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珞與老人此時此刻,徒步于無人地帶。
老人在一處密林地帶,施展了近天道的真正威力,一拳出,方圓十五米,都是塵土飛揚。韓珞無比深刻感受到了那份勁道,心中對于武夫的頂峰,有了大概的了解。
武夫有路,也有頂,幾百年甚至幾千年來,歷代頂尖的武夫,都止步于這個層面。
按照老人的話來講,自然給與人的極限,也就在這里了。
這個階段,下證體魄算是大成了,以后的歲月,飲食不能積,外感不能侵,只要控制好心靈的境界,壽命悠長而無病是自然現(xiàn)象,當然,七情為人之常情,又有幾人能保持不被心情所傷呢。
所以歷代的近天道武夫,都在追尋,真正的上證天道之路。
老人與韓珞說,自己十三歲學拳,二十來歲,依舊是明勁階段,直到刻苦練習到四十歲的時候,才邁入暗勁,六十二歲,才邁入化勁,幾乎跨越了半個世紀多點的時光,這段漫長的武道登頂之路的歲月中,自己經(jīng)歷了太多太多??傮w來說,自己不是武夫中天賦絕頂?shù)囊廊豢亢筇斓那趭^努力,那口心氣不滅,晚來成功,而且由于在明勁階段就錘煉了二十年,暗勁錘煉了二十年,對于明暗的體驗,更是遠超那些升境迅猛的武夫,因為升到暗勁的武夫,有幾人在有心境降級下去體驗初步的感覺?
老人說,其實近天道的功夫,與明勁的功夫非常相似,卻又不像。
他說,明勁的功夫打好基礎(chǔ),是真正的厚底子。
韓珞說自己當初重新在練九要的故事,老人贊嘆道:“我知道,所以我內(nèi)心對你很欣賞。難得愿意走回頭路?!?p> 韓珞點點頭,自己確實受益匪淺。
老人說,這一路陪伴走來,對于你,我了解更深。真實說來,前五載我遙遙觀你,其實如隔霧觀花,觀的并不真切,這接近兩個月走來,與你同吃同住,才對你有個超越以往的了解。
“年輕人,你是個很好的年輕人,你有胸襟,容納很多的人,你有志力,可以看的更多,你也有氣魄,做出更多的事。別看你外表樸樸素素,其實內(nèi)心,精彩萬分如那山河錦繡。不過你為人太過低調(diào),不在乎很多,恰恰是你不在乎的那些,是旁人所在乎的。錢,昂貴的衣服,房子,名利地位,這些可以給你帶來無數(shù)好處的東西你都不要,你讀的書再多,人家在佩服你,不如你穿一件材質(zhì)金貴的衣服,開一輛一千萬的豪車來的爽快?!崩先说?。
韓珞笑了笑,望了望天空,輕輕抬手,然后看著老人道:“前輩,于生命的層次有什么重要意義呢?”
“意義不同。”老人笑笑答道。
韓珞笑道:“對于我,我只活百年,歲月于我,如長河漫漫,我穿名衣,開豪車,固然迎得了很多人的矚目與贊嘆,卻也失去了最真實最珍貴的朋友?!?p> “因為歷代有眼光的人,從來不會去注視這些!”
“我輩武夫也罷,讀書人也罷,從來不去計較那些,需要,是真需要,這個社會沒錢就沒法活了,更別提讀書煉武這倆個理想了,所以需要錢,但用錢不代表一定要執(zhí)著在錢上。”
“我韓珞自十七學拳,就只有一個目標,武學的至高是什么?之后讀書,我更有個好奇,書籍讀完古往今來,中西合璧之后是什么?”
“大抵,我心中的好奇心很高吧?!?p> “于是,我韓珞,很早很早,即知道在生命中,我需要拿起那些東西,放下哪些東西。”
“掌門?很厲害么?!表n珞笑了笑:“或許,呼使別人,受人擁戴,名利雙獲,是在某個層面看很厲害??稍谖业膶用婵?,不屑一顧。”
老人微微一顫,道:“那么你的層面?”
韓珞輕輕一笑不語,反問道:“老前輩我們死不死?”
老人一楞,倒是沒想出這個問題,笑了笑:“死?!?p> “死,”韓珞望向遠方,肩膀上像是有無窮魅力而來,輕道:“死,是結(jié)局。奈何我生命百年,卻要沉浸在方寸地盤去爭奪呢?”
老人深呼吸一口氣,一座形意門,九百年傳承的底蘊深厚的門派,這座門派的掌門,在這個年輕人眼里,只是方寸地盤?
“真正厲害的人,是認識生命層次的人?!表n珞道:“他們一眼,就可以看穿整個生命層次,所以他們會結(jié)交,真正在生命層次上有本質(zhì)才華的人,而非衣食車等外表。”
“這些人,只會看到我的講話臺詞,內(nèi)心的見解,生命的理解,以及我的功夫境界?!?p> “這樣的人,我才覺的有趣?!?p> “他們?!表n珞深呼吸一口氣,想起了未來工作室里邊的那些學者,笑了笑:“才是我覺得厲害的人?!?p> 老人笑了笑,對于這個年輕人,他是知道了點什么,笑了笑,年輕人,真的很不錯。
“老前輩您說呢?”韓珞輕輕道。
老人平靜了會,道:“才華上,我真是拍馬都趕不上?!?p> “來,練練拳吧。”老人笑了笑。
韓珞笑了笑:“來就來?!?p> 于是倆個武夫,又在空地上來了一場實打?qū)嵉那写琛?p> “唉,等等,前輩,您怎么能用化勁的力量呢…………”韓珞的聲音越來越小。
空地上,只看那年輕人瘋狂左腳點地,右腳奔跑,閃爍左右不停超前奔跑。
后面一個老人,身形一晃,就追上了那個年輕人,就要來栗子。
………………
十天后。
倆個武夫終于來到了老人口中所說的萬物蘇醒之地。
海岸卷浪,此處高崖,遙遠可以看到,深遠的大海無邊無際。
山峰練海岸。
一座座山峰如畫面鋪開。
“好美!”韓珞忍不住,為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作而贊嘆。
老人平靜呼吸了一口氣,終于來了,也終于結(jié)束了,輕輕:道:“我不走了?!?p> “您不走了?”
“不走了?!崩先苏\懇看著他。
韓珞顫了顫,他看著老人的雙眼,知道了,老人說的不走,是要去世了。
這一夜。
韓珞望著頭頂?shù)娜f丈星辰以及遙遠的海上起明月,笑了笑:“老前輩,走好。”
韓珞卻流下了眼淚。
那個老人,說走就走,臨去前,對自己說:“我要去探索天上無盡的星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