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懾于杜荷杜二公子以前在長安時的威名,還是心中對其甚不為屑,整個書院之中,除了宋青山一行三人外,凡是見到杜荷主仆之人,要么是遠(yuǎn)遠(yuǎn)避走,要么是竊竊私語暗中指點(diǎn),甚至于授課的夫子,也都不屑于與之對話,見其在學(xué)堂酣睡,亦是置若罔聞,不管不顧。
對此,杜荷仍是一副怡然自得之態(tài),沒人來擾,他正好樂得清靜,每天與宋青山不咸不淡地閑聊幾句之后,便依然我行我素地要么提筆練字,要么夢游他鄉(xiāng)。
以前杜荷還真沒發(fā)現(xiàn),原來練字竟也能練出癮來。
每次只要他一握起毛筆,心中就會涌起一股想要一直寫下去的沖動,之前練字,只是為了熟悉繁體字形,為了熟悉軟筆的用法與習(xí)作習(xí)慣,可是后來,隨著練習(xí)的時間逾久,隨著自己筆下的字型越來越有了神氣,杜荷的心神也不由開始為之深陷,每日不練上一會兒,不寫幾個大字,竟會有一種手癢心撓的癮頭,讓人不由自主地就想要去握起毛筆,潑墨而書。
書法,亦為國粹,難怪后世會有那么多人為之癡迷,原來這東西竟跟陳年老酒一樣,存得愈久,愈是香醇,練得愈久,愈是難以割舍。
“嘖嘖嘖,沒想到賢弟竟是如此地?zé)嶂杂跁囍?,”不知什么時候,夫子已然休堂,宋青山走至杜荷的身后,見其正心神投入地運(yùn)筆潑墨,不由輕聲在一旁贊道:“看其字形,賢弟當(dāng)是書從王右軍一脈,而且已得其中幾分神形,難得,難得!”
“隨手涂鴉而已,宋兄過譽(yù)了?!弊詈笠粋€字跡完成,杜荷將于輕放于硯,扭頭看向宋青山,道:“看得出,宋兄對此道亦是多有浸淫,不知可否在此賜下墨寶,讓小弟也開開眼界?”
“賢弟說笑了,”沒有一點(diǎn)被人揭短的尷尬,宋青山淡笑著搖頭回絕,道:“賢弟若是讓為兄騎馬射箭,或是耍刀練拳,為兄或是還能有一較之力,但是這提筆潑墨嘛,就不用再拿出來獻(xiàn)丑了?!?p> “不信的話你問問他們兩個,”說著,宋青山隨手指了下身邊的許佑山與姚懷遠(yuǎn)二人,道:“入院兩年,除了每逢書院大考,可曾見為兄握過筆桿一次?”
“唔?”杜荷不些不敢置信,在學(xué)校里,有從來都不摸筆的學(xué)生存在么?不過見許、姚二人很以為然地點(diǎn)頭默認(rèn),卻又由不得杜荷不信,看來這個宋青山,確是一個極品。
“粗人就是粗人,武槍弄棒還行,但是若說到這讀書習(xí)字,”沒有一點(diǎn)不好意思地,宋青山接聲說道:“便是在這書院呆上一輩子,也還是學(xué)不會你們這種書香門弟所養(yǎng)成的那種儒雅之態(tài)。”
“儒雅?”杜荷頗覺好笑地原地轉(zhuǎn)了兩圈,上下打量了自己一下,抬頭看向宋青山,道:“宋兄,你確定不是在罵小弟附庸風(fēng)雅?”
“哈哈哈……”宋青山高笑著猛拍了兩下杜荷的肩膀,道:“賢弟果然不是那種虛假于面的酸儒之人,難怪你能與程處亮還有尉遲寶慶他們成為至交?!?p> “那是自然,”杜荷深看了宋青山一眼,道:“若是當(dāng)年宋兄沒有離開長安的話,說不得長安城內(nèi),必然會再添一害,而你我,也必早已是為兄弟?!?p> “算了,過去的事情莫要再提,”宋青山的眼中一黯,輕擺了擺手,借機(jī)將話茬兒移向一邊,道:“有件事情雖然不大,但是卻還是有必要提醒賢弟一下?!?p> “宋兄請直言!”
“王晟的傷勢已然好了大半,且今日也來了書院?!彼吻嗌降溃骸澳銈冎g有仇,而王晟在寒山書院亦不是什么善人,賢弟這幾日進(jìn)出學(xué)院之時,還是小心一些為上。”
“當(dāng)然,”說完,宋青山特別抬頭看了杜荷一眼,道:“若是需要的話,為兄亦可出面替賢弟擺平此事,不知賢弟意下如何?”
“一只跳梁小丑而已,怎敢勞得宋兄大駕?”看出宋青山似有意在試探自己,或是想要看自己的笑話,杜荷不以為意地?fù)u頭輕笑,道:“小弟能揍他一次,就能再揍他兩次、三次、四次,總有能將他治服的一天。”
“如此,那為兄就拭目以待了?!钡χp點(diǎn)了點(diǎn)頭,宋青山轉(zhuǎn)身離去。許佑山與姚懷遠(yuǎn)拱手向杜荷一禮,也隨之轉(zhuǎn)身跟上。
“許兄且留步,”眼見著幾人即將離去,杜荷沖著后面的許佑山輕喚了一聲,客氣道:“有一樁私事想與許兄詳談,不知許兄可能行個方便?”
許佑山聞言,一臉惑然地轉(zhuǎn)身而回,而宋青山與姚懷遠(yuǎn)兩人,因?yàn)槎藕傻囊痪洹绞隆苯舆h(yuǎn)走,并沒有摻合進(jìn)來。
“不知杜二少有什么吩咐?”回過身來,拱手與杜荷一禮,許佑山直聲而問。
“聽聞許兄府上是以釀酒為生,且已傳承數(shù)代,在整個京兆尹都有著不小的名氣,甚至連長安城內(nèi)的那座‘得月樓’亦是許兄府上的產(chǎn)業(yè)之一,可對?”沒有回答許佑山的問話,杜荷緩坐下身,示意許佑山也在旁邊坐下,并輕聲向其問道。
“這并算不得是什么隱秘,不知二少問此,是為何意?”沒有否認(rèn),許佑山再次輕聲詢問,不知道杜荷安的什么心思。
“我這里有一釀酒的方子,”說著,杜荷從方才所書之中抽出一張紙來,遞向許佑山,沒有再繞什么彎子,直聲說道:“有勞許兄拿于令尊觀瞧,就說杜某人有意用此方換取貴府在長安城的一處產(chǎn)業(yè),看看令尊以為值不值得?”
“你想要‘得月樓’?”見杜荷點(diǎn)頭,許佑山面色一變,猛地站起身來,冷然道:“這不可能!‘得月樓’是我許氏在長安的主要產(chǎn)業(yè),家父定不會同意二少此議!”
“稍安勿躁,”輕笑著沖許佑山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說話,杜荷輕聲道:“令尊會不會同意,還是等令尊看過杜某的這張方子再言不遲,若是到時,令尊真?zhèn)€不愿,杜某也絕不會勉強(qiáng)。”
“生意不成仁意在,”杜荷淡聲說道:“再怎么說咱們現(xiàn)在也是同窗,且又有青山兄在旁邊看著,若是杜某用強(qiáng),奪了許兄府上的產(chǎn)業(yè),不說衙門如何,就是青山兄也不會愿意不是?”
“這……”知道杜荷說得有理,且又不想太過得罪杜氏,所以許佑山稍作思量,這才伸手將方子接過,道:“若是家父看后,以為不值,還望二少能夠信守承諾,不予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