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打開視頻通話,陳釀和常月賞裝作有說有笑的樣子,跟在兩個隱秘管理局成員身后。
繼續(xù)上升一層樓,這一層的客流量明顯減少。一方面是因為臨近飯點兒,大家都去吃飯了,一方面是因為三層主要賣鍋碗瓢盆家紡針織物品,有需求的人才來這里看。
而再上一層,就是閑人止步的辦公區(qū)了。
大概要到地方了。
陳釀盤算了一下,對常月賞一努嘴:“你留在家紡針織區(qū)休息會兒,我過去看看他們要到哪兒,這趟活就算到此結(jié)束,一會兒我來找你?!?p> 常月賞放開陳釀的胳膊,細(xì)長的手掌在他的胸口上按了按。
陳釀讀出了這一動作要表達的意思,他毛著膽子拍了拍那只小手,小聲說:“我會小心的?!?p> 轉(zhuǎn)身,他掏出手機,提高一丁點擴音器的音量,開始跟聞閑做最后的通訊:“他們好像還要往上走,你們在樓上嗎?”
然而聞閑并沒有回應(yīng),擴音器里也沒有傳出任何說話聲或者環(huán)境音,仿佛電波對面什么都沒有了。
“聞閑?老黑?”陳釀壓著嗓子呼喚,“還活著沒?”
依舊沒有回應(yīng)。
陳釀有些氣惱地咬了咬牙:“我現(xiàn)在聽不到你們的聲音,不管你們聽到?jīng)]聽到,我最后一次通報那兩人的位置。他們正在找去緊急通道的路,看樣子是要從樓梯上到四樓的辦公區(qū)。推測還有三分鐘,他們就能找到地方,我不會繼續(xù)跟上去了,祝你們好——”
“運”字卡在嘴里沒吐出來,陳釀舉著手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光顧著進行最后一次通訊,他下意識地跟著那兩個人走到了緊急通道附近。
緊急通道的雙開白色防火門邊,除了那兩個人外,還站著另外兩位西裝革履的隱秘管理局成員。
姜封和他的女同伴靜靜。
此時,這兩人正在用驚訝的目光瞪著他。
開著蘭博基尼來的兩個人,這時才明白自己被跟蹤了,他們捏緊拳頭,怒視陳釀。
既然被發(fā)現(xiàn),陳釀也不藏著掖著了,他故意大聲對手機說道:“隱秘管理局來了四個人,我還能拖延幾分鐘,你們想干什么就快點兒?!?p> 隨后他掛掉視頻通訊,攤開手朝緊急通道大門走去。
“老黑他們在樓上正研究那套石頭桌子呢?!彼f,“你們對那套桌子賊心不死?。俊?p> 蘭博基尼的駕駛員眉頭緊皺:“你是誰?貪婪島的新人?”
姜封在后面低聲說:“他就是上午我匯報過的,掌握完美融合型隱秘造物的人,跟貪婪島不是一伙的?!?p> 蘭博基尼駕駛員一揚下巴:“那她呢?”
她?
這個狀況似曾相識。
陳釀順著駕駛員下巴的方向扭過頭,首先看到的是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菜刀光亮的刀身上,映著一頂卡其色的漁夫帽。
常月賞右手持菜刀,左手拎煎鍋,把自己打造成一位劍盾戰(zhàn)士。
班長你又來?
陳釀氣得直吸涼氣:“我不是說讓你在那兒等著嗎?過會兒我就回去了?!?p> 常月賞把煎鍋遞向陳釀,鼓著臉頰沖姜封他們揮舞菜刀,擺出一副敢動我們一根毫毛,老娘就要跟你們拼命的架勢。
“誒?班長?九九?你們這是干什么呢?怎么還舞刀弄槍的?”
陳釀臉色一僵。
周哥和朱玉,以及其他兩個女生,像是看西洋鏡兒似的,一臉好奇地往這邊走。
再看向隱秘管理局的四個人,墨鏡擋住了他們的眼睛卻擋不住一直抽抽的嘴角。
蘭博基尼車組的兩人揮著手臂做驅(qū)趕狀:“這里禁止通行,你們趕快離開。”
陳釀拉住常月賞的胳膊,剛要說話,就發(fā)現(xiàn)那條柔軟的手臂在微微顫抖,但即便如此,握著菜刀的手依舊沒有放松。
頭頭看人看得真準(zhǔn)。
常大小姐不好惹。
陳釀放低聲音安慰道:“你先跟朱玉他們往后退,我跟這幾個人聊兩句就過去,沒事的,他們現(xiàn)在也搞不明白狀況,不敢惹我?!?p> 常月賞把菜刀也遞給陳釀:“小,小——”
“小心,我明白。”
常月賞往后走,伸手?jǐn)r住朱玉和周哥幾人。
這時候多虧了班長見人說不出話來的毛病,朱玉有心打聽發(fā)生了什么事,可想聽常月賞把前因后果說完,超市都得打烊。
拎著菜刀和煎鍋,陳釀走到隱秘管理局四個人面前,對姜封和靜靜點點頭算是打招呼:“你們是沖著老黑他們來的?要搶那套石頭桌子?”
姜封說道:“陳釀,別攔著我們。是他們先壞了規(guī)矩?!?p> 陳釀下頜骨一緊,這才不到十個小時,他們已經(jīng)查到我的資料了?
他輕笑一聲:“什么規(guī)矩?”
“不能在人群密集區(qū)進行隱秘造物探索儀式。”
陳釀?wù)UQ郏骸吧???p> 噗——
仿佛氣球爆炸的聲音傳入陳釀耳朵里,他一歪頭,尋找聲音的來源。
隱秘管理局的四人臉色大變,靜靜大叫道:“檢測到隱秘泄漏!快——”
撤字未出唇。
周圍的景象化作二維圖像,剎那間,這些圖像上布滿細(xì)密的裂痕,裂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到達某個臨界點的時候,啪地一聲,像被敲碎的瓷瓶般,炸裂成滿地的碎片。
印著墻壁、緊急通道大門、貨架、鍋碗瓢盆的圖像碎片撒在地上,里面的圖像一陣信號不穩(wěn)地抖動起來,噗地一聲,同時變黑。
這些黑色的碎片像融化的冰一樣消失在茂盛的草地上。
超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廣袤草原、湛藍天空,以及一堵直插云霄的黑灰色高墻。
我特么又穿越了?
陳釀氣得快把眼珠子翻到腦后了。
“這特么是哪兒??!”
周哥的哀鳴在草原中炸響,朱玉和其他兩個女生嘰嘰喳喳聽不出具體含義的尖叫,像合唱似的此起彼伏。
陳釀氣惱地一巴掌拍在自己臉上。
你們站那么近干什么?
短暫的混亂結(jié)束后,周哥冷靜下來。
他指著陳釀手里的菜刀和煎鍋,滿臉兇相地威脅道:“給我!否則我弄死你!”
陳釀看都不看周哥一眼,對著常月賞一勾手指,常月賞回頭看了看還處于慌亂中的三位室友,深吸一口氣,有些遲疑地朝陳釀挪了兩步。
她知道,突如其來的異變,跟這個從早晨開始就神經(jīng)兮兮的男同學(xué)脫不了干系。
陳釀豎著拋起菜刀讓它轉(zhuǎn)了半圈兒,捏住刀背,將刀柄伸向常月賞:“保護好自己,還有其他人?!?p> 常月賞壓低漁夫帽,握住菜刀刀柄。
“給我吧你!”
周哥一個箭步?jīng)_上來,按下肩膀撞向常月賞,手伸出老長,要去搶菜刀。
咚——
“??!”
空靈的敲擊聲伴隨著周哥嗷嗚的慘叫,回蕩在陌生的大草原上空。
陳釀把煎鍋從周哥頭頂挪開,周哥抱著腦袋蹲在地上嗚嗚地悲鳴起來。
仿佛紅太狼家暴灰太狼。
朱玉看到周哥被打,顧不得周邊狀況,三步并作兩步?jīng)_過來護在周哥身前,劈頭蓋臉尖叫道:“陳釀你憑什么打人?”
陳釀把煎鍋扔到周哥面前,滿不在乎地說:“你看見我打他,就沒看見他打班長是吧?”
“他打常月賞肯定有他的理由!”
陳釀沒搭理這個胡攪蠻纏的女人,他蹲在周哥面前,從后褲腰里抽出短柄鏟,沒有清理過的鏟刃依舊粘著黑紅色的血塊。
鏟子搭在周哥脖子上,輕輕拍了兩下。
“我們往日無仇近日無冤,你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嗎?”
周哥捂著腦袋,用木然的目光看著地上的煎鍋,煎鍋底面朝上,黏在一圈兒深紅色的液體,那是他的血。
他小幅度地?fù)u搖頭,力度太大的話,被煎鍋砸出的傷口,就會像針扎一樣疼。
“你負(fù)責(zé)拿著煎鍋,知道怎么用吧?畢竟親身體會過了?!?p> 朱玉捏緊拳頭高聳著肩膀尖叫道:“你怎么這么不講理!你還威脅他!陳釀!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陳釀?chuàng)蠐项^,慢慢悠悠地站起來:“朱玉,你原來很了解我嗎?我連我自己都不怎么了解,特別是這段時間?!?p> 他瞪圓了雙眼,把嘴巴湊到朱玉的額頭前,氣流從咬緊的牙關(guān)中噴吐而出,吹開朱玉額前亂糟糟的劉海:“要不你告訴告訴我,我應(yīng)該是個怎樣的人?”
啪!
“誒呦!”
陳釀后腦勺吃痛,縮著腦袋看是誰讓自己下不了臺。
一把明晃晃菜刀的刀背正對著他鼻梁。
常月賞晃了晃菜刀,一努嘴讓陳釀一邊兒涼快去。
陳釀嬉皮笑臉地?fù)现橆a:“不嚇唬她了不嚇唬她了,看把你急的。說好啊,她們下次再欺負(fù)你,我可不給你撐腰了?!?p> 常月賞做事要打,陳釀連忙閃到一邊,委屈巴巴地蹲在地上,尋摸著什么。
朱玉再也沒了叫罵的勇氣,看向常月賞的眼神里充滿了恐懼與不解。
常月賞對朱玉點點頭,之后又搖了搖頭。
畢竟是在一起生活了四年的室友,朱玉自然明白,常月賞是在告訴她,陳釀不會再欺負(fù)她了,但她也必須注意這時候別耍小性子,否則一定會后悔。
陳釀把這一切都收入眼中。
我們這邊基本上沒什么問題了,關(guān)鍵是另一邊。
不遠處,隱秘管理局的四名成員正在開小會,陳釀偷瞄過去,姜封恰好在這個時候,也朝他看過來,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會對接,旋即各奔東西。
他們要撇下我們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