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短暫的清醒算不上清醒。在酒精的干擾下,任何深思都像是沒有出口的迷宮,發(fā)散出的無數(shù)想法在尋找真相的路途中一一死去,最終只剩下頭腦疼痛的唯一結果。意識恍惚間,立木瀧甚至不記得昨晚是如何回到自己床鋪的。
以后絕對不喝那么多酒了!絕對!
捂著額頭又一次堅定了戒酒的念頭,正起身想要拉開隔斷陽光的窗簾,卻見桌面上平放著一張稿紙。中心處如同涂鴉般扭曲的文字,想來應該是昨晚寫上去的。
立木瀧將稿紙舉在眼前,艱難的從這團凌亂的線條中拼湊出詞組。
“東京…大野和…演員信息?”
努力的回想一陣,也還是只有幾段模糊的光影和語句,從記憶的海綿中奮力擠出一些零碎的信息,他決定先去劇組和大野聊聊。
好不容易出了公寓,立木瀧才發(fā)現(xiàn)時間已接近正午,陰云遮蔽的天空適時裂開幾道縫隙,露出了本來的碧藍之色,明艷的日光漏入大海,海風也似乎變得鮮亮。調來劇組最為方便的一點,就是時間自由,不必像以前一般準點出現(xiàn)在辦公室。
穿過小路來到路口。喧嘩的聲音由遠及近,顯然里面已經(jīng)開工了。
“立木桑,早?”
循著聲音望去,淺色長裙打扮的橋本愛面色稍有些遲疑,畢竟這個時間可算不上是早了。她的臉色看上去已經(jīng)好多了,雖然眼眶周圍有些不自然的紅潤還殘留著昨天的痕跡,不過一旦上了妝這些許痕跡并不會影響拍攝。
只是可惜留給她的電話并沒有被撥通啊……立木瀧收回目光,接著她的話。
“早啊,橋本桑?!?p> 踩著稀疏的樹影,兩人并肩慢慢向劇組走起。
“抱歉,立木桑,我昨天…”
“沒事的,說了只是隨便聊聊而已。我還要感謝你給我提供了一些靈感?!?p> “這樣啊…”給出個漫不經(jīng)心的回答,橋本愛頓了下,問出個十分關心的問題:“立木桑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立木瀧停下腳步,疑惑的看了眼身邊的橋本愛“做什么啊?”
“…就是我和…玲奈之間…的事?!?p> “當然是修改劇本了?!?p> 理所當然的回答反而讓橋本愛瞪大眼睛,呆楞了片刻后,才木然的點了點頭。
“這…這樣…好的,我明白了?!?p> “…燈光組!準備!”
“…橋本呢?橋本還沒到嗎?…馬上讓她上場…”
還沒走進現(xiàn)場,井上剛的咆哮已經(jīng)越過大門,喚回了有些失神的橋本愛,她大聲的向里回應了一句后,才轉身向立木瀧彎腰告辭。
“那立木桑,我先去準備了?!钡吐涞那榫w在眉眼間一閃而過,努力擠出一副積極的笑顏。
“橋本桑,我只是個編劇”
“什么?”
“做為編劇,我能做的只有修改劇本,不過,做為朋友,我想我也許可以給出一些建議?!弊竽_踩在道路沿邊的凸起上,微微用力,兩腳并攏在路沿上站定。立木瀧平靜的看著橋本愛黑白分明的眼睛。
“不過前提是,橋本桑你需要我的建議。”
街邊的路沿不過10公分的高度,可在橋本看來,眼前人的身形卻瞬間高大了不少。
“橋本?!還沒好嗎?…”
“橋本桑,我們之后再聊吧?!倍吘蟿偟穆曇綦[隱有些怒意,立木瀧將目光落回腳下?!胺凑@幾天我都有空閑,所以如果你想,哪天都可以?!?p> 負擔在眉間的沉重順著眉間滑落,橋本愛彎著眼睛。
“…謝謝…立木?!?p> 細微的話語飄在原地,像是丟下了包袱的飛鳥,淺色的裙角飛揚間,連帶著離去的腳步都顯得有些輕盈。不過立木瀧可沒有多余的閑情駐足欣賞,直接三步并兩步的跨過草坪,追上了另一側的人。
“大野桑!請等一下”
“哦?是立木老弟啊,怎么了?”
“大野桑,你…”質問的話語在喉舌間轉換,說出來的卻成了請求?!啊阌锌諉幔课矣行﹩栴}想請教一下”
“立木老弟,這個,我要去開會了。有什么事之后再聊吧”伸出手臂打量了眼時間,大野苦笑著搖了搖頭。
“不用很長時間的,大野?!?p> “好吧,我最多只能抽出十分鐘,麻煩你長話短說了”
“大野桑,我想要借一下演員資料?!?p> “演員資料可不行,立木老弟。一些演員的資料是會和官方數(shù)據(jù)上有些出入的,而且也會有一些官方數(shù)據(jù)上沒有記載的內容。聽起來好像沒什么,但對于一些講究設定的事務所來說還是很麻煩的,所以這些資料我是不能借給你的?!?p> “設定嗎?”想起之前有村也曾提過她的事務所要把她包裝成妹妹系的角色,立木瀧也沒在堅持,換了個問題。
“那大野桑,我想知道最近演員們缺勤的信息該向誰了解呢?!?p> “啊,關于這點,所有導演都知道的,演員擅離劇組是需要向導演提供假條的,寫明時間和原因,這樣導演也好請假演員的戲份延后進行補拍。不過往往都是一些年輕演員還要遵守,大物演員一般口頭告知導演即可。嘛,不過這也要看導演吧…糟了…”大野再一次抬起手腕,聲音中已經(jīng)有了些焦急?!昂昧?,立木老弟,我真要來不及了。下次再聊吧”
“大野?!?p> 還沒等立木瀧再說些什么,大野揮了揮手直接打斷,轉身步履匆匆,沒一會兒就消失在了轉角??諝庵械膸琢8m上下翻飛,裹挾的空氣中竟飄來淡淡的酒氣。望著氣味的源頭,先前的門口處不知何時靠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東出桑,你怎么在這?”
“我在這很奇怪嗎?”
隨著東出昌大踉踉蹌蹌的走近,越發(fā)濃郁的酒味讓立木瀧不由得眉頭緊皺。只是在這說不清是什么酒的奇怪氣味中還含混著獨特的香水味道,像是雪松,又像是檀香。
“東出桑,你喝多了?!绷⒛緸{好心伸手想要扶住,卻不料被東出昌大直接抓住手腕,感受到右手傳來的一陣悶痛,立木瀧抬起頭,面容有些嚴肅。
“東出桑,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是希望有些人不要沉迷偵探游戲,做好該做的。”
一根根松開手指,東出昌大的臉上浮現(xiàn)意義不明的笑?!安缓靡馑迹⒛旧?,你擋到我了,麻煩讓一讓?!?p> 胸口被肩膀頂開,東出昌大的表情中略過一絲不屑。此刻的天空再度被深灰的云層占據(jù)大半,先前的幾道縫隙越來越小,碧藍的天色被遮擋在云層之后,仿佛一瞬間,周圍的空氣都瞬間暗淡了幾分,逐漸涌起的海風,遠方響起了悶雷。
初夏以來并不算糟糕的天氣讓立木瀧都快忘卻了這幅熟悉的光景。
伴隨一聲霹靂,夏日的驟雨傾盆而下,立木瀧在久慈度過的第一個梅雨季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