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屏幕忽然亮了,一張安詳的老人面孔出現(xiàn)。
他銀白色的頭發(fā)梳得很整齊,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跡,把他的皮膚變做了開裂的古樹或者風化的巖石,但是線條依舊堅硬,銀灰色的眸子里跳蕩著光。
筆挺的黑色西裝裹在他依舊挺拔的身軀上,胸袋里插著一支鮮紅的玫瑰花。
如果換做是平時,王晨和昂熱見面的話,可能會暗自吐槽一句“騷包”,但現(xiàn)在的他卻沒有這個心情。
包括王晨在內的所有人肅然起立。
“昂熱校長?!笔┠偷麓硭麄兇蛘泻舻?。
“摩尼亞赫號已經平安落在三峽水庫的二級船閘,我們獲得了重要的資料,感謝諸位的努力,我宣布解散?!卑簾岬恼f。
控制室里沸騰起來,所有人都高舉雙手歡呼,教授們激動地互相擁抱,學生們在空中擊掌。
但只有一個人例外——王晨知道昂熱撒謊了。
在原著里就是這樣,摩尼亞赫號雖然降落在三峽水庫的二級船閘,但船上的所有人,包括諾諾的導師曼斯教授,全都死掉了。
而昂熱向他們隱瞞了那些人的死訊。
王晨很想問一問昂熱,船上有幾個人活了下來,酒德亞紀和葉勝怎么樣了。
但聯(lián)想起宅神的那句“沒有人會喜歡一條脫韁的野狗”,到了嘴邊的話又被他咽了回去。
畢竟昂熱已經說過“平安”這兩個字了。
“嘿!路明非,你是最棒的!”新生聯(lián)誼會的主席奇蘭捧著一束花,上來和王晨握手,然后大力地擁抱他。
但王晨只是看著屏幕上的昂熱,沒有回應。
在奇蘭的“帶領”下,教授們鼓起掌來,愷撒和楚子航也不例外。
學生會和獅心會的成員將他包圍起來,紛紛和他握手。
只有諾諾獨自靠在墻上嚼著泡泡糖,不知為何看著王晨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憐憫”。
“解散?!笔┠偷陆淌谛肌?p> 學生們離開控制室,都向屏幕上的校長揮手致意。
王晨等了許久,沒有等到昂熱的下文,也失望地轉過身,打算跟著大部隊離開。
只是在他走到門口的時候,昂熱的聲音突然在控制室里響起:“謝謝,路明非。”
王晨的前行的腳步一頓,但沒有轉身。
“恭喜你,你已經通過3E考試,分數是十年來最高的,你保住了自己‘S’級的地位,我將授予你校長獎學金。”
教授們學生們彼此傳遞著驚詫的眼神,不過王晨對此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想。
既定的發(fā)展,既定的結局而已。
只不過昂熱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他難以置信地轉過身去:“酒德亞紀在得知是你破譯了青銅城的地圖,并尋找到了脫出路線之后,對你十分感激。
她特意讓我轉達了對你的謝意。
另外今天下午她就會轉回學院療養(yǎng),如果你有空的話可以去探望一下。
記得帶上一束康乃馨?!?p> “校長獎學金!這是學院最大的殊榮??!明非,我對你一直有信心!”
不顧校長還沒有掛斷視頻連線,激動的古德里安教授上來和王晨大力地握手。
而被驚喜沖昏了頭腦的王晨在眾人的“裹挾”之下,走出了圖書館。
直到教堂的鐘敲響之后,他的內心才冷靜下來。
酒德亞紀活下來了,那么葉勝應該也活下來了吧?
有那對戒指幫他們開門,還有他提前解密地圖、指路,幫他們節(jié)省時間、氧氣,他們應該是可以回到摩尼亞赫號上的。
而他們的提前回歸也為摩尼亞赫號節(jié)省了時間。
只要運氣好一點……
“有人離開我們了?!?p> 在那久久不息的鐘聲當中,一個稍顯冷冽的聲音在王晨背后響起。
是楚子航,他的聲音辨識度實在是太高了,以至于只是聽了個開頭,王晨便知道是他。
“師兄?!蓖醭炕剡^頭來,和楚子航打了個招呼。
“每一次有人離開我們,教堂里都會放出鴿子來,這是哀悼?!背雍娇粗贿h處草坪上的鴿子,輕聲說。
“鴿子……哀悼……”
被楚子航這么一提醒,王晨才發(fā)現(xiàn),原來教堂還是放出了鴿子。
也就是說,還是有人死了。
卡塞爾學院的這個“習俗”王晨是知道的,只不過酒德亞紀的存活所帶來的驚喜讓他忽略了這一點。
“謝謝你,如果沒有你解出那份地圖,離開我們的人會更多?!背雍脚牧伺耐醭康募绨颍匚⑿?。
換做是平時,如果王晨看到楚子航的笑容,恐怕會直接拿出手機來拍照留念。
但是如今他卻又沒了那個心情。
就好像過山車一樣,他的心情起起落落,最后降到了谷底。
宅神為什么要提醒他,不要再過多干涉酒德亞紀和葉勝的結局了呢?為什么在提起他們兩個的時候,會露出那種可惡的、可惱的笑容呢?
如果酒德亞紀和葉勝都活下來了,那么他也就沒什么可遮掩的了吧?
現(xiàn)在可以確定的是,酒德亞紀活下來了,那么葉勝……
王晨知道,想要逃脫龍侍的追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就算酒德亞紀和葉勝的回歸早了許多,為摩尼亞赫號爭取了一些時間,但他們還是要面對龍侍的阻截。
有人會死很正常。
但他沒想到的是,最后的結局會是這樣。
“你弟弟還好嗎?”楚子航問。
“他……挺好的?!蓖醭啃牟辉谘傻鼗卮鸬馈?p> “看起來你好像有心事?”楚子航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因為剛剛王晨從控制室出來的時候,心情還不錯。
“做了件后悔的事。”王晨滿臉苦澀。
他知道楚子航是來邀請他加入獅心會的,也知道楚子航承諾的讓他成為下一任獅心會會長的條件。
他現(xiàn)在應該做的是裝傻充愣糊弄過去。
只是現(xiàn)在的他做不到“裝傻充愣”。
“原本我是來邀請你加入獅心會的?!背雍捷p輕搖了搖頭,“但既然你這邊有事的話,我就不再多說什么了。
等你什么時候有空了,可以來找我談一談這件事。
愷撒那邊應該也會邀請你加入學生會,不過無所謂,等你考慮好了,給我一個答案就可以。
你這樣的人,無論作為朋友還是對手存在,我都會開心。”
“好。”王晨點頭。
——————
臨近傍晚的時候,王晨拿著一束康乃馨來到了醫(yī)療部。
沒有跟諾諾一起,這次他是自己問路過來的。
只不過站在酒德亞紀的病房門口,他抬起的敲門的手卻久久地沒有敲下去,最后還是過來幫酒德亞紀換液的護士帶著他進的門。
“這人真奇怪,捧著一束花站在門口半天,也不敲門,我就帶著他進來了?!?p> 進屋之后,護士一邊更換吊瓶,一邊向病床上的酒德亞紀墨叨,“好了,我這邊完活兒了,你們聊?!?p> “我……我……”
眼看著護士走出門,王晨漲紅了臉,我了半天最后也沒我出個所以然來。
“怎么不敲門呢?”酒德亞紀也跟著問。
王晨的目光在酒德亞紀的臉上掃過,發(fā)現(xiàn)她的眉眼還是一如既往地那么溫柔。
雖然有著遮掩不住的哀傷,但仍舊恬靜。
往下看,在她的左手無名指上,戴著一枚戒指。
戒指上沒有什么裝飾,甚至看材質也就是銀質一類,但在夕陽的映照下卻熠熠生輝。
“如果我再早點解析完地圖就好了?!?p> 王晨低下頭來,握著康乃馨的手不由得抓緊。
“已經很快了。”酒德亞紀搖了搖頭,“幾乎沒有耽誤什么時間。如果你是為了這件事感覺愧疚的話,那真的大可不必?!?p> “可是……”
王晨咬了咬嘴唇,沉默下來。
該怎么和酒德亞紀說呢?
說他其實預感到他們這次的水下之行會有危險,但因為一些原因,最后卻選擇了沉默?
如果他不是那么自私,那么她和葉勝可能會有一個更好的結局?
“雖然這句話由我來說不是那么合適,但龍族的世界就是這么殘酷。”酒德亞紀抬手,示意王晨坐得近一點,“我們因為各種不同的理由聚集在這里,繼續(xù)與龍族的戰(zhàn)爭。而既然是戰(zhàn)爭,那就必定會有流血和犧牲。
今天是我們,明天就可能是你們。
但并不能因為畏懼流血和犧牲,就停止戰(zhàn)爭。我們是混血種,擁有龍族的能力,內心卻是人類。
人類抗拒我們的存在,龍族也不接受我們。
那么我們怎么辦呢?總不能去死吧?”
在那看似柔弱的外表下,酒德亞紀卻擁有著一顆堅強的心。
王晨來到這里原本是為了安慰她的,沒想到卻反被安慰了。
他愣愣地看著酒德亞紀,眼眶竟是微微有些濕潤。
“這應該是你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吧?”
酒德亞紀雙手抱住王晨的頭,緩緩地將他的頭放在自己的膝蓋上。
這種行為雖然十分親密,但王晨的心中卻沒有任何旖念。
就好像……姐姐和弟弟一樣,陽光傾撒在病床上,他感覺自己被某種溫暖的東西包裹起來了。
“往后我就不能再參與這場戰(zhàn)爭啦?!本频聛喖o輕柔地撫摸著王晨的頭,“雖然當一個逃兵很可恥,但也只能到此為止了。在你們還沒成長起來的時候,就把重擔壓在了你們的肩膀上,真的是對不起了。”
有什么好對不起的呢?
王晨心想。
你已經付出了這么多,又有誰能苛責你什么呢?
如果連你都需要道歉的話,那我……
“咳咳……”
不輕不重的咳嗽聲在病房門口響起,王晨和酒德亞紀同時抬起頭來,向那邊看去。
“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諾諾拿著一束花走了進來,花是玫瑰花,顏色和她的頭發(fā)一樣,是大紅的那種。
“諾諾,別鬧?!本频聛喖o輕輕搖了搖頭,就像在麗晶酒店第一次和王晨見面的時候那么說道。
“你們兩個這樣,葉勝知道嗎?”
諾諾走到床頭,把原本不知道誰插進去的馬蹄蓮拔了出來,放進了自己的玫瑰花。
“想不到除了文藝女青年,你還喜歡這種大姐姐類型的?!彼诹送醭孔哪菑堃巫由希淹醭繑D了下去。
“我……”王晨漲紅了臉,不知道怎么辯解。
“他覺得自己解析地圖的速度太慢了,有點鉆牛角尖?!本频聛喖o簡短地解釋道。
“慢?嘖嘖……”
諾諾嘖嘖有聲,“我們剛看到你拍攝的圖片,他就解析成功了,順帶還完成了路徑探索。如果這也算慢的話,那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快了。
我說怎么緊急召集的蜂鳴聲響了以后他那么著急,原來是因為這個。”
被諾諾這么一說,酒德亞紀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雖然她也不相信王晨會對她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但看諾諾言之鑿鑿的樣子……
她突然有點后悔剛剛那么做了。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亂說……”王晨擺著手辯解,但他蒼白的否認三連在諾諾的話面前似乎并沒有什么說服力。
“好了,不逗你了?!?p> 諾諾翻了個白眼,不再理會慌亂的王晨,轉過頭去向酒德亞紀問道:“接下來有什么打算么?”
“應該要退出執(zhí)行部了?!本频聛喖o抬手將鬢間的頭發(fā)綰到耳后,“但后續(xù)的安排還沒有確定。”
“呦,戒指都戴上了?”
酒德亞紀抬手的時候,那枚戒指被諾諾看到了,“之前催了你們多少次,讓你們結婚,你們兩個都當做是耳旁風?,F(xiàn)在是‘患難見真情’?”
酒德亞紀的臉色微紅,沒有說話。
“婚期呢?訂到什么時候?”諾諾抬手伸了個懶腰,“愷撒說要給你們包個大紅包來著。”
婚……期?
聽到這兩個字,王晨微微一愣。
“你說婚期?。俊?p> 顧不得什么男女之妨,他沖到諾諾面前,掰著她的肩膀問道,“是酒德亞紀和葉勝的……婚期!?”
“難不成是你跟酒德亞紀的?”諾諾肩膀一掀,就把王晨掰著她肩膀的雙手甩脫,隨后反手便把他摁在了椅子上,“你發(fā)什么瘋?”
“難道……你以為葉勝他……死了?”瞥了一眼被諾諾制住的王晨,酒德亞紀和諾諾對視了一眼。
“蠢貨!死亡名單都已經公布在留言板上了!葉勝沒死!”諾諾松開雙手,沒好氣地說道,“他受傷比較重,還在華夏那邊接受治療!你是豬嗎,這種事都能搞錯?”
隱約間,王晨似乎聽到了宅神那可惡又可惱的笑聲。
邪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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