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曾今曾今
“告訴我，怎么去丹藥房啦！”少女端著自己親手做的點心，搖了搖自己面前的銀面人：“這是我第一次做東西給比人吃哎！不要那么不給面子嘛！”
前提是要能吃才行！
姬近楓瞟了一下慕容清雅手上黑乎乎的東西，想想就算他藝高人膽大，天不怕地不怕他也沒勇氣去品嘗一下這惡心的東西。
“你去了那是送死！”姬近楓看著已經(jīng)在他面前念念叨叨堅持了三天的少女，頭頂?shù)奶栄ǜ械揭魂嚧掏础娌恢雷约菏悄歉窠?jīng)錯亂了，居然把這個隨時可以氣得自己火冒三丈的蠢材留在自己的房間里。
“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就一定要送死？”小嘴撅了起來：“告訴你吧！我的武功可厲害了，才不會那么差勁呢！”
“你很厲害？”眼前這個自稱自己很厲害的大姐要不是他，估計還沒摸到目的地就會被活活餓死。
“那當(dāng)然，你看那天我不是很輕易就捉住了你？”
“你——捉住了我？”再次確認(rèn)一下。
“不是嗎？”小腦袋不住的點著。
你去死吧！給你三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來了——你什么時候抓住過他姬近楓？
“這樣吧，如果你能接住我十招，我就幫你偷解藥。”他不想跟她動手的——那簡直是對他的侮辱，但是現(xiàn)在不動手不行了，再不動手那個傻瓜還以為自己跟她一樣是菜鳥呢！
“真的？”
“真的?！奔Ы鼦髂闷鸩璞蛄艘豢诓瑁骸暗侨绻憬硬蛔?，立刻回家去，這里不是久留之地?！贝舜握傻奶翎呅袨橐呀?jīng)讓爹爹十分的惱火，她再不走，一旦被人發(fā)現(xiàn)，連他也未必能保得了她！
“一言為定，說話不算數(shù)的人是小狗哦！”慕容清雅露齒一笑，姬近楓發(fā)現(xiàn)她笑起來一邊臉頰居然還有一個小酒窩，顯得特別可愛。
不過也只是一個可愛的笨蛋！
姬近楓搖搖頭想把剛才的感覺趕快搖走——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以他現(xiàn)在這副心慈手軟的模樣，搞不好真的會輸?shù)舻模?p> ……
姬近楓還繼續(xù)沉浸在當(dāng)年的回憶中，突然發(fā)覺懷里的人動了動，懷里的慕容清雅好像已經(jīng)有了要清醒的跡象：“清雅，清雅，你感覺怎么樣？”
蘇玉顏睜開眼，發(fā)現(xiàn)外面的天色居然已經(jīng)大亮：“你陪了我一夜？”
答案是肯定的，蘇玉顏也不想知道那是為什么，經(jīng)歷了那么多她已經(jīng)懶得再去管到底是為什么，她只是掙扎的想起身——她已經(jīng)是個廢人，她不想當(dāng)一個連站都站不起來完全的廢物！
“你先別起來，口渴嗎？”姬近楓阻止想要起身的蘇玉顏：“我給你倒杯水，好嗎？”
“姬近楓?！笨隙ǖ恼Z氣，卻讓姬近楓的脊背一陣僵硬：“你不用做戲了，我想起當(dāng)年的事情了?！?p> “你想起了什么？”站在桌子邊不敢回頭——從她的語氣他可以猜得出來，她想起的絕對不是他一直回憶的那些往事。
“想起了我們的那一場決斗……”蘇玉顏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那個慕容清雅一生最輝煌卻也是她一生最悲哀的一天……
慕容清雅奮力的在雪地里跑著，肺疼的像是要炸掉一樣，冷風(fēng)大口大口的灌進她的口鼻里，她的每一寸肌膚都被寒風(fēng)刮得生疼生疼。
可是她卻無知無覺，她現(xiàn)在心理面只有一個念頭——她要趕去比武大會，她無論如何要救她的爹爹！
慕容得德不能死，絕對不能死——即使她知道他有多么該死他都不能死！
“清雅，她們說你爹真的要去跟那個魔教教主去決斗了！”娘親枯瘦的手將她的肩膀抓的生疼生疼，間接地告訴了她她對這件事有多么緊張。
“娘，這不是你我可以管的。”她上次九死一生從魔教偷來了解藥，本來是想換來爹爹對她們母女的另眼相看，就算不她也希望她的父親起碼會夸獎她一兩句，結(jié)果——
那個娘朝思暮想，被她稱作爹爹的男人，為了掩飾上次自己的失敗，吃了解藥后居然否認(rèn)自己中過毒。不但沒有半句夸獎，還責(zé)備她多事挑起他們跟魔教的又一次爭端，不由分說就把傷勢未愈的她關(guān)進了柴房……
“怎么不能管，他是你爹?。 ?p> “爹？”如果不是為了怕娘親傷心，她真想仰天大笑——爹這個名詞，對她來說，本來就是模糊不清的……
“清雅，你救救你爹，就當(dāng)是娘求你，你救救他！”傅婉娘抱住慕容清雅，“別人不知道，可娘知道，你的武功那么高，你一定能救得了你爹的！”
她為了娘親，三歲就刻苦習(xí)武，不錯，她對自己的武功一直是很有自信。
但是上次她在魔教遇到的那個銀面人徹底改變了她的看法，天知道她當(dāng)時接住他的十招是多么勉強。現(xiàn)在，要她一身上區(qū)區(qū)十?dāng)?shù)年功力去與魔教教主對決，那無疑是送死！
娘親，你是要女兒去為你那個負(fù)心人去送死你知道嗎？
可惜，一看到娘親眼中的淚水，看見她這么多年操勞早衰而斑白的頭發(fā)，她心中的怨言卻怎么也說不出口——她的娘親一生流了太多淚，受了太多苦，她發(fā)過誓，自己決不讓娘親再為自己多流一滴淚，多受一分苦的！
“娘親，他負(fù)了你！他從一開始就沒真心對你，他讓你受了那么多年的苦，你這樣為他擔(dān)心值得嗎？值得嗎？”她不理解，她真的不理解，難道身為女人就應(yīng)該苦苦等待，就應(yīng)該這樣不停的原諒，無休止的理解嗎？
“他不得已的，原諒你父親他不得已的！”娘親抱著她，淚水打濕了她的衣衫：“慕容世家暗弱，要維持往日的榮耀不容易??！他為了維持跟八大家族的關(guān)系才不得已娶那些女人的，那些夫人他一個都得罪不起，他不是故意的，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所以娘親就該被欺負(fù)，因為娘親家道沒落了，可以得罪得起是嗎？
娘?。∧愕降资裁磿r候可以醒一醒??！
“我還記得當(dāng)年第一次見他，他從樹上飛下來替我揀我遺失的紙鳶。我從來沒見過這樣好看的男子，一身白衣飄飄，就好像仙人一樣，我就這樣傻傻的站在那里看了半天……”
慕容清雅痛苦的閉上眼——她不愿意相信，這些她早已會背誦的文字，竟會成為娘親這些年來唯一的寄托……
“清雅，娘求你，娘求你！”傅婉娘居然給自己的親生女兒跪了下來：“救救你爹，他要是死了娘也不想活了！”
“我明白了……”娘親已經(jīng)習(xí)慣去等待，習(xí)慣去期待——就算那只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夢想，但是如果夢碎了，可以去等待的人沒了，她真不敢想象娘親會因此變成什么樣子……
摸摸自己的臉，觸手之處冰涼冰涼——是眼淚，這淚水不是為了自己即將到來的命運，而是為了——
娘親，她若死了，還有誰能陪伴你的左右？她若死了，這世上還有人會心疼她這份苦心，會可憐她的處境嗎？
她更害怕，她就算死去了，慕容得德也未必救得回來……
……
蘇玉顏靜靜地看著姬近楓——她想起來了，難怪他那么恨她，她居然把這事情給忘記了，是因為太痛苦所以不愿記得？
還是因為她今日之種種太凄涼，她不愿意想起當(dāng)年她一戰(zhàn)成名的風(fēng)光？
“當(dāng)年的我太急功近利，出手過于狠毒，是我的錯……”
“哐當(dāng)”一聲，桌子上僅存的剛剛被姬近楓叫人拿來的茶壺又被姬近楓的掌風(fēng)掃落在地上：“你想起了什么？你根本什么都沒想起來！”
他等了那么久，徘徊在鬼門關(guān)外長達一年之久，整整十年生死不知的煎熬——因為這個女人，因為她今天可以或者站在他面前，他可以什么都不計較！
可是這個女人，居然跟他宣稱她想起來了，而她僅僅想起來她跟他曾今是敵人！
“我真的想起來了！”蘇玉顏以為他不相信，掙扎著爬下床，用力解開他的衣衫：“當(dāng)年是我刺了你一劍，你恨我是應(yīng)該的，我不怪你！”
衣衫之下是一道猙獰恐怖的傷口，雖然年代已經(jīng)久遠，但依然可以看得出當(dāng)時傷的有多么嚴(yán)重。以至于就算現(xiàn)在看來，也有一種跟傷口的主人同樣的身臨其境掙扎于生死之間的感覺……
“對不起，對不起……”蘇玉顏捂住嘴，不住的道歉——她道歉，不是因為她當(dāng)初不該傷他——他是魔教教主，可以殺他的理由有千千萬萬。
她道歉，是因為她居然為了慕容得德那種比他該死一千倍、一萬倍的無恥之徒傷了他——她為她當(dāng)年的癡傻而道歉……
“你不需要跟我道歉！”姬近楓幾乎是咬著牙把這句話說完。
那一戰(zhàn)，她幾乎拼盡了全力，招招都是不要命的同歸于盡的打法，他沒有辦法在不傷害她的前提之下贏她——他從來沒有怨恨過她，就算是他因為這一劍躺在床上不生不死日夜受盡煎熬的時候他都沒有一絲一毫怨過她！
因為他知道，那一戰(zhàn)他不死她就必須死，那是他心甘情愿作出的選擇，他從沒有后悔過。
他的難過，他的生氣是因為她忘了他，忘記了他們所有的約定，而現(xiàn)在——居然一廂情愿的就判定他應(yīng)該恨她！
“那你想要我怎樣？”蘇玉顏突然拔出墻上的佩劍，遞到他面前：“只要能平息你的怒氣，我一死又何妨？”她死了，他就可以不再怨恨，就可以放過陸遠之他們兩了吧？
她居然要他殺了她？
他姬近楓等了那么久，她居然會認(rèn)為自己想殺她？
“慕容清雅，你給我聽好了，我恨你，我好恨好恨你！”一掌揮開面前的劍：“讓你死了太便宜你了，我要你好好的活著，你要是敢這么輕易死了，我就將那對奸夫淫婦挫骨揚灰！”
真的開始恨你了——恨你那么多年，從來都沒有了解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