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潛一聽還有事情,臉色有些個發(fā)白了?!按笕?,還有事???”
馮虞想想,似乎方才那兩單已經(jīng)是夠棘手了,抱歉一笑:“嘿嘿,能者多勞,能著多勞。說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擴建城西大營,還得再裝進去上千號人吧?!?p> 一聽是這事,朱潛長出一口氣?!斑@事卻不勞大人吩咐,我已讓人著手去做了。還有兵甲糧輜,臘月前一并備齊。只等大人招兵了?!?p> 馮虞拍了拍朱潛的肩頭:“自明兄辦事果然是是靠得住。行,這事你斟酌著辦,一時半會人還聚不攏,快,也得到年前。稍有個拖宕,便是要年后了。當下還是盯著這邊。過些時日,指不定我還會拿圖樣過來,又得加碼?!?p> 朱潛只覺得耳中“嗡”的一聲,沖著馮虞一揖到地,“大人,您老高抬貴手饒了我吧?!北娙艘姞詈逍?。馮虞手指朱潛直搖頭,說不出話來……
楊家的動作卻比馮虞想的利索許多,五天之后,楊風便領(lǐng)著頭一撥三百名應(yīng)募青壯來到福州府。見面交割之后,楊風沒好氣地沖馮虞說道:“剛下船屁股還沒坐熱,便給我爹抓差令人過來,你這是整得哪出?還讓不讓人活了?!?p> 馮虞趕忙賠笑答道:“我哪知道岳父大人如此迅疾,還想著怎么也得再過他十天半個月吧。你辛苦,辛苦,來,喝口熱茶?!闭f著捧茶遞了過來。楊風也不客氣,接了一仰脖,一飲而盡?!鞍?,還是你這茶好。”
“好什么,也就解渴罷了?!?p> 楊風立馬瞪大了雙眼?!笆裁词裁?,‘解渴罷了’?這可是上好的武夷北苑靈芽,天下聞名。外頭想弄都未必能弄著,到了你這方就只作解渴牛飲之用,暴殄天物、暴殄天物!罷了,罷了,你還有多少,統(tǒng)統(tǒng)給我吧?!?p> 馮虞淡淡一笑,自己前生上萬一斤的鐵觀音品過,特供紅茶金駿眉品過,正品大紅袍品過,數(shù)百年生的野山茶也品過,這算什么。只說道:“好茶么,你是沒機緣品嘗了。這些個,都是崇安縣令捎來的,在我口中,也就是清冽些。其他茶更不好下咽,便喝它了。你若要,分你一半,也有四五斤了,夠你喝的?!?p> 楊風一聽認真了?!斑€有好茶?哪兒呢,今日也讓我長長見識。”
馮虞這人愛好茶,卻也不是那種求茶若渴的。雖說前生自己也動手做過一回巖茶,什么采青、萎凋、做青、炒青、揉捻、烘焙、揀剔、毛茶,鐵觀音那八步工藝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烧嬉龀錾系群貌鑱恚康拦ば蚨际菢O講究的,其中奧妙便遠不是馮虞所能領(lǐng)會的了。愛吃雞蛋,沒必要非弄清是哪只雞生的。再說了,這等傳家絕技人家也不會告訴他。來到這個世上,團茶已是罷造多年,市上盡是炒青、烘青綠茶。雖然喝來口味單了點,也還入得了馮虞口,原本還真沒動過自行制茶的腦筋,今日給楊風一逼,馮虞還真就來勁了。
“這好茶,眼下是沒有。最好的茶,那得是明前茶精制而成。明年吧,明年清明過后我給你弄些來。不過喝好茶有喝好茶的講究,如這大壺沖泡是不成的。想喝著正味好茶,你還得跑我這來。”
“行,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兩人伸掌相擊,相視一笑。
一番打岔之后,方引入正題。馮虞看著滿院子的青壯,沖楊風問道:“上回發(fā)信與岳父大人,這路上來回再快也需七八日,之間滿打滿算也就是三兩日的空余。莫非你們楊家早備下這大批人手不成?”
楊風一撇嘴,“我們楊家錢再多,也不至養(yǎng)這大撥吃閑飯的。這三百號人,有些個是我楊家伴當中選出的,多數(shù)還是月港佐近民壯。你是知道的,咱們閩南人生性便好闖蕩打拼。放船闖南洋那是一呼百應(yīng)。從軍么,本來是沒人稀罕的,可我爹號召那又不同。一來咱們楊家在漳州府素有盛名,我爹又是極照顧?quán)l(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從不曾給他們虧吃。再一個,你馮虞的名號如今在咱們那一片也頗響亮,哪個不知楊府姑爺是福建錦衣衛(wèi)的總頭目,自然也算半個鄉(xiāng)黨。來你麾下聽用,自然也是好事一樁。一天工夫便聚起五百來人。我還幫著你挑了挑,揀好的湊個整三百,加上我家二十來個長隨,一并給你送來了?!?p> 馮虞恍然大悟,“沒想到楊家在漳州府威望如此之高,不容易啊?!?p> “別忙說這個,人送來可是有講頭的?!?p> “嗯?”
“我爹說了,你讓楊家將伴當水手編入官軍,其中用心他已盡知。不過,既然要做便做出番正經(jīng)模樣來。一個,我爹已尋門路替我捐個守備之職?;仡^你可得行個文書,讓我實領(lǐng)這五百號人,這叫名正言順?!?p> “這個容易……”
“還有噢,回頭這三百人帶出來,得分我一百,做個榜樣,回頭我就照著操練起來。那二十來個長隨,我也得帶回一半去。這些人你可得當做帶兵官來訓(xùn)。爹說了,也不能讓姑爺你吃虧,下一撥年后一氣給你弄一千三百精壯來,加上這回剩下二百,這可就是一千五了。其中一千人的糧餉用度由我楊家支應(yīng)。這么一弄,依虞你手下可就是兩千號人了?!?p> 馮虞聽著好笑,所謂兩千人,五百還不是幫你們楊家跑船出海,真要用時我上哪兒找人去。再說了,有這五百人做種子,澎湖那邊指不定還能擴充多少精兵呢。不過,如今兩家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用不著計較這些個?!靶?,就這么說定了。還有嗎?”
“還有。我爹讓我在這邊跟你練兵,說你是個知兵能戰(zhàn)的大才,要我跟你仔細學(xué)著,幾時出師幾時方回?!?p> “啊——”馮虞大吃一驚,“你們家不做生意啦?”
“沒啊。我爹重又出山擔起諸項事務(wù)。再說了,還有阿云、阿雨幫襯著。這兩個也老大不小,好歹該學(xué)著些了。嘿嘿,如今我爹可是手把手地教著阿云做事呢。他可說了,要給你調(diào)教個好幫手出來?!?p> 馮虞笑道:“這是好事啊。只是阿云愿學(xué)這個?”
“嘿嘿,之前可沒看出來,阿云還真有些女中英豪的味道。殺伐決斷,頗合我爹心意?!?p> 馮虞笑著點點頭,“那便好。不過,要學(xué)領(lǐng)兵作戰(zhàn)……至少得有半年工夫。家中脫得開?”
楊風大笑:“才半年啊。我爹還打算我一年不著家呢?!?p> “這半年學(xué)的是軍中規(guī)矩,還有些行軍作戰(zhàn)的一般工夫。打仗,五分堅毅五分天分,沒這兩條,在軍中泡久了也就是個老兵痞。還得自家回頭領(lǐng)悟,再多看兵書多摔打。既然在我軍中,大舅哥,丑話可說在前頭,軍中只有軍法,無有親情。白日你便是普通軍卒,人家怎么練,你也怎么練。晚間我再另傳你些東西,有何不明白的,晚間只管問。”
“成!”楊風鄭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