幾秒接通,聲音低沉暗?。骸案??!?p> “許迦藍(lán)回來了?,F(xiàn)在在封家。”
“我知道了?!?p> 韓時停頓了會,試探性地問他:“你不過去嗎?”
手機從韓仰的手中滑落,仰頭靠在門后面,癡迷地望著相片中的許迦藍(lán),無望遲緩地綻開,恍若一幅緩慢推開的水墨畫,蒼白了他的守候與期望。
***
足足七年,封璟未踏封家大門。當(dāng)年,許慧帶回許迦藍(lán)的死訊,他當(dāng)著父親的面,直接一腳把她踢翻在地:“你胡亂說些什么?”
后來,他與韓仰不停歇國內(nèi)國外的找了許久,無許迦藍(lán)的一丁點信息。漸漸地,他們似乎接受了她離世的消息。
今日,當(dāng)他得知許迦藍(lán)回到封家的消息,往昔的種種如同一朵蘑菇云,瞬間炸開,漫過他的五臟六腑。
開車回來的路上,他有些握不住方向盤,擔(dān)心這只是一場烏龍,辜負(fù)了他一場歡喜。時慢時快地車速,心緒也如海浪線,起伏不定。
他在巷子口開門下車,修長的雙腿一步一邁,叩響青石板的聲音恍若這些年來的夜夜夢回。到了門口,他抬手推開大門,隔著花園的長徑,看見許迦藍(lán)被封巖霖牽著,把她重新鄭重地介紹給親朋好友。
他矗立在門口,蘊淚的雙眸看著死而復(fù)生的許迦藍(lán),恍如隔世的眩暈之感。他退到墻邊,身體靠在上面,又哭又笑,如同神經(jīng)錯亂之人。
韓仰終歸還是來了。他一身白色休閑套裝,緩緩踱步到了封家門前,側(cè)眸看了一眼封璟。正準(zhǔn)備抬腳往里面去,被封璟拉住:“你現(xiàn)在是以什么身份去見她?”
韓仰推開他的手,回話不甘示弱:“你又有什么資格出現(xiàn)在她面前?”
封璟站直身體,擦掉眼角的淚,擋在他面前,如同七年前的不退讓:“韓仰,你結(jié)婚了。”
他絲毫不為這句話所恐嚇,眉眼清冽如風(fēng):“我從未承認(rèn)過?!?p> 封璟的性情極為不穩(wěn)定,他提高音量:“韓仰,不管你承不承認(rèn),譚知夏她終是你妻子。許迦藍(lán)是我封家的人。我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她淪為別人的笑柄?!?p> 韓仰想要分辨清楚他對許迦藍(lán)的感情成分:“封璟,你這是在贖罪?”
“這是我的事?!?p> 韓仰抬腳想要從他右邊跨過去,封璟往右挪動,再次攔住了他。兩人就這樣左右左的在大門口一時爭執(zhí)不下。
兩分鐘后,萍姐得封巖霖吩咐前來請兩位進去。封璟背對萍姐說道:“他是人老糊涂了嗎?”
萍姐說:“少爺,今天先生高興,說來者都是客。”
封璟不悅地退開,率先抬腳邁進去。韓仰不急不慢地跟在他身后,視線越過眾人,徑直落在許迦藍(lán)身上,涵蓋起了他此生的所有情深。
許迦藍(lán)端著半杯紅酒,挽著封巖霖的手肘,巧笑倩兮,看著韓仰一身清雅地步入這鐘鳴鼎食的紅塵之中,孤芳自賞,寧靜淡泊。
他,仍舊是她望而卻步的心動。
曾經(jīng),是因身份懸殊;如今,因他另娶他人。
封璟則是另一番顏色,他眉宇之間的掠奪成性是他自己給自己下的蠱,引誘他步步沉淪、深陷,難以救贖。
封巖霖輕拍著她的手背,又朝她安慰一笑:“你放心。從今往后,爸爸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許迦藍(lán)以笑回應(yīng)。
韓仰與封璟分別端起半杯紅酒,同時到了許迦藍(lán)跟前,又同時敬酒封巖霖。
“爸,生日快樂!”
“封叔,生日快樂!”
封巖霖笑容燦烈,他看看多年不往家來的兒子,又看看自幼他看著長大的韓仰,淚水就如紙包不住火,簌簌而來,是他年老盼望闔家團圓的傷感。
封巖霖低頭擦掉眼淚,放開許迦藍(lán),拍了拍韓仰的肩膀,又對封璟說:“這么多年了,你終于肯回家了?!?p> 他看著許迦藍(lán):“畢竟在這之前,我沒有回家來的理由?!?p> 許迦藍(lán)被他看得尷尬,喝著紅酒別過頭去,與韓仰的目光不期而遇。
灼灼沉光,似要熔爐了她。
她突然覺得自己不該回來??刹换貋?,又如何找尋孩子?那位自出生,她僅見過一面的孩子。六年來,她所走的每一步,都是為了與他重逢相認(rèn),共伴生活。
眾目睽睽之下,韓仰抑制住想要擁她入懷的沖動,千言萬語如鯁在喉,聲音如浸水中,幾許徘徊道:“歡迎歸來。”
她故作灑脫:“謝謝。”
接著,她淚中繁花舉杯與他的杯子相碰:“抱歉,你結(jié)婚我未能回來祝賀。”
韓仰端起酒,一飲而盡,是他道不出的無奈與苦澀。
酒宴在談笑風(fēng)生之中徐徐推進,許迦藍(lán)在封巖霖的介紹下又見了幾人,便以疲憊的借口離開了宴會。
她端著酒走進內(nèi)花園,剛在吊椅上坐下,封璟就走了過來。她抬頭友好一笑,像是原諒了往昔的一切。
許迦藍(lán)腳尖點地,慢慢地晃了起來。封璟抬手抓住藤蔓,椅子落回原地:“當(dāng)年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何許慧說你死了?”
她挑眉看他:“你不是也希望我死嗎?”
封璟深邃的眼眸之下,一傾浪潮正席卷而來,如同洪荒要吞沒了他。他轉(zhuǎn)過身去,不敢面對許迦藍(lán)清亮明媚的眼睛。
許迦藍(lán)倒是很淡然的樣子:“不過,一切都過去了,不是嗎?”
“如何能過去?”韓仰走過來,到了許迦藍(lán)身側(cè),凝眸看她。
許迦藍(lán)出現(xiàn)沒多久,許慧就以身體不舒服回了房間。她站在窗口,看著封璟與韓仰再次因許迦藍(lán)而對峙的場景,高腳杯在她手中斷裂,紅酒灑了一地,手指被玻璃碎片刺傷。
她拿起手機,撥通電話,一通怒斥:“你們是怎么辦事的?許迦藍(lán)回來了,竟然不知道?”
對方氣焰囂張:“這腿長在她身上,我們怎么攔得住?許迦藍(lán)早就不是七年前的許迦藍(lán)了,何況她現(xiàn)在還有蕭景策幫她?!?p> “蕭景策?”
“蕭景策你不會不知道是誰吧?”
許慧掛了電話,點開網(wǎng)頁搜索蕭景策三個字,出現(xiàn)的全是一些不相關(guān)的信息。她雙手牢牢地抓著窗臺,看著下面三人的僵持不下,拍照發(fā)給了譚知夏。
很快,譚知夏就給她回了電話過來,問出她心底的僥幸:“那女子是誰?”
許慧笑笑,一字一頓,鏗鏘有力:“許~迦~藍(lán)?!?p> 譚知夏不愿相信:“她沒死?”
“沒死?!?p> “許慧,你當(dāng)年竟然放過了她。”
她掛了電話,懊悔起自己那時的心慈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