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借力打力
大燕京都的上元節(jié)向來都很熱鬧,今年的上元節(jié)也不例外。
不管是官宦世家還是平民百姓,在上元節(jié)這天都格外重視。這一日是沒有宵禁的,人們可以晚一點再散去。
而上元日的燈會更是少男少女們最期待的一項活動,未出閣的女子早早就精心打扮起來,攜兩三好友一起出門。
日暮時分,天色暗了下來,街巷間掛起了各式各樣的花燈。人也多了起來,各種小攤也都開始叫賣著。
虞錦帶著兩名侍女在花燈街旁逛著,剛好遇到了正在猜燈謎。她看了兩圈,實在是無甚興致。
更何況今晚還有這一個天大的陰謀等著她,她如何能夠安心地游玩?
想到這里,虞錦心情便就有些沉悶。
明霞往不遠(yuǎn)處的糕點鋪探了探頭,站出來自告奮勇地說:“姑娘,那邊有糖糕,奴婢記得您愛吃,這去給您買兩塊回來。”
“糖糕?”虞錦詫異地看了眼明霞,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
果不其然,不遠(yuǎn)處正是一家糖糕鋪子。
那家鋪子算得上是京城的老字號了吧,如若她沒猜錯的話,那家鋪子里此時已經(jīng)等著太子的人了吧。
虞錦壓下心頭的不悅,抹開笑容說:“好啊,算來我也許久沒吃到糖糕了,你快去快回吧?!?p> 說著,讓采薇給她手里塞了些碎銀子。
明霞得到應(yīng)允,笑著應(yīng)了聲,然后拿著錢往那邊走去。
虞錦靜靜地看著那丫鬟的身影遠(yuǎn)去,嘴角勾起一抹譏笑。
上輩子明霞背叛她的時候也是這么說的,到最后等來的可不是她的糖糕,而是慌亂中的落水和那位心懷不軌的太子。
“采薇,我們?nèi)ツ沁吙纯?。”虞錦收回視線,拉著采薇指了指另一邊的攤子。
那邊是買花燈的,各種花樣的精致的燈籠,還有河燈。
虞錦想著這會兒如果去河邊興許能夠遇上丞相呢。
“我想買盞好看的花燈?!闭f著,便拉著采薇一起走了過去。
采薇一向是對虞錦唯命是從的,聽到虞錦高興地說著要去買花燈,自然是跟著她一起過去。
“那好啊,姑娘你想要什么樣式的,奴婢可以幫您一起挑?!?p> “要跟我一樣漂亮的?!?p> 虞錦雀躍地說著,一邊走一邊還給采薇比劃著。
兩人來到小攤前,挑了會兒,最后買了一盞八角宮燈,宮燈上畫著工筆花鳥,比起那些單是花花草草的,這一盞就顯得不那么俗氣。
虞錦開心地拎著宮燈,一抬眸看到了一旁的河燈。
“采薇采薇,我們也買了河燈和河邊放河燈好不好?”
虞錦看著剛買了河燈走的人,忽然感傷地說:“突然想到了娘親,想給她祈個福。”
她聲音低低的,帶著絲委屈,讓人聽了便不由覺得心疼。
采薇安撫地說:“姑娘等著,奴婢這就去買。”
說完,同虞錦一起挑了河燈付了錢。一主一仆拿著燈拐到另一邊的街巷里,也顧不上去買糖糕還沒回來的明霞了。
采薇手上提著降紗燈,引著虞錦往前走。這條街上沒什么燈,人也比較少,但是去河邊很近。所以她們選了走這邊。
虞錦拎著自己的宮燈,懷里還抱著河燈。
夜風(fēng)吹來,只見地上的影子搖曳著。屋檐下僅掛著的幾盞燈焰火閃了閃,燈光明滅。
采薇心下一跳,趕緊跟虞錦走得近了些:“這邊好黑啊,姑娘,我們走快些。”
“嗯嗯?!庇蒎\輕聲應(yīng)著,腳下步子加快了些,“前面應(yīng)該快到了,那邊就熱鬧了?!?p> 雖然嘴上是這么說的,但是虞錦心里卻沒有底。
她往常也不會在夜里出來走動,更不會走這么偏僻的地方去河邊。
但只要想到那些事情,她心里的害怕就消散了許多。比起死不瞑目,這些算什么?
她今晚必須要見到丞相,不然就來不及了。
父親和太子都在迫不及待,估計要不了兩天就會搭上線,到那時她就再無力去改變什么了。
虞錦步子越走越快,采薇只當(dāng)她的心里害怕,也不由加快了步伐。
不多時,兩人來到了河邊。
河邊人還不算特別多,但要比剛才走過來的那條街熱鬧。
每年來這里放河燈的人也不在少數(shù),只不過這個時辰別人已經(jīng)來過走了,所以此時放河燈的人恰恰是最少的。
虞錦記得有傳聞?wù)f丞相周以洺每年都會來河邊,約莫都是這個時候。
她在心里估算著時間,和采薇一起走到河邊找了個空地蹲下來,把河燈點上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水里。
河燈順流而下,緩緩地就飄遠(yuǎn)了。
虞錦蹲在河邊,視線在四下尋找那抹記憶里的身影。
尋了片刻,聽到前方有些細(xì)細(xì)碎碎的交談聲,虞錦探頭去看。
前方不遠(yuǎn)處蹲了兩名女子,小姐妹倆望著河岸對面的白衣錦袍男子小聲地說著話。
“看到?jīng)]有,那邊站著的那位。”
“你是說周相爺?”
“是啊,好看吧。”
“是很好看,但是京中傳聞周相爺......”
“傳聞怎么啦?這不妨礙我喜歡他?!?p> ......
“傳聞?”虞錦低低地喃了聲,爾后笑了起來。
傳聞算什么?都當(dāng)?shù)貌坏谜娴摹?p> 那世人還傳聞東宮太子趙承逸仁德愛民,有明君之能。
可事實上,那人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沽名釣譽(yù)之輩。
反而是向來被人畏懼著的丞相周以洺,一身白衣,高風(fēng)亮節(jié)、稱一聲賢相也不為過。
只不過與那京城中的門閥士族們政論相悖,那些人被打壓得太久了自然把周以洺傳得“惡名昭彰”。
虞錦對此不屑。
上輩子是她被偽君子蒙蔽了雙目,才讓大燕這么個賢臣沉寂回鄉(xiāng)。
那小姐妹倆也只是私底下說說,真要她們?nèi)ソ咏芟酄斂隙ㄊ遣桓业?。她們說著話遠(yuǎn)去了,只剩下虞錦跟采薇在原地看著已經(jīng)飄遠(yuǎn)的河燈。
“姑娘,我們回嗎?”采薇看了看天色,這邊逐漸沒有人了。
想來人都往熱鬧的地方去了吧,除了對面還站在河邊的白袍男子,也就只剩下虞錦主仆二人。
虞錦眸光往對面探去,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對面的人好似往她這邊看了一眼。
她急忙將目光收了回來,伸手拍了拍裙擺:“回吧,時辰也不早了?!?p> 采薇扶著她站了起來,幫她理好了裙擺,然后二人提著燈順著河岸往上走。
回去的路沒有選來時的那一條,而是換了條相對熱鬧一點的路。她們需要走到河的對岸,然后繞到那條街上去才能回到來時的那個地方。
虞錦和采薇一前一后慢慢地走在夜風(fēng)里,或許是因為這邊地勢的原因,風(fēng)吹來時也只捎起虞錦鬢邊的發(fā)絲。
虞錦邊走著邊想,要該怎么接近周以洺呢?他好像好在那處沒動,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她大致估算了一下,大概還有一段距離才能跟他正面對上。
走過橋頭,離他越來越近了。虞錦的心突突地跳著,拎著花燈的手也有些濕潤。
大概是緊張,又或者是恍若隔世的感慨。
一步,兩步,三步......近了些,又近了些。虞錦默念著,腿邁出去的時候有些恍惚。
他還在那里......
他回頭了......
忽然,耳邊風(fēng)聲呼嘯,光照在地上依稀可見幾條暗影。
虞錦心口一沉,只見周邊圍了七八名黑衣人。
“啊——”同行的采薇膽兒小,沒忍住驚呼了聲。
虞錦立即拉過她,抬手將她的嘴緊緊捂住,然后拉著她一起躲到了一旁的柳樹后。
黑衣人很明顯是沖周以洺來的,也沒顧得上她們二人。
周以洺一襲白袍長身玉立,看著忽然鉆出來的黑衣人也絲毫不慌。
“我當(dāng)是誰,原來是爾等鼠輩。”他輕瞄一眼,平淡地說了句。
下一刻,那些黑衣人的首領(lǐng)抽刀上前,一聲令下:“動手!”
其余人迅速圍了上去,刀刃在月下隱隱有光,冷白的光照到了虞錦這邊,落入她的眼底。
上輩子的記憶一瞬涌出,她只覺胸口悶得發(fā)慌,手心不由攥緊。
虞錦快喘不過氣了,后背透出了汗水,浸濕了她的衣衫。
她自己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感覺自己仿佛被恐懼拉扯著,一時之間掙不脫引線。
采薇聽到耳邊急促的呼吸,一偏過頭就看到面色白如紙的自家姑娘,心頓時亂了起來。
“姑娘,您怎么了?”采薇驚呼出聲。
虞錦毫無回應(yīng),只是牙關(guān)緊咬,手指緊緊地攥緊燈的提竿。
她也顧不上手里的燈了,隨手扔到一旁,抱住了虞錦。
那邊,黑白纏斗著。
原本是周以洺獨身一人,片刻間他的身邊竄出了兩人,不多時黑衣人皆數(shù)倒地。
聽到這邊有動靜,周以洺收了軟劍扔給護(hù)衛(wèi),徑直朝虞錦和采薇所在的這處行來。
虞錦咬著唇,唇上沁出了血絲。
采薇焦急地喚了幾聲,不見她有什么反應(yīng)。
周以洺大步走過來,俯身看著跌坐在地上的兩人,眉心微蹙。
“你們是?”他問。
采薇被這一聲詢問引過注意,抬起頭來便看到白袍的男子。
這是京城中哪位大人物?
“公子,我們是忠義侯府的,路過此處遇到方才那幕,我家姑娘好像受到了驚嚇。”采薇立即解釋著,眼淚不禁奪眶而出。
周以洺垂著眼眸望著眼前這主仆二人,被丫鬟抱在懷里的小姑娘十五六歲,長得倒是很精致,不難看出長開了定然是個傾國傾城的主。
只是此時面色血色盡失,她那好看的唇瓣都被咬得破皮了。
他遲疑了一下,暗自沉思。
忠義侯府?不熟。
但是大晚上的,又見到了剛才那幕,小姑娘家家應(yīng)該嚇壞了吧。
他蹲下身,低聲說:“我來看看。”
說著,伸手搭在她的手腕處,隨后取出隨身帶著的銀針。
“公子!”采薇看到他拿出來的銀針,緊張地喊了一聲,“您這是要?”
周以洺抬手制止她,淡聲道:“想要你家姑娘安然無恙你就乖乖閉嘴,不然出了什么狀況我可不負(fù)責(zé)?!?p> 采薇聽他這么一說,嚇得立刻捂著嘴不敢出聲,只是眼睛一直盯住他的動作,不敢漏掉一絲一毫。
周以洺修長的手指捏住細(xì)長的銀針,快速地掃了眼那小姑娘,接著精準(zhǔn)地將銀針扎了下去。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周以洺才收回銀針挨著放了回去,虞錦神思悠悠回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