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抱負(fù)
魏賢緊皺眉頭,令人不解的神情多了幾分愁容。
他沒回話,自顧自的拿起毛筆,在雪白無染的宣紙上提提點(diǎn)點(diǎn),不知道在寫些什么,很是神秘。
王蜤內(nèi)中躁動,暗自嘆息一聲,心中道:“跟這群人講話是真的累,太磨磨唧唧了,真是誤事?!?p> 從表象來看確實(shí)是太過于拖沓,但是這群死板讀書人的想法又怎可這么輕易被看穿呢?何況還是魏賢這種儒生。
魏賢手中筆未停,愈發(fā)加快了動作,筆墨揮使更快,點(diǎn)墨旋在宣紙上,磅礴大氣,力透紙背。
片刻后。
他的筆停了下來,將毛筆半懸在黑墨上空,等筆尖最后一絲黑墨漏干。
見狀,王蜤伸了伸脖子,想要一窺而盡,而不料被魏賢的手臂側(cè)擋住,他笑了笑。
隨后,待到他弄完全部后,才側(cè)開手臂。
整張宣紙映入王蜤的眼簾,但由于是倒著的,王蜤看不太清楚寫得是什么,是知道是幾行字。
魏賢見到王蜤這副不解的模樣,當(dāng)即將宣紙倒了過去,他雙手撐著桌子,身子微微向前曲弓。
他看清了,是橫渠四句。
“為天地立心”
“為生民立命”
“為往圣繼絕學(xué)”
“為萬世開太平?!?p> 王蜤微瞇眼睛,眼中滿是警惕,這估計是個套。
宏偉盛大的四句話,一下子截住了他的脈。
以魏賢這種儒生來講,接下來想必是就是問心了。
王蜤猜的并不錯,這種老儒生便是這樣的思想,過了良久,魏賢終于開口了,“這,知道嗎?”
他凝神,回道:“知曉。”
“那換做是你,該當(dāng)如何做?”
輕飄飄的字壓在王蜤的心頭上,這不單是一個簡單的問題,更重要的關(guān)乎著他這次“秋闈”能不能參加。
機(jī)會握在他的手中,能不能把握住就他看怎么說了。
是要順著這四句話的本意來還是遵循本心,而魏賢又是期望的是那種答案,一切都還是未知的。
不禁王蜤呼吸急促起來,他居然看到了自己的兩難。
今后的路怎么走,埋在塵埃還是昂在高山。
動搖還在。
“小子,說!”
“轟”,聲音并不大的字響徹在他的耳邊,沖擊著他的耳膜,刺激著他的大腦。
“學(xué)生不知道如何是好?!?p> 魏賢聽聞這個答案陰著臉許久,王蜤被盯著很不舒服,但是剛才腦海中確實(shí)是為之一空,都是白乎乎的一片,一點(diǎn)思緒都沒有。
王蜤知道,這個答案任何人都不喜歡。
沒想到,魏賢輕輕問道:“怎么?很難抉擇?”
王蜤知道,他問的是什么。
“不是,只是學(xué)生覺得,此等話太過于狂妄,太過于宏盛,話比天還高,遙不可及,學(xué)生覺得不當(dāng)?!?p> “它只是一個表率?!?p> 沒想到王蜤卻是搖搖頭,“書上說的太平真的太平了嗎?我不知道,也不知道要怎么知道這番答案,學(xué)生只知道,做官的,一定要功名成就?一定要名利雙收?一定要握權(quán)于掌?而我,只管大步往前走,至于身前生后,何須管它?這浩浩蕩蕩的皇權(quán),這貴為上蒼的老天,壓得斷我的傲骨?”
魏賢為之一震,狠拍桌子,“砰”的一下發(fā)出一聲巨大的響聲。
他大聲叫好。
他很久沒見到如此少年,算起來,王蜤正當(dāng)十九!
王蜤的不驕不躁,面不改色以及這番不凡的談吐足以讓魏賢刮目相看了。
何時大明能出一個超越元朝著名丞相“脫脫”的卓越人才?朝前看恐怕還遠(yuǎn)得很。
算成一個遙不可及的目標(biāo)也可,只能是說“脫脫”這個人在百年前實(shí)屬是太過于驚艷,雖說是異族人,但也磨滅不了他不朽的功勞。
可突如其來闖入草章學(xué)堂的這個年輕人,讓他見到了一縷曙光,猶如黑暗中的新生正在緩緩誕生。
沉靜而又可怕。
王蜤站在一旁,一聲不吭的靜靜看著他。
他知道,他過了,但是不驕不躁是必須要的,遇事不亂,齊心皆幸。
魏賢深深的看著他,半響后,終于開口道:“王蜤是吧?”
王蜤“嗯”了一聲,沒再講話,等待著眼前人的下文。
只見魏賢輕輕一笑,“我?guī)湍阋],秋闈就不必了。”
王蜤:“這不太好吧?”他的心中大為震驚。
這怕不是什么陷阱吧?!
“沒有什么不太好的,你這種人才在如此亂世中不多了,能全心全意忠心耿耿的為朝廷、為百姓做好事,哪怕沒有什么學(xué)識能力,也不會是個傷天害理的官,這種人,能成功我的臉上也有光勒。”
王蜤愣住了,怎么就忽然之間獲得了這高的評價?就不怕他當(dāng)上了官反悔了?
想了想,還是開口說道:“先生就不怕學(xué)生遭到權(quán)力美色的誘惑而去改變初心?”
魏賢此次終于有些正色,肅聲道:“若是你真的遭不住這樣的誘惑,成為了這樣的人,那我會親自提刀斬你腦袋?!?p> 話剛落,他彎下半個身子,霎時間不知為何,王蜤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涼颼颼的感覺。
難道?!
僅是一個停頓的時間,魏賢掀開腿部長褂,從綁腿間拔出一把暗金色的匕首。
看起來他那并不寬大的身軀,并無多大的力量,卻是出奇意外的驚呆了王蜤的眼球。
他將匕首狠狠的插在了正在倚靠的這張木桌上,堅(jiān)毅的木桌桌面被匕首插出一個洞,一個刁鉆的角度三角形洞。
王蜤的瞳孔猛然一縮,他知道,這是因?yàn)榱α窟^于巨大而產(chǎn)生的歪曲斜刺的效應(yīng)。
而魏賢的手卻沒有一絲顫動,反而很穩(wěn)。
除了這等驚異,王蜤還深深的感受到了一股深海尸骸的味道。
這位的身份好像并不簡單。
但是出于敬畏,王蜤不敢過于多問,甚至不敢出一口大氣。
“不過,想必能有這種遠(yuǎn)大抱負(fù)的人不多,我,相信你能堅(jiān)守好本心?!?p> 魏賢又頓了頓,眉頭一皺,額頭邊的睫毛驟然形成了一道防線的樣子,攪動著殺氣。
“最后,既然我答應(yīng)你幫你引薦,最終還是要看你自己,畢竟人老了,很多時候不太中用了,成不成功聽天由命吧。”
王蜤沒想到先生也會說出這種話,難道是真的日落西山了么?!?p> 捫心自問,這樣以讀書人的脾性,是不是真的有些過了?!
換做是他王蜤自己,想必也會答應(yīng),讀書人當(dāng)官,自然是為了百姓,犧牲自己又有何妨?
那么,再近一步又有何妨?
當(dāng)即立下,王蜤直接“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大聲喊道:“請先生收我為徒,必當(dāng)學(xué)前人之圣,捍我國書?!?p> “必將與民同生,與民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