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面是流動的黑夜,視線的攀爬在逡巡中跌了一跤,不計其數(shù)的細塊在黑的本身中閃爍。
目光的漫渙,游魚遁入深海,巨大的壓力來自上下左右,東南的方位在這里沒有定義,當參考的錨點隨波逐流,形容干癟的只剩下前后,它才是視力的殘余和基底,而不是方位。
所有的墻共用一種顏色。
或許是一種流逝的黑,是顯微鏡標本上的蓋玻片,舞臺劇的背景,始終存在,但總被人忽視。
當你的視距隨意的從一堵墻轉(zhuǎn)到另一堵墻,顯而易見的,你會注意到方位的轉(zhuǎn)換,你看到的是什么?
網(wǎng)格細胞告訴你,你轉(zhuǎn)了個角度,是的,但這就是信息的全部,你從墻上得到的啟示不過是皮層指令的延續(xù)。墻是個安靜的黑洞,它從不主動出擊,但總是悄無聲息的把信息吞抹。
吞噬信息,扭曲認知,把你的目的在幾個延遲后歸還給更早幾個電周期下的機體。
這就是墻,無意識下的高層次處理對它無計可施。
黑不是色彩的形容,它是信息的消極反饋,分辨率總把圖像切成整數(shù)塊,每一個部分都是棱角的方形,每一個色塊都有光線的回饋可供捕獲,但黑不行。
黑是原始,是混沌,是魚終不可達的海底,是大氣之上的平流,是始終被忽略的那個零。
所以,人在害怕時總喜歡藏進黑暗。
…………
“希恩?!?p> 纖細,人類幼崽的聲音。
名字不單單是一種稱謂的賦予,在名字成為個體的代言之后,它本身變成了界定自我的媒介。
不妨說,名字是最有力的枷鎖。
實驗室中的白鼠飽受摧殘,電擊強化了電路的耐受,線路更加粗壯,落了灰塵的舊電路廢棄不用,分流的信息素依次穿過,系統(tǒng)性的反饋從通道中依次擠出,只需小小的誘導,生物體本身便是無窮級的催化車間,給出條件,實現(xiàn)效應,一些小小的嘗試和模具鑄就了內(nèi)容的主體,生物學給了它一個恰當?shù)姆Q謂“條件反射”。
狗與鈴鐺,視覺和饑渴,聯(lián)覺效應在主觀意識方面被極度壓縮,無法根除,底層的反應仍然堅挺。
西方的上帝三位一體,一人共擔三種名諱,東方封建的君主高居廟堂,投下的側面只順著光,狹窄的影像尚未容得下非議妄為,單一的偉岸卻分于幾十個稱謂所共享。
你叫什么名字?
你的名字?
名字?
名字在群體乃至社會的衍生中不曾退居二線,各種各樣的名字出現(xiàn)在各個角落,它們到處生長,不需要種族和傳承的土壤,名字是一個復合的形容,它是形象,是五官,是性格,是價值,在名字被集體左傳右遞的時候,它就屬于集體,屬于社會,屬于文件,它是其中必不可少的專有名詞,是不斷增生的元進程,不比交換的蘋果,在交換的過程中保持恒量不變,卻又因為實際的問題而變得無力,時刻衰減。
名字可以屬于每一個個體,但唯獨不屬于——自己。
名字是一個枷鎖。它是語言,是文字,是聲音,是聽覺的接受,是視覺的感知,是觸覺的推送,它是奧林匹克的接力棒,無時無刻,人們自覺的擔任傳遞的角色,他們用名字來指代另一個個體,限于自己的獨特認知,限于狹隘的直觀感受,因為名字是另一個方向上的“我”。
人們用名字來界定同類,用“我”來對外形容自己,可“我”原本是什么樣子呢?
“我餓了”,“我要吃飯,”“我想睡覺?!蔽沂且粋€交匯的音節(jié),想象一個人,長大嘴巴發(fā)出我的聲音。
嘴巴呈o形,縮小又放大,氣泡在發(fā)出的過程中瞬間爆發(fā),“我”從無到有,在空氣中,在人與人的交際中,“我”從一張嘴進入另一張嘴??墒俏业暮x卻從“我”到了“你”。
人們把“我”像蹴鞠一樣丟來丟去,最后“我”受夠了“我”的限制,自我的“我”并不能實時的指代個人的特性,“我”只是一個稱謂。
但名字不是。名字是鐐銬的枷鎖,它是階級中間分化的必然結果。
自我意識的覺醒使繁衍走上了捷徑,但繁衍不是自我的目的,嬰兒從母體中誕生,張開嘴的的第一件事不是對母體喊一聲“媽”或“啊”,相反,它一口咬掉了胎臍。
自我把自己從群體中抽身而出,但顯然不夠徹底,“名稱”最初僅作為區(qū)別個體的工具,但不久后就淪為了個體彰顯“真我”的手段,與此同時,與名同存的我,一個同經(jīng)風雨的束腳環(huán),移動的枷鎖。
名字叫醒了躲藏的清醒,枷鎖被人牽住,我無處可躲。
睜開眼,希恩從黑暗中爬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