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清楚賈雨村案子的深意后,劉府丞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又開始打聽糧庫案。
“姚兄啊,你不知道小弟心里的苦啊,小弟現(xiàn)在只是個府丞,卻操著知府的心,昨天死人,今天民亂,明天又有盜匪出沒,忙的是不可開交!像這次亂民沖擊糧庫,實在是沒法子啊,連年干旱,災民無數(shù),沒吃的,災民變亂民,殺死糧倉守卒,把小弟準備押往邊關的糧食搶了不少。姚兄啊,您一路前來,之所以沒看見一個災民,那是因為小弟為了迎接您,提前把這些人攆走了,實際上,現(xiàn)在在金陵府各個隱蔽的角落里,還隱藏著不少災民呢!”
姚揆暈暈乎乎地說道:“賢弟,你糊涂??!你既然知道災民眾多,為何不提前重兵把守糧庫呢?”
劉府丞一副冤枉的模樣說道:“姚兄啊,小弟怎會沒有派兵把守?只是那災民成千上萬,就是三班衙役齊上也于事無補?。『髞硇业么拗笓]使派兵鎮(zhèn)壓,才保得糧倉大部分糧食沒有損失?!?p> 姚揆斜眼看著劉府丞:“沒記錯的話,崔指揮使可是賢弟的岳父?”
劉府丞道:“正是?!?p> “賢弟,其實皇上最關心的還是這件事情啊,這件事情看上去雖小,卻關聯(lián)重大!”
劉府丞道:“是是,這糧食事關邊關戰(zhàn)事,的確事關重大?!?p> 姚揆搖搖頭,笑了笑說道:“賢弟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p> 劉府丞舉起酒杯,敬了姚揆一口酒,然后說道:“姚兄,此話何解?”
姚揆反問道:“賢弟,可聽說梁二?”
聽到姚揆陡然這么一問,劉府丞還以為是嘲諷,這梁二所在的虎頭山本就在金陵府轄下,自己豈會不知!但看著姚揆的神色,發(fā)現(xiàn)他并無此意,卻也小心回答道:“自是知曉!梁二盤踞虎頭山,面朝大江,形勢險峻,官府圍剿多次,都是無功而返?!?p> 姚揆呵呵一笑:“賢弟,你不用緊張,愚兄只是隨便一問,并無責怪你那岳父剿匪失利,朝廷也是知道梁二山寨地形險要,易守難攻,所以并沒有對你岳父問責?!?p> “那姚兄為什么--”
“為什么明知故問?”
“不不,我是想說--”
姚揆擺擺手道:“賢弟,你不用解釋,愚兄知道!只是賢弟想過沒有,上萬山匪,亂民沖擊糧庫,還有賢弟剛才說的在那些看不見的角落里隱藏的災民,這些人是怎么來的,若這些人匯聚在一起,又是一股何其巨大的力量!劉賢弟,管中窺豹??!”
劉府丞這才完全明白了,皇帝徹查賈雨村案和沖擊糧倉案的真實用意!
賈雨村案是為了官場筆記,而糧倉案既事關邊關戰(zhàn)事,又事關國內隱憂!這樣看來,皇帝關心這兩個案子也是有道理的。
楊府。
周泓將扇子插在腦后,翹著二郎腿,吹了吹手中的熱茶,抿了一口,道:“好茶!先生,您這龍井不錯,能不能給我兩斤?!?p> “可以,把你家里從皇宮弄的貢茶拿兩斤來換?!睏钬暵龡l斯理地說道。
楊貢就是楊家大老爺,乃是明道書院的院長,在士林之中有重大威望,而周泓曾在明道書院上學。
周泓嬉笑道:“先生又在玩笑呢!學生知道,學生是先生最疼愛的學生,這兩斤茶葉算個什么,就是兩斤黃金也舍得?!?p> 楊貢白了周泓一眼:“屁!還兩斤黃金,兩斤糞土要不要?”
“要,只要是先生賞賜的,學生都要?!?p> 楊貢看著周泓那副吊兒郎當?shù)臉幼?,沒跟他糾纏下去,問道:“你今天來是干什么的?不會就是來要兩斤茶葉吧?!?p> 周泓笑道:“當然不是!學生是專程看望先生的?!?p> “你從京城遠道而來,只是為了看我的?”
“難道這還不夠嗎?”
“哦,那你可以走了,看也看了,我康健的很?!?p> 周泓死皮賴臉的笑道:“別呀,先生。其實學生此來除了看望先生,也順便看看娉兒妹妹。前段時間,學生聽說娉兒妹妹走失,不知現(xiàn)在如何了?”
楊貢道:“沒事了,已經(jīng)回來了?!?p> “在家嗎?我去看看!”
“不在,跟老太太一起出去祈福了?!?p> “是不是知道我來了,您才讓她出去的?”
“嗯,看來你還有些自知之明!”
周泓聽了這話,立即跳了起來:“先生,您怎么總這樣?您這是棒打鴛鴦!您這是對娉兒妹妹的不公平,您這是--”
楊貢道:“娉兒也煩你!”
周泓還沒說完的話被生生噎了回去,愣了半天,才說:“我不相信!”
劉府。
時值正午,崔氏熱情挽留賈寶玉用飯。
因想著向劉府丞打探打探情況,賈寶玉也就順勢答應了下來。
吃罷午飯,賈寶玉正在和崔氏閑聊著,劉府丞臉色通紅地被人扶進了屋。
崔氏見到丈夫喝得站都站不穩(wěn),心里生氣,卻也知道這也是避免不了的事情,畢竟是京城里來的欽差,怠慢不得。
“鴛鴦,去把廚房的醒酒湯端來?!?p> “誒?!兵x鴦答應著離開。
崔氏拿來熱毛巾給劉府丞擦了一把臉,劉府丞稍稍清醒一些。
崔氏一邊給劉府丞擦臉一邊用責怪的語氣道:“自己的酒量自己不知道!下次少喝點!”
劉府丞閉著眼睛,搖搖晃晃的呵呵笑道:“這就沒白喝!夫人,我跟你說,這姚揆來并不是沖著賈雨村死來的,是另有深意!”
崔氏無所謂的道:“就是沖著賈雨村死來的又怎樣?仵作已經(jīng)驗明,那賈雨村是死于天災,有什么可查的!要是不信去把賈雨村從棺材里挖出來呀?!?p> 劉府丞神秘兮兮的道:“夫人,這賈雨村的死還真不是那么簡單!不過,現(xiàn)在無所謂了,即使把他挖出來,也已經(jīng)腐爛的不成樣子了,能查個啥?”
一旁的賈寶玉聽了這話,心中暗呼慶幸,幸好這劉府丞是個大事化小的人!
只聽那劉府丞又咬牙切齒起來,說道:“那個該殺的賈雨村,竟然還有一本官場筆記!也不知道這混蛋在上面有沒有記錄老子什么事情!”
果然是奔著官場筆記來的!
崔氏意識到還有一個外人在此,怕丈夫這么繼續(xù)下去,還不知說出什么話來,遂責備道:“說什么呢,寶玉兄弟還在這里呢?!?p> 劉府丞頓時睜開眼睛,掃視著周圍,終于在左手邊的一個椅子上隱約看見一個人影的輪廓,半睜不睜的瞧著說道:“喲,賢弟,你來啦,來來,我們喝兩杯!”
崔氏斥道:“還喝呢,也不瞧瞧你現(xiàn)在的模樣!”
賈寶玉拱手笑道:“兄長要喝,改日小弟定當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