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初臨,城中稍見悶熱,皇帝玄寅早早地讓內務府備上消熱用的綠豆湯飲分給各宮,自己多在清心殿處理公務,鮮少去后宮。
大多新宮嬪都不知,玄寅極不喜熱,尤其六月盛暑就更心緒燥熱,往往寧愿泡在清心殿用冰,也不想多行幾步路泛出汗來。
太后也是知他這個脾性,從不多說什么,而后宮妃子只能自己多留些心。
這日正午,一抹倩影繞到清心殿漆紅的柱前,守門太監(jiān)剛要阻止,便被一拎沉甸甸的金包晃花了眼。
兩人定睛一看,原來是新進宮不久的“常貴人”,只見她一襲冰綢疏錦粉荷裙,落在日光里顯得各外鮮艷明媚,步履間盡顯優(yōu)雅:“勞煩公公行個方便,皇上怪罪有我擔著。”
守門的兩太監(jiān)鬼迷心竅般點了點頭,讓人進去。
這時一個太監(jiān)才晚晚地想到皇上若真怪罪下來,自然一同罰起,怎么會輪到她免了自己的罪。
可想再阻止也已晚了,那名“常貴人”已快到皇上跟前了。
玄寅此時正在批閱奏折,忽聽得外間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抬頭望去,竟是常繡茹走了進來。
他眉頭皺了皺,不過并未說什么,繼續(xù)低下頭批閱手中的奏折。
“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常繡茹一身粉衣跪倒在玄寅面前,恭敬地磕頭行禮。
“平身。“玄寅淡淡地道了句。
“謝皇上!“常貴人站起身來,小心地看著玄寅俊朗的側臉道:“皇上這幾日似乎心情不好?“
玄寅用鼻輕嗤一聲,輕停下筆來,淡淡地看了常貴人一眼道:“常貴人怎么突然問起朕的心情來了?!?p> “臣妾近日總是夢到一條金龍…那條金龍圓鱗赤目在火中翻滾,可是臣妾卻不怕,心中反而為那條金龍十分擔心,所以臣妾想,或許是與皇上夢中相見了。“常貴人柔柔地道,聲音婉轉動人。
玄寅不免覺得有些幼稚可笑,冷冷道:“朕的脾氣暴躁與你何干,還有,你是怎么進來的?“他最近確實心情煩悶,而這個“常貴人“不知為何罔顧宮規(guī),對他來說更是挑釁,心火不免又添了幾分。
常貴人一愣,忙解釋道:“臣妾最近得了一張消去暑熱的方子,擔心皇上圣體,所以便沒有讓人通傳,不想?yún)s惹惱皇上,臣妾有罪?!?p> “哦?“玄寅有些驚奇,“說來聽聽?!?p> 常貴人抿嘴一笑道:“這是用薄荷、香葉與冰糖做成的藥茶,為了好入口些,臣妾還專門請教太醫(yī)放了烏梅、山楂和杏皮,這些東西可以消除炎熱,對圣體也有好處,臣妾特意準備了這份禮,希望皇上可以寬心解郁?!?p> 她說著就從身旁侍婢手中接過了一個瓷罐遞給了玄寅,玄寅低頭嗅了嗅,絲絲涼氣鉆入體內,確實有些清涼。
玄寅冷哼了一聲,復回到椅上正身,他本以為會有什么驚喜,卻也只是這些俗物,心情更悶。
“皇上?!俺YF人喚了一聲,她的語調中透著幾絲幽怨之色,她又繼續(xù)說道:“臣妾私進清心殿知錯,還望皇上責罰。“
“嗯,起來吧,既然你有功,自然該賞賜,但你未得旨意擅入清心殿,已是功過相抵,退下吧?!毙荒钤谒黄囊猓植缓卯攬霭l(fā)作,極力耐著性子說話。
常貴人見玄寅領受了自己好意,眼神閃過一絲狡黠之色,慢慢向前幾步,試探般道:“臣妾還新學了一樣按摩技巧,可以舒筋活骨,不如…?!?p> 玄寅本已給了常貴人臺階,誰料她還這般愚鈍,得寸進尺了起來,只覺胸膛之內怒火難忍,一股無名火正不停地往上竄。
他壓低聲音,從喉嚨里拋出幾個字:“滾出去。”
常貴人臉色一白,不由自主地退到一邊,眼神中流露著驚恐與委屈,她不知自己何處惹怒玄寅,只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欠身行禮,怯弱道:“是,臣妾告退…”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便聽到太監(jiān)的尖細嗓音傳來:“敏妃娘娘駕到?!?p> 屋子里的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常貴人緊咬著自己的唇瓣,攥緊衣袖復下跪行禮,低不可聞地說了:“參見敏妃娘娘?!?p> 她早知敏妃要來,本想趕在前面討好玄寅,誰知會這般窘迫。
而玄寅本卻面容平靜地坐在原處,好像什么事情也沒發(fā)生過,他依舊端坐在桌旁,等敏妃走到近處,才道了句:“來了?”
敏妃滿眼含笑,聲音嬌柔地應了一聲,行禮道:“現(xiàn)下日頭還不算太毒,但也易添心火,臣妾為著皇上圣體,特意備了這些白玉器具和綠豆百合羹,玉能平心火,這綠豆羹可解體熱,皇上用了定會精神大好。”
玄寅目光稍柔,朝她招手道:“有心了,過來與朕說話?!?p> 敏妃一怔,隨即驚喜地走到玄寅身邊,又吩咐身邊的宮女放好玉器和綠豆羹來,眼角忽掠到還躲在一旁的常貴人。
今日皇上只召了她一人陪伴,這常貴人又是怎么回事?
她見常貴人一副落魄模樣,心中明了,不免加重幾分聲音,嘲諷似道:“呦,本宮進來時怎么沒瞧見常貴人也在此處?妹妹快起吧?!?p> 玄寅一聽,有些不耐煩地朝常貴人道:“還不退下。”
“是。”,常貴人心中暗恨,臉色難堪,卻又只得起身離去,臨走之時,還狠狠地瞪了一眼敏妃。
敏妃輕笑一聲,眼中閃過得意的神色,故意道:“皇上,后宮新來的妹妹們您也差不多都見過了,本來臣妾還疑惑,這些妹妹里難道竟沒有一個讓皇上中意的,如今看來…呵呵,不過聽說還有一位慕妹妹和林妹妹因抱病還未見過皇上呢,若日后病體康愈,說不定就成了皇上心尖上的人呢。“
敏妃言中盡是嘲諷,常貴人此時剛走到殿門口,將話一字不漏地聽了進去。
她費盡心思趕在敏妃前對皇上示好,還是不能讓皇上留心自己,心中不免憤恨,手指用力絞著帕子,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