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范頭的氣質,仿佛是篆書中的直法,而直畫在篆書中必須首尾渾圓而藏鋒不露,筆畫中間和首尾粗細一致,不會出現(xiàn)忽粗忽細的感受,洪范頭就是這樣的人,四平八穩(wěn)絲毫沒有鋒芒展現(xiàn),猶如書法楷書中的藏鋒。
雖然是夜空上方群星布斗,但大地之上的此處,還是略顯黑暗,雖然有遠方的一盞路燈照明,依然將這里拉出了黃昏的氣氛。
洪范頭對這副美妙的昏暗景象無心掛礙卻對這個地方‘掛礙’有心,不僅如此且如臨大敵。
好強!
黃昏路燈下,緩緩從陰影中走出一個身高一米八的男子,路燈的燈光照耀在他的臉上呈現(xiàn)出一副深深的震懾圖畫,其人在昏暗的路燈下呈現(xiàn)得忽明忽暗。
而洪范頭站在燈路在地面得盡頭處在明暗之間,有如他此刻的心境。遙想自己這三十六年,也只見過三四位化勁大師,門內學武天才極多,但多數(shù)都在暗勁卡頓,停留在了暗化兩勁之間那道天塹門下,做一生的門徒。而自己,卻存有一份希望,問鼎大道。他亦打算,化勁之后,就要歸隱,徹底體悟大道的境界之妙。
場中的倆個人,誰都不說話,默默站立在彼此的地方,與整個倉庫的整齊規(guī)則形成了鮮明的突出,因為倆個人的位置,毫無整體的站在那里。
那個人動了,一步步走了過來。
洪范頭毛孔炸立,精神集中,心神憾然,雙腳在地上踩的咯吱咯吱作響,腳趾已經(jīng)抓地了,他的衣袖被風吹動了,他的手也動了。因為在不動,就要被那人的氣勢震懾心神,不戰(zhàn)自敗了。不動,必敗,動,則有希望生機。
洪范頭曾在日本深山苦修六年,精神毅力強大,定力非凡,在這般震懾人心的氣場壓實下,依舊能動,而眼前這個神秘男子,可是化勁大宗師啊。
化勁與暗勁之間的距離,不可用語言描述一清二楚,化勁已經(jīng)近天道,感悟天地,人體極限,暗勁卻在摸索學步,半明半暗,尚有軀體和心沒有徹底融合為一。
那個大宗師動了,因為洪范頭的一出拳,猶如楷書中濃重的先筆,飽滿濃墨,先下一筆。至直至濃。令這位大宗師,不得不有所覺。
在大宗師的眼里,洪范頭能在化勁大師的氣勢壓迫下,依舊出手,已經(jīng)是讓這位大宗師心里贊喜。
猶如一幅水墨畫,第一筆如此之濃,風雷鼓動,洪范頭手臂觸處,空氣炸列,勁風吹拂,卻又如陽春三月之柳,韌性十足后勁極大。
大宗師動手了,微微抬手,挪移開洪范頭的拳勁,一牽一引在方寸之間完成。
自古有拳打臥牛之地之說,形容功夫之深。明勁武夫學招式,一招一式,大開大合,而漸熟之后,‘拳’往回縮,要進體內,骨力堅硬,能剛能柔,最后猶如長河萬里濃縮到手臂之間,沉淀之中,雄渾勁力輾轉奔雷而出,后勁仿若無窮,轉瞬進入敵方體內,無視肌膚骨節(jié),瞬傷內臟,都是在一提一按轉折之間完成,而化勁之后,方寸之間,更是勁力強大到無以復加的地步,寸厘之間,電閃奔流。到化勁之后,更是把拳煉進靈魂之中,把身體煉沒了,拳也沒了,拳無拳,意無意,無意之中是真意。故化勁之后的深入境界,又稱為真宗師。這又是頂級化勁拳師與普通化勁拳師的區(qū)別了。
不會有外行深懂,打人如掛畫,是因為在方寸之間的勁力如方雷濃縮,一寸如萬里。
拳師界更有‘方寸之間氣象萬千’這句話來形容打人如掛畫的化勁功夫。
洪范頭被眼前大宗師的手臂一牽一引,就感覺手臂如觸電,毛孔麻損,整個人身體輕盈,就要被彈打出去,自己要被掛畫了。
洪范頭曾經(jīng)在森林中遇到一條蟒蛇,曾被纏住,極為接近體驗過那種綿綿若黃河的勁道,化勁宗師的手臂勁道,更為恐怖。
洪范頭頓時氣沉丹田,身形翻騰如鷂上天,蠶頭雁尾,砰砰之間,化解掉打人如掛畫的勁道。
那位大宗師也不氣惱,十分平靜,面對他的畢竟是暗勁的小宗師,不是明勁的武夫,毫無還手之力。他電閃火光之間,腳步一挪,整個人順著洪范頭脫身的勢,以肩打去。
騰空借騰空。
大宗師的肩打,可不是明勁的外相,徒有其表,化勁的肩打,整個人仿佛都濃縮在了肩打之上,一打之下,對面整個人都可以被此力道貫通軀體。
這就是把身形煉沒之后的效果。
化勁有三重勁,雖因人而異,但大致有三種變化。
初入化勁,天地清明,感知上升,知天地一部分奧秘,感受無虛中的力量,察覺心意,頓明自己。勁道濃縮入骨,入髓,入心,把身體煉沒了。所謂‘化’也。
化勁再煉,勁道濃縮至無,卻又虛空生雷,把拳煉沒了,拳無,則無所依附,然后無所不有,變化萬千。頓明本真。
化勁再煉,人體巔峰,拳與身皆無,但能動者為何。此處就是近天道。
能動者為何?天地無人造而自生,日月無人推而自行,這個能動,與運行日月,天地的力量相同,一質。
而上證天道,就是要證明白這個,日月為何被‘那股力’推動,自己與日月運行等同的力,又是什么。而武學之中,不會再有這一步,達到拳與身皆無,就已經(jīng)是大自然給予人類的頂峰了。
柳宗元尋仙,就是去尋這一步了。
這一步,世界善沒有人給予答案,因為抵達這座天道門下的武夫,少之又少。
洞徹宇宙本質,世界真相,與天道同游,又豈是如此容易?
而當下的大宗師,境界未知,單憑這一記把身煉沒之后的肩打,就讓騰空脫身的洪范頭,大吃一驚且陷入窘境。
洪范頭顧不得臉面,一個驢打滾,從地面躺翻到四米外,迅速戰(zhàn)起,雖然沒有任何損傷,但已經(jīng)是驚心動魄。他是暗勁全力以出,而對方閑庭信步。
洪范頭咬了咬牙,今天的局面,九死一生啊。
化勁大宗師出現(xiàn),他一個暗勁武夫,如何能與對方一戰(zhàn)決勝負,逃跑,只會讓輸更快,說不定就落一個半殘一生的結局。
對方,真的是他想象不到的強大。
化勁,倆招他已經(jīng)兵行險著了。
對方又動了。
如閃電動。
洪范頭一個方形翻臂,化去了大宗師的一擊,整個人被勁道震得騰空后墜,落地之后并不瀟灑反而一口悶血,受傷了!
洪范頭眼里發(fā)紅,生死一別,潛力激發(fā),生死危機一刻,咬了咬牙,卻在心里嘆了一口氣,化勁無望了。
他扯下了所有得心靈感知,停頓了暗勁時刻得感知天地而進步得細節(jié)功夫。
斷掉了人與天地建立得那抹聯(lián)系。
整個人得氣池瘋狂運轉。
自造一方小天地。
天地再無此人。
而他身周,風雷滾滾。
自我封閉,濃縮的勁力滾滾激蕩……
“撕境!”
眼前那位化勁大師也是大吃一驚,他的感知里,在也感知不到對方的氣息,仿佛如墨,對方的一舉一動,變得行蹤莫測,仿佛倆個世界在對立。
“喝!”
洪范頭大喝一聲,如風雷響九天,一拳而出,爆發(fā)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
大宗師抬臂,臉上的閑庭信步已經(jīng)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前所未有的濃重,神情集中,如臨對手。
“轟!”
大宗師被轟退三步,腳步一路滑行,在地面留下了兩道長痕。
暗勁撕境,在武術界又有一種稱呼,雖然不是身體虛空的化勁,卻是凝如金剛的拳力,集中在一點之上,生命潛力全出,即使是化勁大師,也不敢掉以輕心。
洪范頭猶如一方獨立小天地,侵犯此處天地者,必遭反擊,而且平時身心上那種大自然的束縛壓迫,仿佛消弭一空,自由自在,悍如金剛。
唰!
大宗師在退。
洪范頭此處站在地上,猶如一尊戰(zhàn)神,他深刻的哪怕不去感知,也覺察到了身心的不同,此時此刻,他就是天地,天地就是他,外界的天地也罷,人也罷,與他何干。
大宗師眼神凝重,臉上神色莊穆,拳架緩緩在體內運動伸展,勁力一點點推動,在醞釀風雷之勢……
“轟!”
倆人有一次出手了。
大宗師不在閑庭信步,而是全力一擊!沒有風,也沒有聲,靜的可怕。
反觀洪范頭那邊,卻是風雷鼓蕩,聲勢驚人,猶如天地之怒,一拳出,迅速如雷,又如電光馳騁,聲勢如九天之云,腳下如瀑布萬里。
“轟!”
大宗師衣衫襤褸,倒退三步,而洪范頭的天地,仿佛被一聲無息之擊,擊入了天地,瞬間那方運轉自行的小天地,就被擊出一條裂縫,洪范頭感受著外界的天地,又可以察覺到了,卻是無比的壓迫自己。
逆者必損。
轟!
大宗師又出手,手臂上卻已經(jīng)有了鮮血,剛才竟然受傷了。
洪范頭也不好過,境界自跌,手臂雖無鮮血,卻是因為一寸金剛的凝聚力,太過強悍。
洪范頭卻有一種‘三十功名化作一腔塵土’的氣魄,有向上的意志。
轟!
對拼!
大宗師搖搖頭,身形加速,竟然是形意拳的龍行大躍步,一拳而出。
轟!
洪范頭一波三折,一拳對接。
大宗師順著馳騁的大勢,提臂直出,有飛動之意,洪范頭的對接,宛如旱地金剛,此處金剛鎮(zhèn)地。
倆人互相倒退。
猶如倆道流星相反滑過,然后在十米外,又迅速折曳而回,迅速撞擊在一起,如同電光摩擦,大宗師倒退十步。
而洪范頭原地不動,悍如金剛。
大宗師瞇了眼睛,看著洪范頭,低頭迅速視了自己一眼,衣衫襤褸,手臂掛血,外相真是不好看,對面不愧是撕境自成一方小天地金剛境,但終究是逼不得已的轉境,大宗師毫不猶豫,迅速折身而走,眨眼間就消失在這片地帶。
而那位大宗師走后。
一身衣服無損,外相無損的武夫,卻猶如悍后地震,一連串的震擊在體內響起,仿佛是醞釀了許久才爆發(fā)一般。
平地起驚雷。
“噗!”
洪范頭擦了擦嘴巴紅色,低頭視手,那位化勁敵手,竟然是在一步步無形中,給自己種下傷勢。
洪范頭無可奈何長嘆一聲。
繼而閉目,感知天地,所感知到的,只有一片墨色如黑的天地,再無其他。
洪范頭試著運勁手指,卻發(fā)現(xiàn),再也沒有暗勁運轉出來,如一個明勁武夫一般。
……………………
那位化勁大宗師離開倉庫后,抵達了世島郊外的一處房屋內。
屋宇內。
一個年輕人傲然而立卻沒有傲氣。
望著窗外的夜空。
這個時候,一道身影,撞破了一道玻璃,連招呼聲也不打,就闖進了這里,在仔細看,此人通過玻璃之時,高科技玻璃一陣漣漪,竟不是碎裂之象,在那道人影穿過之后,恢復如初。
“山令先生,事情辦完了?”年輕人尊敬一聲,又平淡道。
“山令沒有全功,掌門。完成八成。那人活下來了。”那道人影遺憾道。
年輕人轉身,看著中年男子的衣衫,眼神微微震驚,嘴唇剛剛開啟就欲口合回。
“想是你愛才心喜尊重對手正面而出,如果轉換為你最擅長的刺殺,就不會有后續(xù)了。又想是那位洪籌長,膽氣壯魄,又一位暗勁小宗師,撕境轉金剛了?!蹦贻p人繼而釋懷道。
“嗯”那被稱呼為山令的男子,默默無奈。轉為一方小天地的金剛境,確實難破,但也被自己無聲息種下了連連滾雷。
“事情沒有達到預期,此事就算了?!蹦贻p人微微挑眉,道:“魏門三十六員暗勁小宗師,損失第三位。那洪籌長,已經(jīng)不打緊了。撕境之后又與你交手,日后也只能退隱了?!?p> 身后那位化勁大宗師,自然也是這樣想的。
“先生先去換一身衣服,我們這就回門?!蹦贻p人道。
“掌門你的傷……???”化勁大宗師道。
“已經(jīng)在一個月前,痊愈了。這次把你召來,是想你陪我去一趟……歐洲?!蹦贻p人道,他嘆息了一聲:“我養(yǎng)傷這段日子,門內的那些守舊派長老們,差一點點就耽誤了我們以后的大計?!?p> 初看無奇再看仿佛具備了無窮魅力的身后的男子默不作聲。
“先去穩(wěn)定歐洲。人老了,畢竟老了。”年輕人道。
男子卻是心懷歡喜,掌門的傷好了,一切都該好了。
這一日,形意門中,得知掌門歸來的消息,有人憂愁有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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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三十六員暗勁武夫排名第十七的洪籌長,撕境入金剛,魏門大震。魏令姜親自趕往菲律賓。對付洪門的計劃,短暫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