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今天是怎么了?剛滿十二周歲的李承乾擰著眉頭,一臉不解與不可思議地看著杜荷,平日里挺機靈的一個人,怎么今天表現(xiàn)得這般地,瘋癲?
自責(zé)?傷心過度?李承乾輕搖了搖頭,他并沒有從杜荷這張滿帶著興奮的臉上瞧看出那怕是一絲的傷心與自責(zé)的意思,老爹都快沒命了,他竟然還能在這么多人的面前表現(xiàn)得這般地,興奮,天下間有這么不肖和這么笨的兒子嗎?
即便是再混蛋再不孝的子女,也會知道現(xiàn)在當(dāng)有著一副什么樣的表情吧?哪怕是裝呢,也要有個傷心的樣子,有誰會像似他這般,滿面的興奮開懷之意?
簡直是混帳至極!
一向心存仁孝的李承乾心中不免生出一絲火氣,圓睜著兩眼一直在杜荷的面上打量。
方才聽得下人向老夫人稟報,說他們家二少爺怕是得了癲癡之癥,開始還以為是那丫頭胡說,或是杜荷這小子又在?;艿?,現(xiàn)在看來,當(dāng)是真的了。
開玩笑、裝瘋癲也要看是什么場合,自小跟杜荷一起長大,李承乾對杜荷這個異姓兄弟可謂是了解至深,雖然頑劣,但是卻并不癡傻,若是正常的話,他斷是不會做出此等無知、逾禮之事。
“杜川!把這個逆子給我拖出去,家法處置??!”杜老夫人現(xiàn)在,可謂是怒極攻心,一改往日慈善之態(tài),直接吩咐管家執(zhí)行家法,顯然,她被杜荷那一句脫口而出的‘老子’給刺激得不輕。
“是,夫人!”管家杜川答應(yīng)得很是爽快,從里臥出來的時候臉上甚至還殘帶著一絲獰笑,不難看出,對于他們家這個頑劣少爺,他的心中也是憋悶著一口惡氣。若不是這個臭小子,他們家老爺也不至于會如此快地就……
“慢!”關(guān)鍵時刻,李承乾不得不出口相阻,先不說杜荷本身就存有一些問題,便是他完好如常,李承乾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這個發(fā)小就這般丟了半條命去。
“杜夫人,孤看杜荷神智似有些不穩(wěn),剛才的冒犯之言定不是發(fā)乎于本心,以孤之意,還是先請王太醫(yī)為他診斷一番再作定奪為好,不知杜老夫人以為如何?”立在外間,李承乾拱手求情。
這幾年杜荷仗著家中老爹的權(quán)勢,在府內(nèi)府外,行事荒誕,無惡不作,很是不得人心,不說杜府之外的長安百姓,但就從杜府里下人看向他們家二少爺?shù)哪可窭锞筒浑y看出,沒有誰對他存有太多的好感,若是讓他們手執(zhí)家法,杜荷定落不到什么好去。
本心里,李承乾對這種人也是沒有太多好感,平素里對于杜荷所為的那些事情亦是甚為厭惡,也曾誠心勸說過數(shù)次,奈何杜荷就像是扶不上墻的爛泥,屢教而不改。
不過,不管怎么說,到底是一起光著屁股長大的兄弟,對于杜荷的為人李承乾雖然有些不屑,但是卻也不忍看著他身受酷刑,就此去了半條命去。
“既然太子殿下求情,那就暫依殿下之意,”怎么說也是一國之儲君,杜夫人便是心有不愿,也不好明著拂了太子的意思,沉吟了一下之后,便輕聲開口向杜川吩咐道:“且先將這逆子關(guān)入柴房,一切等過了今日再做定奪!”
“是,夫人!”壓下心頭那點失望的苗頭兒,杜川彎身應(yīng)是,開聲沖著外面叫喊了兩聲,之后便有兩個家丁從門外進(jìn)來,不由分說,直接押著還沒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兒的杜荷出了臥房。
“我靠!又來?!!”倉促間被人凌空架起,杜荷的小身膀兒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掙扎,不說是少爺么?天下間有這么窩囊憋屈的少爺么?
從方才被人直呼姓命的震驚中醒悟過來,杜荷很快就理明了他當(dāng)前所面臨的遇境,很顯然,這不是一個玩笑,他,二十一世紀(jì)的天才宅男,杜荷,穿越了,而這個身體的主人很巧合的,也叫杜荷。
其次,這個叫做杜荷的小屁孩兒似乎不是什么好東西,不為父母所喜,不為下人所敬,連一個小丫環(huán)都敢對他陽奉陰違、指鼻子瞪眼的。
再次,這杜家的家境似乎不錯,府宅不小,下人不少,老爹似乎也有一個不小的官職,生個病都能將太子給召來,能是一般的家戶么?唯一有些遺憾的就是,直到現(xiàn)在,杜荷還不知道他的這個便宜老爹究竟叫作什么名字。
再再次,也就是最為重要的一點,聽那個太醫(yī)老頭兒方才的話意,他的這個便宜老爹已是時日無多,連天亮都熬不過的樣子,那是不是就意味著,這棵可以乘涼卻還沒來得及乘過哪怕一次的大樹,就要倒了?
若是如此的話,那么,接下來自己所要面臨的將會是什么?
人走茶涼!樹倒猢猻散!
不用多想,杜荷用腳指頭都能猜到的結(jié)局,就像是一個沒了男人的寡婦一般,為人所輕,為人所鄙,舉步維艱。
就好似前世,如果把他穿越之前稱為前世的話,杜荷紅著雙眼,就好似前世,他老爸染病身亡后,老媽為親朋所恥笑,為左鄰右舍所欺凌,最后勞苦數(shù)載,抑郁而終一般。
若是當(dāng)時我不是太小,若是當(dāng)時我就有了現(xiàn)在的知識與能力,也許老媽就不會過得那般苦楚,也不會才不過四十就撒手人寰了。
想起老媽枯皺的面容,滿是老繭且又黑又瘦的雙手,還有辭世之前看向自己的那種不舍與解脫似的目光與眼神,又一次地,杜荷淚流滿面。
沒想到兩世為人,卻還要再去經(jīng)歷同樣讓人心酸的故事,看‘杜荷’現(xiàn)在的身體,總共也就才十二三歲的樣子,想想前世,父親病逝的時候,他差不多也就是這個年歲。
唯一不同的就是,前一世他們父子情深,父親去逝時杜荷傷心欲絕,足有一月沉默不語,過了十余年,每當(dāng)再次想起,心中仍會莫明疼痛,悲傷不已。
而這一世,這個名譽上的老爹臨行的當(dāng)口,杜荷卻還不知他姓什名誰,感情毫無,記憶毫無,傷心痛心之事,就更是莫要再提。就好像一個局外人一樣,除了有些莫名其妙與不可思議之外,竟再無其他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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