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冬從鎮(zhèn)西關回到營地的時間比去時還要短。
在距離營門口還有50多米的時候,宋無名便開口喊道:“大將軍受傷了,速開營門?!闭緧彽谋柯牭寐曇粝袼螌④姷模坪跤钟行┎粚?,不過惡騅他們都識得,所以聽到宋無名喊話便開了營門,然后就看到一個黑影從身邊閃過。
宋無名直接沖向了大將軍營帳,途中向旁邊人喊道:“快叫所有軍醫(yī)到大將軍營帳?!睈候K跑進營地后速度也降了下來,很多兵士看到了被鮮血染紅了全身的兩人一馬,還有大將軍那一身觸目驚心的箭。短暫的愣神過后,所有人都大喊起來:“軍醫(yī)呢,軍醫(yī)呢,大將軍受傷了?!?p> 宋無名在大將軍營帳前停下馬,旁邊幾個兵士急忙上前幫忙扶下了已經(jīng)昏迷的大將軍,并抬進了營帳。宋無名下馬,拍了一下惡騅的頭說:“自己回馬廄去?!北阋策M了營帳內。
營帳內,眾人剛將大將軍放到桌案后的行軍床上,已有兩名軍醫(yī)提著藥箱進來,他們只是上前把了下大將軍的脈,便又起身立在旁邊不再說話,其中一名直接走出了營帳。宋無名看向留下的軍醫(yī),那軍醫(yī)無奈地搖了搖頭。宋無名沒再說話,不久后又陸續(xù)有幾名軍醫(yī)進來查看,有的把了下脈后也立到了旁邊,有的看到立在旁邊的人干脆直接站了過去。直到一位頭裹布巾,胡須全白的老人進來,宋無名急忙迎向前去,直接深深作揖說道:“請華老一定再救大將軍一次。”
被稱為華老的老者,只是對著宋無名輕輕點頭,急忙走向大將軍。他俯下身去也為大將軍把起脈來,這個脈他把了近半刻鐘的時間,時而臉色沉重,時而眉頭緊皺似在思索,最后輕微搖頭后站了起來。對著身邊的幾名軍醫(yī)說道:“你們幾個速將大將軍身上箭矢緊貼皮膚剪去,動作一定要輕,盡量不要擴大傷口,敷上最好的止血藥后,進行簡易包扎?!?p> 幾名軍醫(yī)聽了雖覺得有些奇怪,但并未多言,答聲“是”便各自打開藥箱準備起來。先前出去的那名軍醫(yī)提了一桶燒開的熱水走了進來。
宋無名在華老為大將軍把脈時一直緊盯著華老的臉色,看到最后華老那微微搖頭頓時覺得心中咯噔一下。他沒敢去問華老,但華老已經(jīng)走向了他并開口說道:“宋將軍我們移步說話?!闭f完便走向營帳一邊,宋無名緊跟了過來。
“宋將軍,少將軍可在?!?p> 宋無名知道秦晟十有八九已經(jīng)遇害,但他還是說道:“少將軍還在鎮(zhèn)西關,一時回不來?!?p> “那我對宋將軍說吧?!比A老說道:“宋將軍,如果大將軍只是那些箭傷,我定能保其性命。只是大將軍中毒在先,而且是致命菇毒,照理大將軍此刻應該早已毒發(fā)身亡。但他在中毒后又受如此重的傷卻還撐到了現(xiàn)在,我仔細探尋后,發(fā)現(xiàn)他體內應該有一股外力相助,只是此刻這股外力已經(jīng)非常弱了。所以可以說現(xiàn)在大將軍的身體已經(jīng)死了,殘余的外力只是護住了大將軍的頭部,而且應該也支撐不了多久,此次我也無力回天了。”
宋無名聽了華老的話,并未作答,只是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片刻后他睜開了眼睛,眼中已血紅一片,他對華老作揖說道:“謝華老了?!闭f完宋無名就要向營帳門口走去。
華老急忙伸手攔住說道:“宋將軍勿急,我雖然救不了大將軍,但可以讓其清醒一些時間,這不能拖太久,等他體內那股力量消失,神仙也無能為力了?!?p> 宋無名聽了急忙立住身形,這時他才想到,華老既然讓人給大將軍包扎傷口,定然有其用意,只怪自己聽說師父無救便著急想去報仇了,他低頭向華老說道:“是小子魯莽了?!彼壑械募t色也逐漸散去。
正在此時,聽營帳外一人喊話:“宋將軍,您的坐騎到馬廄后倒地不起了?!?p> 宋無名聽了一驚,露出為難之色,他對外面說了聲:“知道了?!?p> 華老對宋無名說道:“宋將軍去看看吧,大將軍的傷包扎好還需要些時間,包扎好后我再用針法將其喚醒,我這里還有顆續(xù)命丸,一般情況可為將死之人續(xù)命一到三天,雖然此次大將軍傷的厲害又中了毒,但幫他撐一兩個時辰還不成問題?!?p> 宋無名聽了華老的話點頭說道:“那這里就有勞華老了?!?p> 華老向他點頭示意后,宋無名急忙出了營帳向馬廄走去。
馬廄里,惡騅專有食槽前,惡騅躺在地上,閉著眼睛,要不是看到鼻孔的翕動,宋無名還真擔心惡騅已經(jīng)力竭而亡。今天多虧了惡騅,要不他絕對殺不出鎮(zhèn)西關。宋無名對旁邊站著的馬夫說道:“去幫我打桶清水,順便再弄兩袋酒來?!瘪R夫應聲走開了。
馬夫走后,宋無名直接坐在惡騅身邊,輕撫著它的頭,低聲說道:“我讓人給你拿酒去了,你必須要給我挺住,師父他已經(jīng)……,你可千萬不能再有什么閃失?!彼螣o名不再說話,繃緊了雙唇,眼淚卻是洶涌而出。
從記事起,宋無名就沒有哭過。兒時伴隨的只有困苦,他堅強地接受。后來跟了師父是甜蜜與歡樂,他幸福地享受。再后來被師父帶到軍營,無論是一開始內心被仇恨充滿,還是后來在痛苦中煎熬,這些他都用冷漠承受??山裉?,巨大的歡喜和悲傷都來的太快,他終于承受不住,將眼淚釋放了出來,淚珠流過臉頰的那一刻,他感覺到大腦中像是被淚水沖開了一個洞,讓他有一種從未有過的透亮的感覺。雖然此刻宋無名內心依然沉重,但他再也沒有了被山壓著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淚水并沒有流多久就停止了,他也沒有再和惡騅說話,只是一直輕輕撫摸著惡騅的頭部,一直到馬夫急匆匆送東西過來。
“將軍,您要的水和酒拿來了?!?p> 宋無名起身,從馬夫手中接過水桶和酒袋,便示意讓他退了下去。
他把水桶拎到惡騅頭跟前,酒袋掛到腰間,蹲下身來,用手捧了一捧清水,慢慢漏到惡騅嘴邊,雖然大多數(shù)都流到地上,但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水流進了惡騅嘴里。宋無名喂了四五捧后,惡騅開始主動喝水,這樣一來,一捧水能喝進去一半。喂了大概半桶水后,惡騅不再主動喝了。宋無名從腰間抽出一袋酒,噴的一聲將酒塞拔出,一股酒香頓時散發(fā)出來。惡騅寬大的鼻孔翕動了兩下,一直閉著的雙眼突然睜開,緊接著翻身就要想站起來,試了兩次,沒有成功,便又躺了下來,眼巴巴地看著宋無名。
宋無名苦笑了一下,說道:“你這家伙,怎么偏偏就好這口呢,別的馬兒喝水吃草,你竟然喜歡喝酒吃肉,真不知道你還是不是匹馬??丛谀憬裉炝⒘舜蠊Φ姆萆希p你兩袋子?!闭f完他略微抬起惡騅馬頭,馬面向上,將酒袋口送入了馬嘴。酒被倒入惡騅口中,這家伙竟然一滴都沒灑出來,轉眼全喝進了肚里。
宋無名丟下酒袋,從腰間抽出另一袋,拔出酒塞后,惡騅早已自己張開嘴來,沒多久另一袋也全進入了它肚子里。宋無名抽出酒袋,惡騅竟然沒出息地打了個酒嗝,可是熏壞了宋無名。
宋無名將惡騅腦袋輕放到地上,立身站了起來。惡騅不知道是害羞了還是在回味,再次閉上了眼睛,宋無名猜后者的可能性居多??磹候K已經(jīng)沒事,宋無名說道:“你好好歇著吧,我去看師父?!?p> 他剛向大帳走了沒兩步,遠處一個衛(wèi)兵跑了過來,看到宋無名急忙說道:“宋將軍,大將軍醒了,喚你過去?!?p> 宋無名聽了對那衛(wèi)兵說道:“你去伙房看看今晚有沒有剩下的飯菜,給惡騅端一盆來,記得多添幾塊肉?!闭f完便急忙向大帳趕去,他沒看到,惡騅聽到有肉吃時雙眼再次睜開,放出異樣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