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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謠

第十二章 忽然而至的惆悵

落花謠 逸者如飛 3646 2009-10-31 20:31:26

    坐下來喝了會兒茶,德妃笑著問到蒙古的見聞,十四阿哥就口若懸河聲情并茂地講開了。德妃慈愛疼惜的眼神一直注視著他,十三含笑聆聽,四阿哥有時也淡淡地說上幾句,卻都是點(diǎn)睛之言,一時間屋子里都是歡聲笑語。

  “額娘,不是兒子誑您,那倉津的一個手掌啊,能有您的兩手加兩腳那么大;那身板、那塊頭,屁股大得跟個磨盤似的……”十四模仿著彪形大漢在屋里來回走動著,一屋子的宮女紅著臉,笑得連頭都不敢抬。

  德妃正在喝茶,被十四逗得嗆到了茶水,一時咳個不止。四阿哥忙上前幫著順氣,好容易平復(fù)下來,便轉(zhuǎn)過來望著十四,一臉嚴(yán)肅道,“行了,老十四,甭擠兌人家倉津,我看著他挺好。”十四驀然被訓(xùn),訕訕地斂了笑意,四阿哥又淡淡開口道,“說別人倒是起勁……我看你的也挺大。”

  四阿哥這話一說,整個屋子哪里還憋得住。十四嘴巴張了又張,訥訥地漲紅了臉,一臉不可置信地呆望著四阿哥;宮女們都笑彎了腰,我笑著溜到了凳子下面,十三一面跳腳一面大呼“天哪”;德妃也是拿著個帕子止不住地笑,笑了好一陣才指著宮女們說,“死丫頭們,敢笑話主子,出息了?!币幻嫘χ泻羰?,“我的兒,快過來,瞧你臉上都是汗……”而四阿哥呢?淡淡立在一邊,偏偏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臉上殊無笑意,倒是做出幾分莫名的愕然神色,似乎不明白大伙為什么而發(fā)笑。

  德妃是個嚴(yán)謹(jǐn)認(rèn)真的人,對待下面的人又嚴(yán)格,所以永和宮里極少有這樣歡聲笑語的時候。

  我仔細(xì)地聽,仔細(xì)地笑,眼睛卻總是不由自主地瞟向四阿哥。他薄薄的唇角噙著淡淡的笑意,眼睛里卻分明有難掩的落寞神色。我還是微笑著,卻有些心疼起來。人群中的寂寞,陽光下的寒冷。這么些年一道長大,他的喜怒我自是了然的,德妃待兩個兒子殊為不同,對四阿哥是溫和客氣,對十四卻是疼愛親近。直到后來四阿哥開了府,仍是每日過來請安,可是如同客人一般的感覺卻更加明顯。

  心一陣陣的隱隱作痛,不由暗暗嘆息一聲。他是個面冷心熱的人,明明心里在意得緊,可面上卻又總是一副不在乎的樣子,這樣的他,很少有人懂,卻容易自苦,讓人心疼。我心里胡亂地想著,猛然間卻看十三靜靜地望著我,神色無比柔和,他亦是了解他的,應(yīng)該又和我想到一處了吧?

  目光一轉(zhuǎn)四阿哥也正盯著我,八成是發(fā)現(xiàn)我在神游,神色是寵溺的警告,眼睛里卻有抹難以琢磨的溫潤。我的心微微動了一下,這樣的眼神,我,可以理解成想念嗎?

  眼神交換間,嫣紅在德妃身邊輕輕道,“娘娘,晚膳都備好了?!钡洛c(diǎn)點(diǎn)頭,慈愛地看著十四,“額娘特意讓廚子做了你們喜歡的菜。茄汁豆煮大連鮑茄、姜蔥辣露灼豬爽肝、糖醋蘿卜魚球……哦,還有石板肉碎燒海鮮。你們幾個今天可得陪額娘好好吃頓飯?!蔽衣犞@話心里只是苦笑,四阿哥信佛,吃東西本來就偏好素食,德妃這洋洋灑灑的菜單明明就是十四的口味……既是給兄弟倆接風(fēng),為什么偏又依著一個人的喜好點(diǎn)菜呢?

  正一個人在心里在別扭,只聽四阿哥淡淡開口,“額娘恕罪,前日府里來信說弘暉身子不大好,胤禛想先回去看一下才能放心,兒子改日再陪額娘用膳。”德妃聽了倒是有些擔(dān)心的神色,“沒聽你媳婦跟我說起嘛,一定是怕我擔(dān)心才瞞了不報的。帶個太醫(yī)去吧,不可大意,弘暉這孩子是我的心頭肉,況且身子一直不好,你們要千萬小心才是?!?p>  四阿哥的臉色這才和緩了些,帶了淡淡的笑意道,“想來不打緊的,就沒敢驚動額娘?!毖粤T跟德妃行了個禮便轉(zhuǎn)身出去了。我看著他匆匆而去的身影,一直舍不得收回目光,卻聽到十四笑嘻嘻地打趣,“額娘,四哥定是想急著去見四嫂呢!”

  我聞言低下頭來,整整一頓飯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不知為什么,每次提到那個溫婉有禮的四福晉,都會有這樣的感覺,隱隱約約覺得似乎這世上其實并不應(yīng)該有她……

  晚飯后離開永和宮,心里仍是悶悶的。聽雪一路上左一句“十四爺”,右一句“十四爺”,跟在身后不斷地絮絮叨叨,懷里還抱著一大堆十四從塞外帶來的東西,既有新奇的小玩意,也有價值不菲的珠寶玉佩?!霸僬f我就把你送到十四爺那兒去!”我不勝煩腦,忽然停住腳步轉(zhuǎn)身,惡狠狠地威脅著。聽雪委屈地看了我一眼,噤了口不再言語。

  我心里沒由來地?zé)┰?,整個人好像蔫掉一樣,只想快快賴到自己的床上去。十四方才一樣接一樣地獻(xiàn)寶,一屋子的人都是微笑或是贊嘆,德妃更是一直笑望著我,望得我頭皮一陣陣發(fā)麻。幸好這兄弟倆早就把禮物敬獻(xiàn)給她了,不然我迎著德妃的目光,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可是四阿哥難道就什么也沒有帶給我嗎?我一面在心里忿忿不平地聲討著他的小氣,一面卻又在暗暗期盼,或許他明天進(jìn)宮會帶給我什么?

  剛剛走進(jìn)院門,望月就興沖沖地迎了出來,“格格,您可回來了,下午四爺身邊的方順?biāo)土藮|西過來!”我聞言呆了一呆,心里一陣暖意,看著望月笑嘻嘻的神情,好像瞬間又精力旺盛起來,拔腿就往屋里跑去。

  桌上靜靜地躺著一個精美的盒子。

  我慢慢走上前去,盒子里擺著三樣?xùn)|西:一個碧綠無暇的玉墜,晶瑩剔透,質(zhì)地細(xì)膩溫潤,細(xì)細(xì)雕成一滴水珠的形狀,好象美人眼底將落未落的淚珠子;一個盛著清水的玲瓏剔透的玻璃瓶;還有一個畫屏,封著火紅的花和碧綠的草,顏色鮮明得讓人心里一亮。

  盒底躺著一封信,展開是四阿哥蒼勁峻逸的字:花楹,知道你自小偏愛廣闊高遠(yuǎn)的景致,路出關(guān)山外,秋空日漸高,是塞外的山水花草,望喜歡。兄胤禛留。我靜靜拿著信琢磨了一會,又細(xì)細(xì)看過三樣?xùn)|西,很小心地逐一收好。輕輕地將玉墜握在手心里,冰涼的玉在肌膚的溫暖下漸漸熱了起來,念頭轉(zhuǎn)過,心里歡喜卻又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悵然。

  嘆了口氣,轉(zhuǎn)身急急忙忙尋了跟繩子,把玉墜子掛在了脖子上。晚上躺在床上,伸手輕輕撫mo著胸前的玉墜,輾轉(zhuǎn)反側(cè),竟是大半夜未眠。

  天快亮的時候才迷迷糊糊睡去,早晨就起晚了,正在鏡前懶洋洋地看著聽雪給我梳頭,乾清宮的小太監(jiān)忽然跑進(jìn)來傳旨,“格格,皇上說好些日子沒見格格了,很是想念,請格格過去說話?!蔽翌I(lǐng)了旨,一面讓望月送小太監(jiān)出去,一面招呼聽雪幫我梳妝,幾個丫頭手忙腳亂地一齊上陣,好半天收拾妥當(dāng),便急匆匆出門了。

  到了乾清宮,才發(fā)現(xiàn)太子和幾位成年的阿哥們都在。我恭恭敬敬地向康熙行了禮,馬上聽到康熙爽朗的笑聲,“花楹丫頭啊,快起來讓朕看看,可有些日子沒見你了,心里著實是想啊?!?p>  我聞言站起身來,甜甜地沖康熙笑了一下。這么多年的宮中生活,我早就明白眼前這個人是掌握著所有人的生死榮辱,取悅康熙也許已經(jīng)成為我的一種本能,只是日子久了,連自己都不知道真心的成分還有多少。

  康熙看著我,還是笑,神色里頗有些驕傲,“瞧瞧,才幾天沒見,這丫頭個頭又高了許多。聽尚書房的先生們說起丫頭的文章,都很是欣賞啊?!薄盎拾斦f的是,花楹妹妹自小長在皇阿瑪身邊,自是與眾不同的,兒臣常常聽人議論說不知以后誰有福氣娶得到花楹妹妹呢?!薄澳鞘?,只是不知花楹妹妹心里可有人了。我看那個蒙古……”笑著說話的是太子,跟著附和的是挨千刀的九阿哥。九阿哥的話沒說完,十四卻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硬生生攔住了九阿哥的話。

  康熙聽了沒說什么,眾位阿哥也沒有說話,氣氛一時間有些凝固。我低著頭,心里卻暗暗叫苦,我雖然不喜歡這位紈绔虛偽的太子爺,可是同他也素來沒有什么過結(jié),今天怎么就哪壺不開提哪壺呢?

  沉默了一會,康熙忽然哈哈大笑,“花楹啊,朕這些日子已經(jīng)聽了好些這種話了,剛才老九沒說完,在蒙古蒙古翁牛特部的畢里哀達(dá)赍還求朕把你指給他的兒子倉津呢。我說得問問你的心思,你自己怎么想???”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康熙會這樣問我,原來每個人跟我說到指婚的事都不是無緣無故的,德妃遠(yuǎn)在北京城,竟也知道了。我猜不出康熙的心思,只得老老實實地答道,“回皇上,花楹還小,沒想過這件事,還想再讀幾年書,好好侍奉皇上和德妃娘娘?!闭f完覺得一顆心忽上忽下沒著沒落的,便試探著撒嬌道,“莫非皇上嫌花楹煩,您沒答應(yīng)把花楹送到蒙古去吧?”

  康熙聽了半晌不語,屋子里忽然靜得出奇,我低著頭,汗?jié)u漸滲了出來。過了好一陣康熙才又笑了起來,問我,“你不是很喜歡蒙古嗎?求爺爺告奶奶的希望朕帶你去?!蔽业皖^咬著唇,心里忐忑不安,康熙這才笑著道,“朕還舍不得讓你去蒙古呢?!?p>  我聞言抬頭,望著康熙一個勁兒地傻笑,康熙的目光慈愛而和煦,就像四月里終于溫暖的陽光。這時八阿哥也開口道,“皇阿瑪,花楹妹妹打小長在您身邊,又飽讀詩書,見識氣度不同些?,F(xiàn)下年紀(jì)也還小,再陪您兩年原也不礙的?!?p>  我在旁邊低頭聽著,又無聲笑了。其實在我心里,若論起像哥哥,溫潤謙和的八阿哥倒勝過了四阿哥,果然講義氣。我于是忙著點(diǎn)頭附和,悄悄抬頭,發(fā)現(xiàn)康熙的神色和緩,才默默松了口氣??滴跣α诵Γ?,“好孩子,就依你吧?!?p>  我長長出口氣,眼神又不由自主瞟向四阿哥,他正看著我,臉上淡淡的,眼睛卻更黑更深,像要看進(jìn)心里一樣。我心里一緊,連忙低下頭去。

  心上的擔(dān)子卸下,人也放松下來,我便又來了精神。在康熙面前嘰唧咕咕,跟著阿哥們插科打諢。康熙很高興的樣子,其余的人也都放得更開些,乾清宮里一派父慈子孝,兄愛弟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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