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只說楚尋語和琢根斗了個兩敗俱傷,琢根自魂馬燈被毀以后,本就后繼乏力,接二連三的苦戰(zhàn),體內(nèi)傷勢不輕,再被楚尋語灌了一肚子劍氣火氣,趴在地上痛苦不堪,若不是有李筱陽的先天紫氣,光憑自己,絕對壓制不住體內(nèi)滿腔的鳳凰靈火,紫鄢劍就掉在身子旁邊,也沒空搭理,反而痛的在地上一抽一抽的。
遠(yuǎn)處李爾文三人大喜,李爾文起身想要補(bǔ)上一刀結(jié)果了琢根,卻不料痛的一咧嘴,不得已又坐了回去,柳泉雨君在旁邊說道:“坐下運動調(diào)息吧,體內(nèi)毒氣蔓延,稍有舉動,經(jīng)脈逆行,有生命之危。”
李爾文嘆息一聲,問燕枝:“你也沒辦法嗎?”
燕枝苦笑一聲:“琢根在我們體內(nèi)種毒也不是一兩天了,我如果恢復(fù)本體,也和你們一樣中毒已深,只有保持在這個十歲的身體才能正常,可惜十歲的我能干嘛呢?除了自身天賦,基本沒剩什么修為了,琢根外號‘不滅魂醫(yī)’,就是不滅不死,難死難滅,所謂百足大蟲,死而不僵,想要十歲的我去殺了現(xiàn)在的他,恐怕是萬萬做不到?!?p> 琢根趴在地上,嘔了半天,實在吐不出來東西了,這才嘶啞著嗓門咳嗽了好久,都快把肺給咳出來了,面色從慘白咳成了豬肝色,淤紅帶黑,足以證明被燒的不輕,待到火勢自然熄滅,半晌才緩過來,伸手摸索了幾下,摸到插在沙里的紫鄢劍,拽過來雙手扶著劍柄,搖搖晃晃站起來,顫顫巍巍的朝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楚尋語挪了過去,要確定他是真的死了,畢竟這小子剛才就死過一次,還折騰出來個牛頭怪,這回得看仔細(xì)了,別在出什么岔子。
看見殘情劍也插在楚尋語身旁的土壤里,不過婷兒卻不見了,琢根有些疑惑,不過本主都死了,就算婷兒出來,也難挽大局,自己倒也不慌,居高臨下俯視著楚尋語心口上血流如注的慘狀,琢根倒也有幾分欽佩,自己家后輩族人中,出了這么個怪小子,想不到一個元嬰期的低級修士,從被廢去本家修為開始,竟然變成劍修,現(xiàn)在又變成“巫”,自己殺他不死,反而被他逼到如此慘狀,不由得贊嘆道:“你小子是妖怪吧?身上充滿了許許多多的疑團(tuán),要知道我已經(jīng)很多、很多、很多年,都沒有受過這么重的傷了,別說你這個修為的了,甚至連很多大神通者都做不到的,了不起,了不起,真的了不起。”
說完剛欲伸手,又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這樣吧,雖然你英年早逝,但你的能力我認(rèn)同,尤其還是個武修者、劍修士,很難得,真的很難得,既然你神通怪悖,異于常人,不可用常人思維來理解,又善縱火,今天,我‘不滅魂醫(yī)’,就正式破例賦予你‘焚世劍妖’的名號,所謂英雄惜英雄,好漢識好漢,日后待我脫困出了這燈奴牢籠,在江湖上,會把你的名號和事跡傳揚(yáng)出去,你身雖死,江湖上,后世中,將仍有你的傳說,很多年前,江湖上早已沒有了中原八駿之一的藥王府思弈的名號,從今天始,你就正式成為‘焚世劍妖’——楚尋語?!?p> 說完,彎下腰,對著楚尋語腹部丹田的元嬰伸出手去,就要將其殺人碎嬰,斬草除根,卻出乎意料的聽到楚尋語說了一句:“這名字起的不錯?!焙鋈槐犻_眼睛,伸手擋住了琢根的手腕,冷漠的看著琢根,開口譏諷,“你想干什么?殺人還要碎嬰?過分了吧。”
琢根露出一臉意外而又并不驚訝的神色,極為復(fù)雜,沒好氣的啐了一口,因為楚尋語又不是第一次這樣了,但是他一次又一次挑戰(zhàn)自己的認(rèn)知,真的是匪夷所思。擋開琢根的手后,楚尋語也扶著身邊的殘情長劍慢慢站了起來,痛的一咧嘴,摸了摸身上,面色沉了沉,運氣先止住血,而后抬頭好奇的看看周圍的天空樣子,自顧自的說道:“原來燈奴的世界是這個樣子啊?!?p> “你到底是誰?”琢根眉頭緊鎖的盯著眼前楚尋語,樣子是沒變,但里面變了,剛才死過去冒出個火焰巨魔,這回又死過去,怎么又冒出個奇怪的東西來。
聽到琢根的問話,楚尋語這才回過神來,看著琢根,上下打量了一番,戲謔的比劃著自己臉龐,笑嘻嘻的說道:“男女同體?你玩的這又是什么名堂?以前我可從來沒見過。”
琢根暗自覺得今天一定是見了鬼了,今天見到了很多聞所未聞的東西,這個人眼神和楚尋語的完全不相同,常言說得好,眼為心靈之窗,楚尋語的眼神充滿了仇恨與兇狠,還有一股渴望廝殺和戰(zhàn)斗的激情,但現(xiàn)在這個人的眼神,雖然戲謔調(diào)笑,但這笑容很冷漠,是一種蔑視生命的冷漠,和自己有幾分相似,此人絕不簡單。
另一方面,楚尋語倒抽一口冷氣,一下坐起來,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一張絲綢錦緞的被褥上,用手疑惑的撩開簾子四處看看,熟悉的書房,熟悉的地方,楚尋語苦笑了一聲:“我又死了?”好家伙,和琢根交手這都死了三回了,自闖蕩江湖以來,這么多年,也沒遇見哪個敵人有這么難纏。
熟悉的書房,熟悉的地方,自然還有熟悉的人,楚尋語坐在床邊,窗外的午后陽光有些刺眼,看見房間里背著光的桌子前面坐了一個人,白色長袍,身形瘦小,正背對著自己在桌邊飲茶,楚尋語頓時明白了,于是站起來,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穿的是絲綢的睡衣長衫,光滑柔軟,貼身透氣,處處都透露著自己回家的氣息。
“老祖?”楚尋語走到桌邊,輕輕叫了一聲。
“坐?!眮碚卟皇莿e人,正是青蓮子,他正在喝茶吃點心,看見楚尋語來了,笑著點點頭,示意他坐下說話。
“老祖宗您怎么有空來了?”楚尋語坐下,青蓮子給他倒了一杯茶,楚尋語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是龍井,用手握著茶杯,知道這是假的,但熱茶捧在手里,那種午后溫暖的感覺,卻真實極了,自己有一刻甚至都不愿意醒來。
“還我怎么來了,但凡你小子爭氣一點,我還用得著大老遠(yuǎn)跑過來拋頭露面?”青蓮子鄙夷的看了楚尋語一眼,“我本來都已經(jīng)丟失你的蹤跡了,這幾年,你可沒幫我在抓捕過任何夢境生物了,在人間的蹤跡最近忽然斷了,我一直以為你死了,暗自想,這么多年,你恐怕是最聽我的話的人了,也是活的最長久的人了,能活到今天不容易,沒想到剛才忽然又感覺到了你的氣息了,這才大老遠(yuǎn)的來看看你?!?p> “哎,晚輩不爭氣,這次恐怕是在劫難逃了?!背ふZ嘆息一聲,低頭看著杯子里的茶葉,在水面上漂浮著,剛沏的,茶葉還沒沉下去,翠綠的葉子也沒有完全舒展開,“晚輩遇見一個無論如何,怎么打也贏不了的人,這回恐怕……”
“哦?你說的是外面那個……”琢根用手比劃了一下自己的面龐,都覺得好笑,“那個造型奇特的男……男人還是女人來著?”
“老祖宗您別笑啊。”楚尋語根本不覺得好笑,哭喪著臉,“那個女人的身子,擁有先天的紫圣靈氣,以圣之名,代天行事,晚輩竭盡所學(xué),終無一勝?!?p> “哦?”青蓮子也有些驚訝,顯得有些興趣,而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紫圣靈氣?紫氣東來的傳說由來已久,我也沒見過真正的圣人血脈,原來傳說是真的?!别堄信d趣的摸摸下巴,又呢喃一句:“那就有意思了……”
楚尋語極度無奈的攤攤手,向青蓮子抱怨:“老祖宗,他也是我們家的人,是您的后輩,是我的前輩,他就是因為學(xué)了您的彌天大謊才弄成這樣的,雖說是自己胡亂學(xué)的,不得其法,但是竊取了太多的手段,現(xiàn)在估計他要是能從燈奴島出去,恐怕整個江湖都已經(jīng)沒有人或者辦法阻止他了?!?p> 青蓮子挑著眉毛看看楚尋語,沒有急著回答這個問題,反而說到另一個話題:“我這次是第一次來燈奴的世界,感覺非常奇特,前不久我一度失去了你的蹤跡,直到近來,偶然間發(fā)現(xiàn)你第一次用彌天大謊,學(xué)了真正意義上的一個術(shù),我這才又重新感應(yīng)到了你,特此趕過來看你一眼,本以為你是終于忍不住空守寶山而不取的誘惑,結(jié)果沒想到一來,就撞上你要死要活的,真是丟臉?!?p> 楚尋語知道青蓮子說的失去自己蹤跡,應(yīng)該是自己成為燈奴的時候,進(jìn)入燈奴島的那一刻,就不屬于正常人類了,也不屬于人類世界了,所以才會丟失自己蹤跡,但剛才用了彌天大謊學(xué)了李筱陽的“群龍落星河”,應(yīng)該是左眼的彌天大謊的標(biāo)記重新吸引到了青蓮子的注意,倒是很好奇:“老祖宗,您能從夢境世界里出來了?送過去的黑燈怎么樣?有幫助嗎?”
“何止是有幫助?簡直就是嘆為觀止啊。”說到這個,青蓮子精神大振,神采奕奕的侃侃而談,“你小子真的是與眾不同,有兩件事我最滿意,一是學(xué)了我的生平絕學(xué)‘彌天大謊’,尚知自愛,從不濫用;第二,就是把那個破燈給捉住送過來了,這燈的能力簡直匪夷所思,能把思想意識化為現(xiàn)實,我對它研究了以后,比那些什么夢境生物可有趣多了,就說這次吧,我也是用了它的能力,幫你擋了一擊,要不然你現(xiàn)在還不早就死透了?這回,我將……”
“您說什么?我還沒死?”楚尋語聞言一驚,詫異的問,“剛才我心口上正中一擊‘如來拈花指’,居然還沒死?”
“怎么?你很想死嗎?”青蓮子被他打斷很不滿,嘲諷道,“也不能讓你白白送黑燈給我一趟,研究了這幾年,我也算有點成果了,關(guān)鍵時候保你一命應(yīng)該沒問題,你不也總是說燈奴很難被殺死嗎?就是托了它那種怪異能力的福。”
楚尋語雖然很高興聽到自己沒死,但是下一刻,古怪的看著青蓮子,若有所思的問:“老祖宗,那您此番來……是來……接管我身體的?”
這句話還真把青蓮子神情問頓住了,足足憋了幾個呼吸,青蓮子看著楚尋語笑的要有多尷尬就有多尷尬,他譏笑的反問三個字:“你也配?”
“就你這千瘡百孔的身體,我要來何用?”青蓮子哈哈大笑,把楚尋語譏諷的顏面無光,而后指著桌上的茶杯說道,“你看看這瓷器,看起來表面光滑如新,多漂亮?!?p> 楚尋語低頭看看,這是一套青花的茶壺茶杯,釉面光澤,花紋清雅,青蓮子繼續(xù)說:“可是呢,當(dāng)你看到內(nèi)部,它的釉土結(jié)構(gòu)和紋理縱橫,看似堅硬,其實只要用心看,總能找到最薄弱的關(guān)鍵點,而后,只需要輕輕一戳……”用筷子往杯體上的某個點一點,杯子咔嚓一下,出現(xiàn)了好多碎裂紋路。
楚尋語恍然大悟,撫掌贊道:“多謝老祖宗您的點撥,琢根偷學(xué)您的彌天大謊不得其法,始終靠自己橫練蠻學(xué),才弄的今天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樣子,他卻始終不知道,這么多年來,江湖上只有您一個人能練成這門神技,其關(guān)鍵點,就是背后對自己身體的改造,才能適應(yīng)各種竊來的功法,當(dāng)年您改造我的眼睛,我也是失去意識的,縱然是我們藥王府,也摸不透其中奧妙,這也就是為何一般后來人有心覬覦,卻始終無法練成的原因。”
這番話說的青蓮子神色有些古怪,不喜亦不怒,只是眼神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見到楚尋語明白了,起身站起來就要準(zhǔn)備離開,雙手正要拉開房門,楚尋語忽然叫住了他,也認(rèn)真的問了一句:“老祖宗,您幾次救我,我要謝謝您,可是我還是要忍不住問您一句,我到現(xiàn)在還沒死,是不是出乎你的意料?”
“一半一半吧。”青蓮子語氣冰冷,回答的毫無感情可言,拉開房門,門外明媚的陽光照進(jìn)來,把青蓮子的身形籠罩其中,青蓮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回頭對楚尋語有些贊許的說道,“小時候我們讀書就知道,君子立世,不貪不嗔不癡不慢不疑,方為正道。你不是我唯一的傳人,但確實活的最久的,確實很不容易?!?p> “那是,您教給我們這些所謂‘傳人’彌天大謊的時候,就留了一手,是不是也認(rèn)為我和他們一樣,回到現(xiàn)實世界,一通亂用,所謂貪多嚼不爛,到時候,用不了幾年,不管您交代的事情辦得如何,最后都不用您老人家出手滅口,我們就把自己給練死了?”楚尋語口氣中也露出幾分譏諷,自己久經(jīng)沙場,要是連這個都悟不出來,那也活不到現(xiàn)在了。
“我剛才就說了,君子立世,當(dāng)不貪不嗔不癡不慢不疑?!鼻嗌徸踊卮鸬囊埠鼙?,“師傅領(lǐng)進(jìn)門,修行在自身,同樣是學(xué)了我的彌天大謊,那為什么你能堅持不用?能活這么久?其他人卻早早夭亡?倘若你自己貪得無厭,在江湖上四處盜學(xué)神通絕技,以為能借此捷徑,揚(yáng)名立萬,倒頭來卻落個肝膽俱裂、心脈爆裂而亡的下場,又能怪得了誰呢?”說完,微微一笑,這笑容有些冷漠,也有些滄桑,但眼神中,還是露出對楚尋語的一絲高看,說完,就抬腿邁入一片陽光之中,消失不見了……
再看看現(xiàn)實世界里,楚尋語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眼前一大片水,灌的鼻子眼睛嘴巴里到處都是,嘗一嘗,發(fā)現(xiàn)是咸澀的海水,正納悶?zāi)?,再仔?xì)一看,發(fā)現(xiàn)琢根那張殘破的臉正兇神惡煞的湊在跟前,頓時嚇了一跳,這才明白過來,不知怎的,正和他在海底積水里廝打成一團(tuán),自己被他把腦袋摁在水里呢,不由得沒好氣大罵一聲:“給我滾開!”
說罷二人就在泥水里和市井潑皮一般撕吧起來,拳打腳踢,兩把長劍散落在一邊,琢根看到楚尋語的樣子也有些楞,奇道:“咦?你回來了?”心想這小子夠邪門的,說走就走說回來就回來。
琢根所言契合了楚尋語心中所想,肯定是剛才青蓮子占據(jù)了自己身體弄成這樣,楚尋語表示這情況自己挺熟,但唯一不理解的就是為什么婷兒不見了?縱然青蓮子不善于武修者的招式,有婷兒在倒也不至于出太大的偏差,方才昏迷中和青蓮子交談時,也沒見到婷兒,本以為是青蓮子素來不喜歡她,就把她給擋在外面,沒想到出來以后,一扭打發(fā)現(xiàn)手中力道不對,舉目四望感覺不到她,不由得大怒,掐住琢根的脖子怒吼:“老東西又把婷兒抓走了?你趕緊放開她,否則我撕了你!”
琢根簡直莫名其毛,正攥著楚尋語的衣領(lǐng),不甘示弱的回罵:“你有什么毛病?你的劍魂不見了問你自己,我何曾抓了她?明明是你剛才和瘋狗一樣撲過來和我扭打起來,怎么現(xiàn)在罵起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