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佟遠寧來了我的院子,我忙站起來,他走過來,拉我坐下,安慰地說:“你不用擔心,靖安王爺?shù)氖挚粗鴤貌惠p,但用的是大內的秘制傷藥,很快就可以好的。你也受了驚嚇了,不用伺候我,早些歇息吧?!?p> 我心里有點亂,也沒說什么,乖乖地點了點頭,閉目而眠。
遠寧在旁邊坐了會,起身到外屋,低聲向馨月交代了幾句,離開了院子。
我嘆了口氣,想起朱詢的眼光,和他抓住刀刃的手,想起以前的種種……心里亂亂的,又想起我對遠寧“結發(fā)同心”的誓言,心里慢慢安定下來,慢慢安穩(wěn)閉目而眠。
第二天,小五跑了回來,她尚年少,正是一片天真爛漫之時,最喜打探府里的八卦,神秘地對我和馨月說:“你們知道卿憐的表姐是誰嗎?”
見我和馨月?lián)u了搖頭,得意地說:“就是馨香?!?p> 如一記驚雷一般,我和馨月都愣住了。小五很滿意她打探的八卦的效果,繼續(xù)說:“馨香沒去燕府之前的名字叫香憐?!?p> 我看著馨月,馨月點了點頭,說:“我也不知道她原來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的名字是進了燕府后,按馨字輩丫鬟取的。她并不是家生子,是七、八歲的時候被父母賣進府里做丫鬟的。后來小姐的大丫頭馨蓮不是被二爺討去為妾了嗎,才派了她服侍小姐的?!?p> 我點了點頭,難怪卿憐說我害了她的表姐。
小五看著我們兩人的表情,繼續(xù)得意地說:“我還有個更驚人的消息。馨香竟偷偷喜歡寧爺?!?p> 我和馨月徹底呆了,面面相窺。馨月喃喃地說:“怎么可能?”
我想起今天一早老夫人的婆子就叫馨香走了,忙問小五:“你哪里聽來這些消息的?馨香現(xiàn)在怎么樣?”
小五說:“馨香在老夫人屋里回話呢。我剛偷聽到老夫人說過兩天要把她賣了,就被人發(fā)現(xiàn)了打了兩巴掌拉了出來?!闭f完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我和馨月都大吃一驚,忙向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到了老夫人的院子,外面圍了許多婆子,見了我,攔住說:“燕奶奶可有何事回老夫人?”
我說:“林大娘,煩你通報一聲,我有事見老夫人。”
那婆子猶豫了一會,進去通報了,出來說:“老夫人叫你進去。”
我和馨月走了進去,卻見馨香跪在地上,臉上冷冷的,眼里一片冷寂,好像對什么都了無希望。
我忙跪在老夫人面前,說:“老夫人,您最是仁慈善良、菩薩心腸的,求您饒了馨香吧,她并沒有做什么,并不是她的錯?!避跋闾痤^看了我一樣,眼里終于有點詫異的神色。
老夫人怒道:“佟府里竟有人敢行巫蠱之事,還傷了王爺,這還了得,不好好整治整治,只怕以后翻了天了。”
我說:“老夫人,這只是卿憐的錯,與馨香并無關系呀。”
老夫人鐵青著臉,說:“不用多說了,你出去罷。”
我無奈,只好退了出來,苦想了一陣,又去讓佟遠寧求求老夫人放過馨香。
佟遠寧笑道:“你可是急糊涂了,受傷的是靖安王爺,如今的靖安王妃是誰?若是靖安王妃肯不追究馨香,老夫人還不放過她嗎?畢竟這是內院的事,我若插手,只怕老夫人更會生氣了。”
我恍然大悟,忙讓遠寧派人給嫣兒送了信。午后,便有靖安王府的人來,傳達了王妃的意思,不要禍及無辜之人。
老夫人也未再提賣掉馨香的事,只是終究是把馨香送到了都城郊外的莊子當差。
這段時間,因為鐵礦的緣故,朝堂內局勢緊張。
因先帝為獎賞立下大功的大臣和望族,將部分鐵礦分由部分大臣和名門大戶私自經(jīng)營,讓那些名門大戶掙了不少錢。比如瑋夫人的娘家,南原趙家,就是靠私鐵礦成為一等一的望族的。而當今朝堂,很多大臣都在私鐵礦有分額。
可是如今,皇上要將所有的鐵礦都由朝廷收管,皇上的提議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反對。對于該不該所有鐵礦收歸國管,朝堂已經(jīng)爭論了幾天,還是沒有結論。
就是瑋夫人,也讓佟瑋和佟遠寧反對皇上提議,卻被遠寧勸止,他說:“皇上的手段我們還不清楚嗎?皇上是下定決心收管鐵礦了,若反對,只怕后果難計,依我說,還不若主動交出鐵礦,搏一個忠名?!?p> 一天,我到書房去,角門半掩著,敲了敲門卻不見淳茗來,剛暗暗納罕,又想到淳茗出了城辦事,便笑了一笑,推門進了書房院子。
只見遠寧和朱詢站在樹下商量著什么,兩個都是身形俊朗,若遠寧是挺拔的白楊,朱詢就是挺拔的青松。如果說遠寧是清朗的月光,朱詢就是冬日的暖陽。
我剛要走進點,卻聽朱詢笑道:“皇上讓我們要加快步伐了。反對圣上收管鐵政的,為首的是陸賢,該向他下手了?!?p> 遠寧點頭道:“聽說陸賢之子想搬遷祖墳。”
朱詢笑道:“不錯,看來我們要指點一個風水寶地給他?!?p> 遠寧嘆道:“陸賢是個狡猾的老狐貍,可惜有幾個犬子?!?p> 我聽著他們漠然地商量著算計之事,怔了一怔,他們在我面前都太溫和,溫和得讓我忘記了他們是會陰謀、會算計的權臣。
在他們這個年紀,能夠助皇上登上寶座,能夠在皇上登基內憂外患的兩年里,迅速鎮(zhèn)外安內,為皇上鏟除異己,維持一個相對安定的局面,成為皇上的左右手,肯定確有過人之處。
只怕陰謀詭計、狠毒伎倆,他們用得比任何人都多。
我不禁打了個冷戰(zhàn),第一次意識到這個世界存在的危險。
這時,朱詢猛轉頭盯著我的方向,眼里殺意立現(xiàn),低喝:“是誰?”
我忙走了出來,被發(fā)現(xiàn)了,還是大方面對才好,何況,我也沒做虧心事,笑道:“王爺、寧爺,我給你們做了幾個小菜。”
朱詢眼光一閃,沉如泉水。遠寧卻平靜地笑了笑,道:“有勞娘子了?!?p> 過了幾天,便聽說陸賢之兒竟然聽信道士之言,竟偷偷將祖墳遷到了皇陵范圍內,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圣顏大怒,命令將陸賢及其幾個兒子、孫子流放,女子全部入奴籍,抄沒家產。
我心有戚戚,雖然處罰他們的是皇上,但遠寧和朱詢才是真正的策劃者,他們談笑間,就讓一個權臣瞬間成為階下囚。
在這個情況下,只要是朝堂里的明白人都明白緣由。
反對收管鐵礦的大臣潰不成團,有幾個不明白的頑固分子,不久也被各尋了理由打壓,至此,皇上順利地推行了全面收管鐵礦的政策。
不久,嫣兒派了人來,約老夫人、夫人和哥哥嫂嫂過靖安王府玩。我想去了是要面對朱詢的,從知道他對我的情誼后,終究怯怯,想了想,還是推病未去。
我在佟府或賴在遠寧書房看書,或者在院子里練習畫畫,又迷上了給佟遠寧做衣裳,細細密密的針腳,好像要把我對他的感情都縫在里面,倒也過得充實、自在。
嫣兒又送了信來,卻是專約遠寧和兩位嫂嫂過去玩的,我原想推了,卻聽馨月說惜荷推了不去,我怔了下,逃避也不是辦法,便答應和遠寧一起去靖安王府。
我乘一頂小轎,帶著馨月,跟著遠寧騎馬來到靖安王府。王府原也離得不遠,不過走了約莫小半個時辰就到了。一直從偏門進了王府,在二門前才下轎,朱詢和嫣兒迎了出來,
朱詢與遠寧更像是老朋友,見面也不過略行了下禮,并不客氣。
我恭恭敬敬地福了一福,口里說:“給王爺、王妃請安。”
朱詢略一點頭,嫣兒卻性急地拉住我說:“嫂子,你還叫我嫣兒吧,叫王妃,可怪生分的?!?p> 我笑道:“你可不是名副其實的王妃嗎?可別壞了規(guī)矩?!?p> 嫣兒笑道:“規(guī)矩還不都是人定的么。我讓你叫我嫣兒,就是我定的規(guī)矩?!?p> 邊說笑著,入了坐,又讓人奉了茶,遠寧和朱詢不過聊些朝廷上的事情,又聊了些風花雪月的話題。
嫣兒笑道:“只在這里喝茶,無趣得很,我?guī)愎涔鋱@子吧?!北銛y了我的手出來。
嫣兒說:“這王府比佟府還要大些,我初到王府時,還用了整整一天才把整個王府大致逛完。晚上我這腳痛得喲,都怪自己為什么不分兩天逛了。”
王府前段還是和佟府很相似的,亭臺樓閣富麗堂皇,錯落有致。
我問嫣兒:“你出嫁以來,我們也沒有什么機會說上幾句體己話,你在王府過得可好?王爺他……對你可好?!?p> 嫣兒點頭,說:“王府看似很大,但王爺是個喜好簡單的,人卻不甚多,且上無父母,雖有幾個弟弟妹妹,也嫁的嫁,出府另住的另住,并不住在一起,現(xiàn)只有一個妹妹一同住,和我關系又甚好,雖有些下人見我年輕,難免起欺心,但比佟府簡單些,也比佟府要自在些。王爺他……對我也很是關心體貼。只是……”說到這里似乎有什么話難以啟齒,尚未開口,臉卻飛紅了,猶豫了一會,期期艾艾的開口所:“嫂子……我與王爺成親也有一個月了,卻……尚未……圓房?!?p> 我一怔,心一跳。
她紅著臉,低著頭,輕輕地說:“哥哥四年未與你同房,是因為哥哥心里有個沈蘿,王爺……也是心里有個女人嗎?”聲音微微顫抖,含著擔心和害怕,手指用力絞著手里的錦帕,顯然是害怕聽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我暗嘆了口氣,看著她的樣子,說:“不會的。也許他……只是情怯,還沒有準備好?!庇钟X得這理由連我自己都說服不了,轉身,抓住嫣兒的手說:“嫣兒,你很可愛、很漂亮、也很聰明,你要主動爭取自己的幸福,而不是在一邊自怨自艾。王爺……會愛上你的。”
嫣兒靜默了會,抬頭壓住自己眼里的黯然,燦然笑道:“嫂子說的是?!?p>