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冷梅江碼頭（四）
天色晴明，秋雨綿綿。
西楚因為四面環(huán)山，加之靠近南海，氣候十分怡人。
若不是山地太多，不適合養(yǎng)馬耕田，這里或許會成為大慶王朝的中心也說不定。
北上的路途說起來挺遠，但一路上都有蒼羽鏢局的行鏢驛站幫忙，陳仁的行程倒也不慢。
白日趕路，晚上練功，終于在第八天的下午，陳仁奔襲出西楚，遙遙望見那隔絕西楚和北疆的浩浩冷梅江。
根據(jù)當?shù)厝怂f，這冷梅江的名字是取自一段自古以來流傳至今的傳說。
千年前，有一自稱冷梅的女人從天而來，不忍附近的百姓被詭異妖邪禍害，坐化在現(xiàn)在的冷梅江畔。
坐化后的軀體隨風飄散，不久后一道清流自天山山脈絕峰引流而下，直至形成波濤洶涌，湍急非凡的冷梅江。
徹底將妖邪隔絕在北疆之地，人們?yōu)榱思o念這位奇女子，這才取名冷梅江。
順著官道走了約莫半個多時辰后，陳仁開始約束馬匹的速度。
倒不是怕驚擾路人，自從冷梅江港口出事后，絕大部分的商人和行人更愿意繞路三十里去下游的虎口港渡江。
雖然道路崎嶇了些，山匪多了些，但至少沒有妖邪作祟。
所以此時官道上幾乎看不到幾個人，讓陳仁慢下來的是遍布官道兩側的土包和來不及掩埋的棺材。
駐扎冷梅江港口的鏢局隊伍早收到信，此時正由北疆線鏢頭之一的段泉陪在陳仁身側。
“總鏢頭，這里大部分都是死在江中的苦命人，他們運氣好，被沖到了岸邊這才有人收斂。運氣不好的，連個尸首都撈不到?！?p> 看到陳仁注意到官道兩側的東西，段泉壓低了聲音解釋道。
“里面，可有我鏢局的兄弟？”陳仁掃了眼，發(fā)現(xiàn)大部分都是無名碑，有的甚至連碑都沒有。
“那沒有，館主心善，每一個因工而死的兄弟只要能找到尸體，都會由鏢局出錢接回西楚安葬?！倍稳樕下冻龀缇粗稚n羽的出現(xiàn)可以說給這些亡命天涯的人新的生機。
“嗯，走吧！”陳仁點點頭，心中對林蒼羽的認識更為深刻。
不管他是裝的還是真心，至少態(tài)度有了。
有些人，裝著裝著，也就成真了。
二人加快馬速，沙塵飛揚間朝冷梅江港口直撲而去。
越過一座斜坡后，一座臨時組建的營地豁然躍入眼簾。
營地的中央豎著蒼羽鏢局的旗幟，四面豎著簡陋的哨樓和木柵欄，不少布衣麻鞋的普通人在其中穿行忙碌，此時恰巧接近正午，營地內炊煙裊裊，人氣盎然。
“總鏢頭，自從港口出事后，我們就撤到了這，臨時組建一個營地?！倍稳缓靡馑嫉拿嗣鳖i，小心的看了陳仁一眼。
畢竟被驅趕出自己的地盤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更何況身邊還站著名義上的上司，這一米八的大漢此時不由自主的顯露出一絲擔憂和緊張。
“不急進去，先去看看港口。”陳仁隨意掃了眼營地就不在關注，他本來就不是來常駐的，對于住哪里根本沒放在心上。
“這...”段泉聽到港口二字，不由得臉色一白，額頭竟然冒出了絲絲冷汗。
他也算是高大強壯之人，一身腱子肉即便在武者里也是少見，可這樣一個猛人此時卻露出深深的忌憚之色，甚至是，恐懼?。?p> 如此強烈的反應倒是給陳仁敲了記警鐘，勒停胯下馬匹笑道：“怎么？碼頭里的事情，你見過？”
“是的，總鏢頭。之前龍總鏢頭來探查時，就是我負責接待望風的。那天進去的人，除了龍總鏢頭在下游虎口港被人救起外，一個都沒逃出來?！?p> 段泉一邊說著一邊止不住的舔舐著嘴唇，似乎被嚇得不清。
“你在外面，什么都沒看到？”陳仁瞇了瞇眼，死死盯著這一米八瑟瑟發(fā)抖的大漢。
“沒...什么聲音都沒有。我一直守到天亮里面也沒有任何動靜傳出來，正準備進去看看時，虎口港那邊的兄弟就傳信來說龍總鏢頭重傷的事情。”
看著段泉驚慌的樣子，似乎并不像撒謊的樣子。
可即便他撒謊，陳仁也不在意，反正他準備探港口時也帶上這段泉。
至少，有個熟悉里面的人跟著他不會迷路。
營地和港口之間不到十里，沒一會功夫二人就來到港口之前。
冷梅江港口是西楚入北疆最重要的港口，為了抵御土匪暴徒，四面豎起了堅固的城墻，除了背靠江面的港口外只開了向西的一道城門。
在蒼羽鏢局的經(jīng)營下，城墻的垛口和拐角都豎立著弩箭，礌石等等防御工事，與其說是港口，倒不如說是一堡壘水寨更為貼切。
因為事出突然，在龍總鏢頭出事后，段泉等人撤離的十分慌忙，連城門都沒徹底關閉，洞開了大半。
站在城門之外一眼望去能輕而易舉的看到里面大部分景色。
寂寥的青石街道，到處都是落敗的枯葉，干枯樹梢隨風擺動，不是刮過閣樓木窗，發(fā)出沙沙的響動。
港口內空無一人，甚至連耗子都看不到一只。
然而有些商鋪的大門卻呈現(xiàn)半開的樣子，特別是米鋪，雜貨鋪等等日常用品的商鋪，大門都是半開半掩的狀態(tài)。
仿佛還是有人經(jīng)常光顧一般。
“出事后，所有人都逃離這港口了？”陳仁回頭問道。
“嗯...應該是的。連港口的漕運總督都逃沒影了，應該沒人留下了?！憋@然段泉也不清楚，說話時支支吾吾的。
“是嗎？”陳仁心頭滿是懷疑，瞇著眼仔細的掃過長街上每一個角落。
灑落一地的碎瓦。
滿是灰塵的窗沿。
隨風搖曳不斷的店鋪招牌。
切口光滑平整的小販推車以及那滿地落葉下黃悠悠的紙錢...
“是我多心了嗎？”陳仁總覺得不太對勁，可又找不到人活動過的痕跡，不由皺緊了眉頭。
原地佇立一會，他回身離開。
今日已經(jīng)是午后，等到明早旭日東升之時在進入這港口好好查探一番。
身后的段泉聽到陳仁的命令不由大松了口氣，每次靠近這港口他總覺得不自在。
那種感覺就好像自己是屠宰場里等待宰殺的豬玀一般，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感覺。
二人離開不久，一處滿是白灰的窗戶猛然一顫，伴隨著咯吱緩緩打開一道縫隙。
一只眼睛自陰影中緩緩浮現(xiàn)，死死看著陳仁離開的背影。
下一刻，陰影里豁然出現(xiàn)一只蒼白的手掌，一把蓋在那眼睛上朝后猛然一扯。
窗戶，關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