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無名帶鐵六營離開建鄴已經(jīng)快二十天了,黃昏時(shí)分,他命人在官道旁安營扎寨,估計(jì)再有十日就能抵達(dá)咸陽。此刻月上枝頭,他站在營帳外,望著明月,心中思緒萬千。此次來咸陽,如果師母和秦耶沒有什么事,皇帝愿意放兩人回建鄴,他也不準(zhǔn)備為難那秦朢,讓血六營與大秦帝國為敵不是師父的初衷。如果皇帝不識趣,他不介意直接廢了他,干脆讓秦耶做皇帝,反正帝國也沒有落入外人之手,他再幫著秦耶穩(wěn)固了大秦帝國,相信師父也不會怪他。他最擔(dān)心的就是師母和秦耶已經(jīng)遭遇不測,師父已經(jīng)為了帝國戰(zhàn)死沙場,他的遺孀真要是被大秦害了,那這大秦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他就殺了狗皇帝和所有參與陷害師母的人,為師父一家報(bào)仇,反正田胤已經(jīng)被殺了,師父的仇也算報(bào)了,之后自己帶著鐵六營回建鄴,然后接了師父和蓮妹,讓這大秦自生自滅。
他終于還是又想起了蓮妹,一想到蓮妹,想到那句“為蒼生,我愿與君絕?!彼男木腿绲陡钜话悖蛔∥孀×诵乜?。
這時(shí)一個侍衛(wèi)跑了過來報(bào)告到:“大將軍,秦夫人來了?!?p> 宋無名一愣問道:“哪個秦夫人?”
“秦大將軍夫人秦劉氏。”
“什么?她在哪里?快帶我去見?!?p> “屬下已經(jīng)將夫人迎入軍營,安排在一處營帳之中,大將軍請隨我來。”
宋無名跟著來人急匆匆走到一處營帳前,他沉聲說道:“宋無名拜見師母?!?p> 營帳之內(nèi),秦劉氏正在洗臉,聽得賬外宋無名聲音,心中大喜,雖然不知道宋無名為何稱自己為師母,還是趕緊說道:“宋將軍快快請進(jìn)?!?p> 宋無名掀簾進(jìn)入,看到風(fēng)塵仆仆的秦劉氏迎著自己走來,他緊上兩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宋無名向師母請罪,我沒能保護(hù)好師父,請師母責(zé)罰。”
“宋將軍快快請起?!鼻貏⑹霞泵ι锨皩⑺螣o名扶起,猜出是秦冬收了宋無名為徒,宋無名才這樣稱呼自己,看到宋無名腰間還系著的白腰帶,她心中最后的一點(diǎn)希望也破滅了,禁不住眼圈又紅了起來。
宋無名沒有起身,只是抬頭看著秦劉氏說道:“師母,是我沒有保護(hù)好師父和秦晟哥。”當(dāng)初跟隨秦冬,雖然他曾經(jīng)仇視秦冬很長一段時(shí)間,不過秦劉氏待他猶如秦晟和秦耶一樣親,讓他感受到了從未享受過的母愛,只是他心中有仇恨,所以刻意疏遠(yuǎn),秦劉氏也沒怪他,一如既往地照顧他。此時(shí)他對秦冬恨意早消,剩下只有感恩和愧疚,再見到秦劉氏,他竟然有些哽咽。
在秦劉氏眼中,宋無名是一個非常冷淡之人,她從未見過宋無名如此動情,頓時(shí)感覺就像看到自己孩兒一樣心疼,再加上聽到宋無名提起秦冬和秦晟,這幾個月來一直控制的情緒一下子釋放,失聲痛哭起來。看到師母如此傷心,宋無名也更加悲傷起來。
秦劉氏沒多久收住了哭聲,心中略有些尷尬,哽咽說道:“宋將軍,你先起來,告訴師母,你們在前線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宋無名起身,扶秦劉氏到行軍床坐下,然后將幾個月來發(fā)生的事統(tǒng)統(tǒng)告訴了秦劉氏。草原的事他說得比較簡單,也沒有提蓮兒的事,直說他在草原追了許久沒有見到反賊,便退了出來,之后回到建鄴,才聽說師母被騙到了咸陽,于是他便帶著血六營過來,打算接師母和秦耶回建鄴。說到這里,他才發(fā)現(xiàn)一直沒看到秦耶,于是問道:“師母,怎么沒見到我弟秦耶?”
秦劉氏在聽宋無名講述的時(shí)候,淚基本就沒有停過,她聽到宋無名問秦耶,用手抹去臉上的淚痕說道:“沒想到真的是田胤害了你師父,名兒,我不知道朝廷想要做什么,但我和耶兒的確是被騙到了咸陽,一到咸陽就被軟禁了起來,我也不是很清楚朝廷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直到有一天,一個叫梁肅的大人偷偷派人與我取得了聯(lián)系,我才知曉一些外面的情況,不過也只是知道我們暫時(shí)安全,關(guān)于你們的消息一點(diǎn)也沒有,梁大人讓我耐心等待,他會想辦法救我們出去,就在十多天前,他突然帶著皇帝的金牌來到我們住處,著急帶我和耶兒走,只說要與你會合,誰知因?yàn)橐粋€叫趙莽的阻攔,我們沒能走掉?;实巯轮挤饬艘畠簝ψ淤Y格,并將其帶回皇宮去了,讓我一人來與你相見,迫不得已,我只好只身來與你會合?!?p> 看到秦劉氏滿頭的塵土,宋無名知道她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問道:“那梁肅也沒有陪你?”
“梁大人為了讓我和耶兒逃脫,被來阻攔我們的趙莽傷了性命,可惜事情緊急,我擔(dān)心事情變得更糟,所以都沒能去祭奠下梁大人,就趕來與你會合?!闭f到這里,秦劉氏充滿的內(nèi)疚。
“師母放心,梁大人的仇,我一定替他報(bào)。”
“恩,這次到咸陽我們就將他家人都帶回建鄴,給梁大人立上英雄柱?!?p> “好,師母,這次我?guī)Я巳垦鶢I過來,您和耶兒要是愿意回建鄴,我就帶你們回建鄴,你們要是對著朝廷不慢,我就殺了狗皇帝,讓耶兒做皇帝,我替他保這江山?!?p> “你師父肯定也不喜我們這樣,我們帶耶兒和梁大人家人回建鄴就行。”
“全聽師母的,師母一路勞頓,無名就不再打擾了,師母早些休息,明天繼續(xù)前往咸陽,定替師父和師母討回公道。”
秦劉氏含著淚,微笑點(diǎn)頭,幾個月來,她孤兒寡母被人騙到咸陽軟禁,直到現(xiàn)在,她心里到才算有了點(diǎn)依托。
宋無名拜別秦劉氏,出了營帳。今日見到了秦劉氏,也知道秦耶暫時(shí)沒事,他懸著的心也落下了一半,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剛想要回自己大帳,突然感覺到,秦劉氏營帳旁邊有人。
他“噌”地一下抽出了長劍,厲聲說道:“什么人?出來?!?p> 一個瘦小的身影從營帳側(cè)面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是我……我只是想拜見一下伯母。”一個女子的聲音有些遲疑地低聲說道。
“是你?”
營帳內(nèi),秦劉氏聽到外面有人說話,于是問道:“名兒,是誰呀?”
宋無名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沒有作聲,只是盯著那女子看。
那女子像是下了很大決心,沖著營帳內(nèi)說道:“伯母,是我,田凝?!?p> 聽到女子聲音,營帳內(nèi)沉默許久,然后聽到秦劉氏說:“名兒,讓她進(jìn)來吧?!?p> 田凝一路隨宋無名大軍到了建鄴,建鄴沒有見到秦劉氏,又跟著宋無名一起上咸陽。今晚聽說秦劉氏來到軍營中,她就過來想見秦劉氏,只不過她過來的時(shí)候,發(fā)現(xiàn)宋無名已經(jīng)在里面了,于是就偷偷藏在營帳外,想等宋無名走了,她再進(jìn)去,沒想到被宋無名發(fā)覺了。
聽到秦劉氏讓自己進(jìn)去,田凝反而又有些猶豫,她看了一眼宋無名,見他依然冷漠地看著自己,她一咬牙,走進(jìn)了營帳,宋無名也跟著再次進(jìn)入營帳。
營帳內(nèi),秦劉氏坐在行軍床上,并未起身,也未說話,只是看著田凝。
田凝只看了秦劉氏一眼,就低下了頭,慢步走到秦劉氏不遠(yuǎn)處,雙膝跪下,低聲說道:“凝兒拜見秦伯母。”
又是一陣沉默。田凝是秦劉氏是看著長大的,后來分開后,她還一直很掛念田凝,只是沒想到,再次見面,竟會是這般情形,秦劉氏心中也很是矛盾和無奈,但她就是恨不起田凝來。
見秦劉氏沒有答話,田凝抬起頭,此刻她早已淚眼朦朧,哽咽說道:“伯母,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父親要加害伯父,……對不起……?!碧锬f完哽咽的更厲害。
秦劉氏看著哭泣的田凝,自己也忍不住又流下了兩行眼淚。
田凝繼續(xù)哭著說道:“伯父死了,我父親也被殺了,哥哥跟著唐人走了,我母親被抓到了亂峰谷,至今生死不明,我自己也差點(diǎn)死在那里,我知道對不起伯母,您要是生氣,就罵我,打我吧,讓我為伯父抵命也行?!闭f完田凝泣不成聲。
秦劉氏終于也忍不住,起身過來抱住了田凝,跟著一起哭了起來:“可憐的孩子,這都是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