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我和馨月回到了我的院子里。
馨月低低地說:“小姐怎么和二小姐說這些?!?p> 我微笑著說:“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馨月還想說什么。
我笑著說:“好了,我的肚子在抗議了,你再不把飯菜端來,是想聽它打鼓嗎?”
馨月噗哧一笑,從隔壁房間端了飯菜進(jìn)來,叫了纖云過來,三個人一起在炕上吃了飯。她和纖云現(xiàn)在也習(xí)慣在沒外人的時候和我一起吃飯了。
還得多謝老夫人,讓我管廚房,這兩天我的飯桌可豐富多了。
正吃著,嫣兒連走帶跑地走了進(jìn)來,后面跟著她的丫頭聽琴和侍畫,把我嚇了一跳,這小姑娘還是那么急沖沖的。
我忙讓坐。讓馨月給姑娘倒茶。
嫣兒對我說:“嫂子,你說的在理,我竟從未想過這些,那我是該學(xué)著管家了?!?p> 我說:“你明白就好,不管你喜不喜歡,愿意不愿意,你都要學(xué),把這些管家必須的經(jīng)營算計、調(diào)理下人等等事兒樣樣學(xué)好?!?p> 嫣兒皺著眉頭,低著頭琢磨著,嘴巴微微嘟著,還是一副可愛模樣,我也是為了她好。她是個聰明人,會明白的。
接著她嘆道:“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和我說真心話,這些年來,仗著老夫人、夫人寵愛,哪個給我不是一味奉承。我也以為這樣的日子能過一輩子呢,幸虧嫂子待我這般真心實(shí)意。否則我還迷迷瞪瞪地過日子?!?p> 接著掃了一眼我的飯桌,驚喜地叫道:“這桂花香米蓮子羹可是我最愛吃的,快拿碗筷?!?p> 纖云忙添了一副碗筷,幫她把盛了點(diǎn)在碗里,笑道:“幸虧二小姐是今天來,若是從前……”又忙截住不說。
嫣兒也沒注意,吃了小半碗就說飽了。拿出那幾張單子給我看了。
我問嫣兒:“批了多少錢給你采買?”
嫣兒道:“三百兩。”
我說:“你看這幾項(xiàng)加起來就接近二百兩了,只怕有問題?!?p> 嫣兒點(diǎn)頭稱是,又問我該怎么辦。
我笑著說:“其實(shí)我也是摸著石子過河。只是我覺得你可以拿去年的賬簿、單子看看先,再派人到外面打聽下今年這些東西的物價,再來定罷。”
嫣兒點(diǎn)頭稱是。
吃完早飯后,嫣兒自帶著她的丫頭忙活去了。我和馨月、纖云來到藕香閣議事廳。那里早有一大群廚房管事和雜役在等著。
接著,我給她們一一分了工,管器物的只管器物,其他的不管;管清掃的只管清掃,其他的不管;管煲湯的只管煲湯;做冷碟的只管冷碟…………管每項(xiàng)事的各有一個主管,主管只須管好自己手下的人,各人各司其職,在花名冊分工表中簽字畫押。若出了錯,我只管拿主管是問,主管只管拿出錯的手下人是問。
又一一分派好各類器物,我叫了個會寫字的小丫頭記了,每類物品都一一登記品名、數(shù)量,也一一讓主管人簽字畫押,若少了什么,我只管拿主管人是問。
亂了好一陣,終于忙完了。
剛吃過午飯,嫣兒帶著小丫頭氣呼呼地走了來,一屁股坐下說:“好在燕嫂子讓我看看單子,那群狗奴才,膽子也太大了,竟然比正常需要的銀錢多了一倍。若不管她們,只怕三百兩銀子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的。”
我笑問:“那小姐肯定想了個好法子吧?”
嫣兒笑了,如花的小臉上溢滿了得意,眼睛亮晶晶的,說:“我重新按物價做了表,略略加了五、六兩銀子,把她們叫來,去年的賬單、今年的物價一起給她們看?!毖劬镄σ飧⒘恕八齻儺?dāng)時臉都青了,低著頭一個不敢聲響。哎呀,真是太好玩了。我讓她們按新單子去買,反正也讓她們有五、六兩銀子的賺頭,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偏周尹家的沒點(diǎn)眼力勁,說這單子沒辦法買得了,我說你沒辦法買,自然只能讓有辦法買的人去買了,就讓她把單子給了另一個婆子去買,當(dāng)時她臉就更青了,哈哈?!辨虄汉攘丝谒又f:“這樣一來,其他的都不敢說沒辦法了。”
我也笑了,真心地替她高興。
她又說:“剛才我在院子里看到一個婆子在無精打采地吆喝菜名,旁邊有些婆子在竊笑,問了下緣由,卻是林三家的不聽惜荷嫂子使喚,自作主張指揮丫鬟們做事,還說什么惜荷嫂子年紀(jì)輕,沒有她老道,須得她安排妥當(dāng)才好。惜荷嫂子從旁邊經(jīng)過聽了也不氣,笑著說,林三大娘原也是個聲音清亮的,正缺一個傳報菜名之人呢,須得個聲音動聽的才好,就讓林三大娘報菜名罷?!闭f完笑了起來。
我也微笑,早就知道孟惜荷不是個任人欺負(fù)的角色。原也聽馨月說過,孟惜荷剛過門時,一些婆子也想法要給她個下馬威,反被她羞辱了。
嫣兒忙忙地喝了口水,說:“我還有很多事情要想大嫂子和素雪姐請教呢,先走了罷?!闭f完離開了。
我休了會午休,也有大堆的事情要忙。
正忙著,突然,一個小丫頭來報:“二老爺和寧爺從皇宮回府了?!庇终f二老爺和寧爺剛?cè)セ蕦m稟報,圣上龍顏大悅,賞賜了不少東西,佟遠(yuǎn)寧官封御史,現(xiàn)正在回府的路上。
我一怔,這兩天忙得,都快忘記這件事情了,一時心如撞鹿,深呼吸了好幾下才平靜下來。馨月和纖云看著我偷笑。我苦笑了一下,姐姐們,我緊張的原因可不是你們想象的哦。
全府歡欣鼓舞起來,舉家歡騰,人人均笑顏逐開,奔走相告。我忙和馨月一起去向老夫人、夫人道喜。早有一屋子的人在那里,個個喜氣洋洋的,老夫人和夫人等更是喜氣溢腮。
老夫人、夫人個個盛裝,帶著我們迎出大門,門口早有人把閑雜人等都趕走了,除了默默侍立的小廝們、丫鬟、婆子們外,并沒有其他的外人。
見老夫人出來,外面侯著的一個人,卻是在以前請安時見過的佟云榮,他是個二十六、七的公子哥兒,長得倒也俊氣,臉上帶著溫和的微笑,讓人感覺溫溫暖暖的,迎上來說:“榮兒給老祖宗請安”。老夫人笑容滿面地點(diǎn)點(diǎn)頭。
等了一會兒,兩匹快馬奔至,兩個人翻身下馬,走到老夫人面前拜下去,一個稱:“母親”,一個稱“祖母”。又說:“母親親自出來迎接,真是折殺兒子了。”
老夫人“呵呵”笑了,眾人噓寒問暖的?!?p> 他們再說什么我沒顧上聽了,我忙著在打量我第一次會面的夫君。反正沒有人注意我,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佟瑋和佟遠(yuǎn)寧身上,我也就放心大膽地盯著他。
當(dāng)知道佟遠(yuǎn)寧有一妻兩妾后,我一直對佟遠(yuǎn)寧沒什么好想法,大概從現(xiàn)代帶過來的思想,對三妻四妾的人都沒什么好感,所以我一直想象他是個紈绔子弟,甚至酒色過度。但現(xiàn)在一見他,卻讓我吃了一驚,先感嘆老夫人可真會生養(yǎng)呀,養(yǎng)的孫子、孫女兒個個都男的俊朗,女的漂亮。
佟遠(yuǎn)寧身材高高的,以前聽人家形容身材挺拔得白楊還不理解,今天一見到他我就想起了這個形容詞。相貌俊朗,卻又不是現(xiàn)代那些五官精致得如女人一樣的男人,而是自然流露出一種沉靜,淡然如竹的氣質(zhì)。
正看著,佟遠(yuǎn)寧可能有感覺我在盯著他,轉(zhuǎn)頭掃了我一眼,表情怔了一下。我才發(fā)現(xiàn)我瞇著眼盯著他,還掛著一絲笑,估計誰看了都像個女色狼吧。我忙把瞇瞇眼換成溫柔的甜笑,心里一陣惡寒。接著他漠然地把眼光移走了。
接著,我才有空看我的公公佟瑋,他四十出頭,五官也極為俊朗,留有三縷胡須,氣質(zhì)儒雅得很。
突然,我看到對面一道清亮的眼光,卻是孟惜荷,她平日里對誰都冷冷淡淡的,此刻,她也在看著佟遠(yuǎn)寧,面容仍是冷冷的,但眼光里有欣喜,有憐惜,有思念,和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我怔了一下,難怪人家說眼睛是最不會騙人的,看她的眼神,應(yīng)該是很愛佟遠(yuǎn)寧的吧。
她旁邊是周金薇,正笑得如蜜罐里調(diào)出來的一樣,含情脈脈地看著佟遠(yuǎn)寧,還有幾分渴望。
但佟遠(yuǎn)寧卻只是向孟惜荷略點(diǎn)了點(diǎn)頭,壓根沒再向我和周金薇看一眼。
我心里有了一點(diǎn)點(diǎn)失落,在心里恨恨地說:德行,你覺得誰很待見你嗎?你以為你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嗎?……詆毀了一陣心理平衡了,繼續(xù)欣賞世間百態(tài)。
正看著,大街上又來了一群人,卻是佟瑋、佟遠(yuǎn)寧的跟班和宮里送賞賜的人。喝,看來賞賜還真不少呢,抬了好幾大箱子。
老夫人忙向?qū)m里送東西之人道了乏,迎了進(jìn)去,叫人拿布茶、賞銀,忙活了好一會兒。
老夫人又留宮里來人用餐,但他們推辭了,領(lǐng)了賞銀回宮。
老夫人道:“你們剛回來也乏了,我們就不鬧你們了,你們?nèi)ナ嵯戳烁滦⑾铝T,晚餐到我屋里用?!?p> 佟瑋和佟遠(yuǎn)寧應(yīng)了,自去梳洗更衣。老夫人也道乏了,讓我們散了。
回到房里不久,賞賜就來了,說是宮里賞的,也讓大家開心開心。我是一串麝香佛珠、一個手爐和一匹粉色的綢緞。丫頭們卻是沒有的。我和馨月、纖云看了,商量著用這匹緞子給我們?nèi)嗣咳颂硪患A衣。傳了晚膳,做了會針線活就睡了。
我又胡思亂想了一下,佟遠(yuǎn)寧會住在孟惜荷屋里呢,還是周金薇屋里呢?又暗笑,管他呢,我才不要做爭寵的姬妾,和她們拼個你死我活的。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早,佟瑋、佟遠(yuǎn)寧、和老夫人這個冊封的誥命,還有錦夫人、瑋夫人一起進(jìn)了宮謝恩,我們也不用去老夫人那里請安。
我樂得清閑,有時候請安面對滿屋子女人或者虛偽的笑,或者暗含鋒芒的話語,都覺得怪累的。我安排好廚房事務(wù)后,就各處逛逛,從管事來這幾天都沒這閑情了。
因?yàn)榇箢I(lǐng)導(dǎo)不在家,我也用不著好好打扮,只是簡單地一襲月白色長裙,斜斜地綰了起頭發(fā),用個玉釵別住,其他首飾一律不帶。
多么美好的早晨呀。這年歲環(huán)境還沒受到污染,空氣清新的吸進(jìn)去簡直像一股清涼的泉水流過,鵝卵石鋪就的路清掃得干干凈凈,路邊的青苔綠盈瑩一片,花草上帶著晶瑩的露珠,鳥兒清脆的鳴叫溢滿了耳朵,悅耳又不覺得吵鬧?,F(xiàn)在已經(jīng)是秋季,微微的有幾分清涼,這更合了我的意,這地方可沒什么風(fēng)扇、空調(diào)之類的,雖然還沒有溫室效益,住得房子也比現(xiàn)代清涼些,但這里的人夏天也要捂著幾層衣服,熱畢竟還是挺難受的。
我邊信步走著,邊從路邊摘些柳條、樹枝、花草,像小時候長玩那樣,把柳條、樹枝編成環(huán),留著葉子,上面插一些鮮花,做好了看看四周無人,把它戴到頭上,跑到水邊去照了下影子,本來信飛相貌清秀,再帶上這個花環(huán),憑添了幾份野趣和清麗。我顧影自憐地看著水中的影子,有幾份得意,竊笑了起來。
突然,我感覺有一道目光注視著我,猛然回頭,只見幾步遠(yuǎn)外,有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玄衣年輕公子注視著我,目光中有幾分玩味。我嚇了一跳,忙跳起來。
我盯著他,他竟然竟毫不回避,居然目不轉(zhuǎn)睛地與我對視,唇角微揚(yáng),目光中甚至有幾份欣賞之意。
我不是古代的小姐,被男人盯著會羞紅了臉,但也不代表他這樣肆無忌憚地盯著我看會讓我舒服,我微有了點(diǎn)怒氣,暗想:“這人竟如此輕狂,又是個登徒子。”這府里有時候又些男子進(jìn)來給老夫人、夫人回事,但來之前都會通知府里一眾年輕媳婦和姑娘回避。今天大概我一早出來逛了,所以未接到通知。
我哼了一聲,轉(zhuǎn)頭就走,路旁的一條樹枝鉤住了我頭上的花環(huán),“啪”地一聲掉在地上。我也沒拾,繼續(xù)向前走。走了一段路后,我感覺背后有道目光追隨著我,回頭一看,那紈绔子弟還站在那里盯著我的背影,手里拿著我剛才編的花環(huán),見我轉(zhuǎn)頭向我微微一笑。我忙轉(zhuǎn)回頭去,繼續(xù)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