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煉獄之苦
塔爾木堡,外圍木墻的一處角落,羅洛坐在長板凳上,靜靜思考著。
隨著西格蒙斯的退去,那逼近的利刃已經(jīng)消散,但不代表羅洛可以安心了。
那個纏著他的噩夢,成為了之后的高懸利刃。
如果不去解決,那羅洛早晚會被那個夢境逼瘋。所幸在數(shù)次經(jīng)歷那個夢境后,羅洛多少了解了些情況。
在最初重生時,羅洛一度認為自己是奪舍了亨利,將其取而代之。
但事實上,雙方的關(guān)系并不是羅洛預想的那樣,與其說是奪舍,倒不如說是融合。
在融合的過程中,雙方不可避免的進行了信息互通。
而在這個過程中,作為接受過二十一世紀的網(wǎng)絡信息大爆炸的羅洛,他的承受能力要比亨利強。
于是屬于亨利的意識在信息的沖刷下,先行崩解。
抗到最后的羅洛,就成了意識的核心。但雙方依然有著鏈接。
類似我中有你的情況。這也是羅洛能那么自然的稱呼馬丁為父親的原因之一。
這樣的融合,原本會在時間的消磨下,徹底完善。
但隨著災禍的突然降臨,在斯卡里茨親眼目睹馬丁和莫拉的死亡后。
那份埋藏底層,亨利的記憶和感情聚集體。被激蕩的情緒激活了,形成了殘缺人格一般的形態(tài),那才是噩夢的源頭。
至于為什么噩夢變成現(xiàn)在這般情況。只能說亨利的意識核心終歸還是崩解了。
第一次的噩夢,完全是其潛意識的爆發(fā)。
等爆發(fā)過后,就只剩下了執(zhí)念一樣的東西,也就是噩夢里不斷被復讀的那一句。
如果羅洛放任不管,這份執(zhí)念也會隨之時間的消磨,而徹底崩散。
只是這個時間段將會很漫長。
羅洛沒可能去等,昨晚連續(xù)三次被拖入噩夢,讓他明白,如果不盡快消除掉執(zhí)念,那他早晚會被逼瘋。
想到這里,羅洛愁苦的摸了把臉。
噩夢的源頭已經(jīng)找到,但如何解決也是個難題。
前身的執(zhí)念是父母,可按當時的情況,羅洛完全沒那個能力去救。
在木門處探頭的那一刻,馬丁就已經(jīng)死了,只剩莫拉一人,旁邊還圍著一群庫曼人。
沖上去就是送人頭,何況當時他還被嚇住。能撿回一條命,已經(jīng)很不錯了。
“小子,呆坐在這里做什么?”
突兀間,一道洪亮的聲音響起,打斷了羅洛的思緒。
一只帶著厚重護手的大手拍在羅洛身上,卻是軍官羅巴德。
“羅巴德大人!”
羅洛一驚,連忙站起來躬身行禮。但動作做到一半,就被羅巴德摁了回去。
“你很謹慎,小子。不過我并不是貴族,只是一個軍官。所以你不需要這樣行禮?!?p> 羅巴德拍了拍板凳,徑直坐在羅洛身旁,然后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p> “只是有些迷茫罷了,大人,您不去休息嗎?戰(zhàn)爭都結(jié)束了?!?p> 羅洛一愣,有點不理解為什么羅巴德會跑來問他這種問題。
“睡不著,可能是剛剛逃過一劫的原因吧。這場戰(zhàn)爭是結(jié)束了,可誰知道下一場戰(zhàn)爭什么時候會來?!?p> 羅巴德嘆了口氣,面孔上滿是掩蓋不住的憂慮。
“下一場戰(zhàn)爭?大人,還會有戰(zhàn)爭嗎?!绷_洛聞言一驚。
“或許有,或許沒有,誰知道呢。不過就算現(xiàn)在沒有,未來也會有的,只要貴族們還有爭執(zhí),還有利益的糾紛,那就一定會有。”
說道這里,似乎是勾起了什么回憶,羅巴德愣愣出神,不再言語。
見此,羅洛也沉默了下來,心中思緒轉(zhuǎn)動。
他對這個時代并不了解,大多數(shù)的常識都是繼承前身的。
所以只有著模糊的觀念,但羅巴德這一語后。
羅洛才想起來,戰(zhàn)爭從來都沒有離開波西米亞。
自前身記事起,戰(zhàn)爭就已經(jīng)存在了,斷斷續(xù)續(xù)到現(xiàn)在,只是那時都是聽聞,而且發(fā)生在遠方,所以沒有刻意去注意。
“羅巴德大人,您說,戰(zhàn)爭會有結(jié)束的一天嗎?會一片永不受戰(zhàn)亂禍害的凈土嗎?”
忽的,羅洛問出了這樣的問題。就像小孩問大人這個世界上,好人多還是壞人多一樣,天真而又愚蠢。
被打斷出神的羅巴德詫異的看了羅洛一眼,沉默片刻,方才開口道:“我想沒有,那是天堂才會有的地方?;蛟S虔誠的信徒在死后會去那里吧?!?p> “是么.....,多謝了,大人。”
羅洛抬起頭,眼眸內(nèi)倒映的蔚藍天空,已經(jīng)沒有了烏云的蹤跡,一片清澄。
“謝什么?”羅巴德一臉茫然。
“不,沒什么。大人”羅洛輕輕搖頭。
“好吧,奇怪的小子,對了,我很好奇一件事,你一個鐵匠的兒子為什么會和拉德季大人那么熟。你是不是傳說中的那什么子”
見羅洛沒有再說的意思,羅巴德只得換個話題。
聽到這一句,羅洛不由得扭頭看向身旁的羅巴德。
那嚴肅的面孔上現(xiàn)在滿是好奇。這樣的鐵血硬漢,居然也會八卦?
“您想多了,只是馬丁......我的父親跟領(lǐng)主大人很熟而已,而且拉德季大人似乎還欠我父親一個人情?!?p> “馬?。课衣犝f過他,他們說是個隱居在斯卡里茨的鑄劍師。很厲害。”羅巴德驚訝道:“他沒有逃出來么?”
“沒有,大人。父親他為了救我母親,冒險深入村子,殺死了四五個庫曼人,但還是沒有逃掉,那個馬科瓦爾用箭射死了他。然后他們雙雙死在了斯卡里茨。”
羅洛黯淡著眼神,低下頭。
執(zhí)念對他的影響還是有些大,他感覺自己有些抑制不住。
“很遺憾,你父親....他是個勇猛的男人。愿上帝保佑他的靈魂,能夠升入天堂凈土?!?p> 羅巴德停頓了一下,看著臉帶悲傷的羅洛,還是選擇不去糾結(jié)那,殺死了四五個庫曼人的話。
“很抱歉打擾你們,但我想說的是,在不神圣的地方上埋下的死者,是沒有資格升入天堂的,反而還會受到煉獄的折磨,羅巴德大人。您應該多讀讀圣經(jīng)?!?p> 忽然傳來的一道聲音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羅洛聞言猛的抬頭,冰冷的目光投向來者,他對馬丁夫婦雖然沒什么感情,可多少還是有著尊敬。
而入目的是一個身穿修道服,頭發(fā)呈地中海造型的中年人。
‘修道士?’
“閉嘴,牧師。上帝可沒讓你來嘲諷一個剛剛失去了家人的苦命人?!?p> 羅巴德看著來者,話語中透露出來者的身份,塔爾木堡的牧師。
“我只是想糾正一下錯誤的說法,好吧.....是我魯莽了。抱歉,年輕人?!?p> 見一旁羅洛隱隱有著發(fā)怒的趨勢,牧師很是識趣的改口。
“牧師大人,我想您應該去安撫一下那些民眾了?!?p> 羅洛冷冷的說道。對于言語中有些侮辱馬丁夫婦的牧師,他沒那個心思去考慮如何不得罪。
謹慎的裝慫,想著如何不得罪人,好好的活下去可以,但不能真的成慫貨了。
“亨利說的很對,牧師,你應該去安撫一下民眾了,省的發(fā)生什么亂子?!绷_巴德附和了一句。
見兩人都不歡迎他,牧師只得離開。
不過羅洛還是能聽見他嘴里嘟囔的話。“那個說法就是錯誤的,埋葬在不神圣土地上的死者,是不能上天堂的。是要受煉獄的折磨的?!?p> “這家伙是個死腦筋,很刻板?!绷_巴德眼角一抽,顯然也聽見了牧師的嘟囔聲。
“我想是的?!绷_洛無奈的看著離去的牧師,他大概清楚了,這貨就是屬于信教信傻了的那種。
“好了,小子,趕緊回去休息,好好養(yǎng)傷吧?!?p> 羅巴德拍了拍羅洛的肩膀,然后起身準備離去。好奇的問題已經(jīng)得到了答案,那就沒有繼續(xù)留下來的必要了。
而且經(jīng)過剛剛的閑聊,原先緊繃的神經(jīng)也放松了下來,他開始犯困了。
“是,大人?!?p> 羅洛目送羅巴德遠去,然后起身。
接下來要做什么,他已經(jīng)有眉目了。
前身的執(zhí)念是父母,是沒有救下他們。
那么如果殺了那個馬科瓦爾,血債血償,那這份執(zhí)念自然會消散。
不過現(xiàn)在的他完全沒可能做到這一點,他實在太弱了。
但眼下有一個削弱執(zhí)念的方法,很危險,但值得去一趟。
那就是回到斯卡里茨去安葬馬丁夫婦。
關(guān)于這個方法的可行性,在想到這一點時,那執(zhí)念的回應就是最好的答案。
至于危險性,自然是有的。
但西格蒙斯的庫曼軍隊還留在斯卡里茨的可能性極小。
一個近千人的龐大軍隊,還是紀律潰散的那種。
留在一個被洗劫成了廢墟的村莊里,完全沒意義,近千人的物資消耗可不是什么小數(shù)目。
眼下那些庫曼軍隊最有可能的去向就是繼續(xù)追擊拉德季。
或許會在斯卡里茨駐留軍隊,但肯定不會太多。
當然如果他倒霉,那些庫曼人是回到斯卡里茨駐扎。
那羅洛也不會硬上,直接逃離就是,那么龐大的軍隊,行走的蹤跡極其顯眼。
及時規(guī)避不是難事。
想到這里,羅洛揉了揉發(fā)澀的雙眼,邁步向庭院走去。
他打算去找蒙洛,也就是那個幕僚。
倉促想出的方案具備可行性,但事關(guān)他的小命,總是要周全點。
至于蒙洛會不會答應,羅巴德剛剛的態(tài)度,就足夠證明了這個想法的可行性。
而且他也只是想了解一下庫曼人的信息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