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理摸了摸腦袋,不知怎么解釋。他完全是一時頭腦發(fā)熱才這么做的。
他緩緩說道:“我身上錢多花不完,看見您好像有心事,不知道有什么煩惱。我一時感同身受,就一起結(jié)賬了?!?p> 陽真人微微一笑:“你怎么知道我心煩?我見你一直垂頭喪氣的,比我煩得多啊?!?p> 夏天理立刻明白,陽真人剛剛早已把他一舉一動全部都看在了眼里。不知自己那時喝上頭,又掛記著心事,做出了什么奇怪動作,全讓他看的清清楚楚。
想到這,他不禁面紅耳赤,老老實實說道:“是,我確實是有很多心事?!?p> “那就先好好喝上一陣吧,解解悶。我瞧下你酒量怎么樣?!标栒嫒苏f道。不等他回答,自己先倒?jié)M滿一杯,一飲而盡,又接下一杯。
夏天理一怔,沒想到他會提這要求。眼見他這么直爽,毫不按常理出牌,心里卻也是相處很是愉快,便一杯一杯喝了起來。
他心想這個陽真人很可能是逍遙宗里面哪個人物。一股沒來由的斗志激發(fā)起來,他決定全力以赴喝著,決不能讓逍遙宗的人小看了。
兩人就這樣干杯喝著,一口氣也不停,一句話也不交流,瞬時間酒壇空了大半。
夏天理每次一有點喝上頭,便放下杯喘息,卻又見陽真人毫不停歇,他便繼續(xù)硬撐下去,不愿服輸。
陽真人看在眼里,心里微笑,仍舊有條不紊地一杯接一杯。他的速度無絲毫變化,但夏天理總是趕不上。
不知不覺兩人的酒都喝干了。各自剩最后一壇的時候,夏天理叫道:“再來二十壇!”又從懷中掏出一張金票,重重拍在桌上。
陽真人哈哈笑道:“可以的。年紀輕輕,倒是挺大方豪爽,不容易。很少有人像你這樣爽快?!?p> “那可能是因為我有錢,花不完?!毕奶炖硇Φ?,“要是沒錢,我也大方不起來?!?p> “沒錢的話,那就我請嘛?!标栒嫒宋⑿?,“你叫什么名字,從哪里來的?”
“晚輩叫夏天理,您叫我天夏就好?!?p> “叫你天下?你倒是狂的可以啊,不過我倒挺喜歡?!?p> “哦不,不是那個天下,”夏天理忙道,“是天空的天,夏天的夏。我從小到大被人這么叫習(xí)慣了而已。”
陽真人點點頭:“你是外地人吧,這里的白酒叫做六谷酒,屬于濃香型,入口比較辣,但咽下去絲滑。這是用天懸白練山上的泉水釀造的,你可能不習(xí)慣吧?!?p> “嗯,確實跟我在大朝寺喝的廬臺酒不太一樣?!?p> “不錯,你好酒倒是喝過不少?!?p> “但還是喝這種入口辛辣的酒舒服,心里暖烘烘的,好受多了?!毕奶炖碚f著,又想到心事,想到陸雪笙,想到七清經(jīng),不知不覺動了真情,又低頭補充一次,“心里好受多了。”
“年紀輕輕的,就應(yīng)該朝氣十足,怎么動不動就憂愁?以后怎么辦?”
“我也不知道以后怎么辦。”夏天理黯然,“走一步看一步吧?!?p> “這倒確實,該到那一步自然就知道了。你從哪里來的?”
“我從香水河大峽谷上岸過來的?!毕奶炖碜鄙碜樱貜?fù)正常精神狀態(tài)。
“香水河大峽谷?”
“是的?!毕奶炖睃c點頭。
陽真人呵呵一笑:“你這個年輕人挺有意思,還真是勇氣十足,不怕死啊?”
夏天理一怔,好奇心大起:“陽真人,請問香水河大峽谷有什么神奇之處嗎?”
陽真人看著他,并不回答問題,繼續(xù)問道:“誰讓你從那來的?”
“是一個叫陸雪笙的,她讓我從大峽谷來的。”
陽真人臉色微變:“陸雪笙?她現(xiàn)在哪里?”
夏天理一愣,見他臉色自始至終都很淡定,唯獨此刻才突然微有變色,大惑不解,但也只得如實回答:“我也不知道她現(xiàn)在哪里……”
接著,夏天理把他和陸雪笙在金凌遭遇的這兩天,全部詳細敘述了一遍,幾乎無遺漏細節(jié)。
陽真人全部聽完,微微一笑,神色恢復(fù)正常,淡淡說道:“你這個小伙子,倒是挺有擔(dān)當(dāng)?shù)模Σ诲e。就是太沖動,太天真了點?!?p> “陽真人,這話是什么意思?”
“你跟她并肩作戰(zhàn),毫不退縮,是有擔(dān)當(dāng)。可你又打不過別人,還要逞英雄,差點把自己命都丟了,太沖動?!?p> 夏天理怫然不悅:“怎么就沖動了?她照顧過我這么多,我怎么能關(guān)鍵時刻自己跑了?那還是人嗎?”
“你打得過裘松嗎?飛蛾撲火,除了感動自己,能改變結(jié)果嗎?沒別的更好辦法嗎?”
夏天理心頭冒火,倏地站了起來,但心底里也承認他說的沒毛病,不自覺又慢慢坐了下來。
“怎么,你不服氣嗎?”
“我只求問心無愧?!毕奶炖沓谅曊f道,“我盡了自己力量就好?!?p> “嘿嘿,問心無愧?”陽真人冷笑,“你連自己都保護不好,你配保護她?她是冰旋劍主,是逍遙宗最優(yōu)秀的弟子,你是什么?輪得到你去保護她?”
夏天理仿佛被澆了一桶冰水,聽得全身一涼,喃喃說道:“是,她是厲害,我不行?!?p> 一股意氣卻油然升起,他抬起頭大聲道:“但我做就是做了,從不在乎什么后果,別人愛怎么看就怎么看,大不了犧牲就完事了。要是我心里不安,我茍活著更煎熬?!甭曇粼絹碓酱蟆?p> 不料陽真人非但沒生氣,反而點頭贊許:“嗯,你這點我倒是挺欣賞,對我胃口。干一杯吧。”
兩人碰杯,陽真人繼續(xù)說道:“倒也沒說錯。人這輩子,最重要的就是問心無愧。你這年紀能有這認識,也還算挺難得的?!?p> 夏天理低下頭來,不敢直視。
“說別的吧。陸雪笙讓你來這干啥?”
“她本來要帶我去藏經(jīng)閣的。”
陽真人皺眉:“她為什么要帶你去那里?你是來干什么的?”
“老實說,我也認識她沒兩天?!毕奶炖砀袊@,“就是有要緊事求她,而且又一起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現(xiàn)在她受著重傷被抓走了,有點舍不得?!?p> 夏天理接著便把自己被大蛇附身,以及修煉七清經(jīng)的前因后果都跟陽真人詳細敘述了。
“哦,原來大蛇是在你身上?”
“是。”夏天理說道,暗暗擔(dān)憂,怕陽真人會采取什么措施。但此刻他早已拋開包袱,不理會這么多了。
夏天理只覺得跟陽真人聊天非常愉悅,明明年紀差別很大,卻好像知己好友,十分爽快直接。
不知不覺間,他也不再糾結(jié)于所煩之事,全身心沉浸在和前輩的愉快聊天之中,什么都不再顧忌,心里想法毫無保留都交代了出來。
“那倒也不是什么要緊事?!标栒嫒丝聪虼巴?,“有時候壞事未必就是壞事,好事也未必是好事?!?p> 夏天理想起陸雪笙曾經(jīng)在山林里也說過類似的話。
“陽真人說的是??墒瞧咛熘蟠笊叱赡?,依靠著我身體復(fù)活顯形,不是危害無窮嗎?”
“那又如何?”
夏天理又是一愣,不知道怎么回答。但又心想他應(yīng)該心里都有數(shù)的,至于具體是什么打算就無從可知了。
“本來陸雪笙是要帶我去練《七清經(jīng)》,然后上天懸白練山,去找她師父,加入逍遙宗。現(xiàn)在她一傷,計劃全部打亂了?!毕奶炖砝^續(xù)說道。
陽真人點點頭,接著又問道:“她有提過她師父嗎?你覺得她師父怎么樣?”
“我沒見過,但感覺挺了不起的。她經(jīng)常提起她師父,說得很開心,我覺得應(yīng)該確實是很厲害?!?p> “可是她這人花言巧語,鬼精鬼精的,說過的話怎么能當(dāng)真?”
“我覺得她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好像基本上是不騙人的?!毕奶炖碚f著,各種回憶。
陽真人微微一笑:“你想加入逍遙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